“丫头长得可真标志!”老板娘围着阿姩转了一圈。 阿姩看老板娘的神情有些诡异,仿佛青楼里的老鸨选送美妓时的表情。 “姨母!”李猫跑过来,一把将阿姩护在身后。 老板娘抬头寻思了半晌,用团扇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外甥!” 阿姩突然想起李猫之前说过,他有个姨母,先是在永乐坊卖鸡蛋,后来改设斗鸡场。 “姨母,这是我朋友,叫阿姩。”李猫往旁边挪了挪,让阿姩露了个脸。 “哦——”姨母拖着长音,轻挥手里的团扇,眉眼间满是惊羡,“我明白,这么好看一个丫头,愿意和我家猫子交朋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额,我是说,你真是人美心善。” 李猫脸一沉,“姨母,你能不能说点儿让旁人听得过去的好话。” “我懂我懂……”姨母将两个人翻了个面,一并推进门,“我这场子人多,你们尽情地逛,我家猫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实诚了,你和他在一起大可放心,他就算自己吃亏,也不会委屈你的。” 阿姩瞥了一眼李猫,愣是没看出他哪里实诚。 两人走到围场边,见一众穿着不同的人或站着,或坐着,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子里的两只公鸡,两只鸡一红一白,红的偏主动,属进攻方,白的偏保守,却总能灵活地躲过红鸡的发难,让对方扑空。 后排站着一个形貌昳丽的贵公子,一边观鸡斗,一边和身旁的书生搭话。 两人一个赌红鸡赢,一个赌白鸡赢。 “来了来了……”白鸡的主人高声叫喊,手中的木棍在围场边的土墙上敲得咣咣作响,借以提醒白鸡及时退让。 “上去啄它!”红鸡的主人吆喝着,手持酒葫芦,面色微醺。 只见红鸡腾空而起,从白鸡身上掠过,转而去啄白鸡的翅膀,白鸡见势,向斗场的角落躲去,红鸡穷追不舍,再次对准白鸡的爪子啄了几下,白鸡翻身倒地。 “足下还要赌吗?”公子偏过头,胸有成竹地看向身旁的书生。 书生抿着嘴唇,捏紧了手里的钱袋。 白鸡倒地挣扎了一会儿,须臾又站起来,晃着脑袋向红鸡飞去,红鸡毫不示弱,一声长啼,将白鸡脖子上的羽毛拔去数根,赶至墙角,纵身一跃,站在围场边垒砌的矮墙上,伸出十字大爬爪,将白鸡摁在脚下。 “好!”在场的看客大多拍手叫绝,喝彩声久久不散。 公子将案几上那枚银饼拿回,低头看了眼书生,“足下愿赌服输?” 书生将钱袋怼到眼前,慢慢解开,见里面躺着百枚寒碜的通宝,与之前约定的数字相差甚远。 “等等!”白鸡的主人凑到鸡冠上闻了闻,随即高举双臂,向众人大喊,“我的鸡被人灌了酒!”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红鸡主人手里的酒葫芦。 “你……你胡搅蛮缠!”红鸡主人将酒葫芦藏进怀里,半醉不醉地说,“我这么好的酒,别说给鸡喝,就是给你喝,也是极大的浪费!” “你说什么呢?”白鸡主人撸起袖子,要同红鸡主人干一架。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黑白纹路的大鸟从屋檐上飞下来,划过一道月牙形的弧线,将那只红鸡抓去高空,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在场者无一不目瞪口呆,伸颈瞻望,就连白鸡的主人也吓得够呛,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败下气焰,哆嗦着问:“刚才是什么东西?” 红鸡主人重新将酒葫芦拿出来,闷了几口,盯着云层中遨游的黑点,慢吞吞地说:“那是我们草原的猎鹰呀……” 白鸡主人瞪大了眼睛,“猎鹰?” 公子看得入迷,等回过神来,身边的书生早已不见踪影,他转身张望,见一道背影匆匆转过墙角,落荒而逃。 阿姩看了眼李猫,“那个书生好像跑了。” 李猫面无表情道:“那不是什么书生,是个小娘子。” 阿姩一脸震惊,“小娘子?” “包子铺刘老板的女儿,叫采春。”李猫解释。 公子看那书生时,不经意看了眼阿姩,觉得有几分面熟,便上前招呼道:“恕在下冒昧,想问一句,你可曾是淮王府的官奴?” 阿姩顿了顿,“你是……” “惭愧,在下不便透露,还望见谅。” 阿姩转念一想,“如果我能帮你寻回那个不讲诚信的书生,你能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公子犹豫地看了眼站在阿姩身边的李猫。 李猫拱手行礼,“下官名唤李猫,一月前拜云辉将军。” 公子肃然起敬,回礼道:“在下元伯才。” 阿姩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当朝宰相元瞻有两个儿子,长子元伯才,次子元仲铠。 相传元伯才三岁会吟诗,七岁通音律,十岁熟背四书五经,去年以生徒身份参加春试,中会元。 “相识不易,在下斗胆请二位移步酒肆雅间,座谈一番。”元伯才诚恳地说。 三人并行,出了永乐坊向北走去,半路上遇见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推着两轮车,车上放着一摞蒸屉,下面架着炭火。 “诶!”男人气喘吁吁地靠过来,“几位大人,小的想打听一下犬丘在哪儿?” “你是指咸阳槐里吧?”元伯才问。 “对对。”男人使劲点头。 元伯才面露难色,“李兄……” 李猫当即应道:“下官陪他去。” 阿姩不解,问推车的男人:“你是给什么人送,非得千里迢迢地从檩京运过去?” “我也不知,两个时辰前,两个千牛备身来店里订购包子,老板实在忙不过来,就叫上我帮他运,我本是赁铺赁车的,现在接了这么大的活儿,害得我在城里绕了好几圈,快把腿给跑断喽!”男人抱怨道。 李猫跟过去,对男人说:“槐里此去百余里,最好用马车驮着,不然会走断腿的。” 男人急忙说:“我店里有,马和骡子都有。” 阿姩有些好奇,应声道:“我也去!” 元伯才拉住阿姩的胳膊,“雅间有贵客。” 李猫在元伯才背后翻了个白眼,面朝阿姩,用口型说了句:“护好自己。” 待李猫与那男人走后,阿姩站在原地,对元伯才说:“你得告诉我雅间是什么人。” 元伯才环顾四周,轻声道:“淮王李奕。” 阿姩有种不祥的预感,又问:“那方才送去槐里的笼屉,是为了什么,你也知道的吧?” 元伯才示意阿姩边走边说,“槐里有座英陵,先后安葬过卫青、霍去病等名将,今日圣上以军礼入殓,是为平阳公主。” 阿姩大惊,平阳公主是李芫麾的妹妹,论年龄,算是英年早逝了。 李芫麾一定很难过吧,阿姩这般想着,一路魂不守舍,走到永兴坊时,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进了酒楼,每迈一层台阶,她心里的哀痛就多一分,等上到二楼,两眼已被水雾遮盖,掀开帘子的一刹那,泪水便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阿姩……”李奕站起来,抱住阿姩的肩膀,“怎么了?” 元伯才本想偷听一耳淮王的密话,结果一见眼前的阵仗,便识趣地走开了,重新在隔壁开了雅间,虽有一墙之隔,但依稀能听见只言片语。 “平阳公主……”不说则已,一说就更加情难自已,阿姩小声抽泣,望着李奕通身素白的衣衫。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吾等终会归于其居,平阳辞世,重于泰山,天子举哀,世人铭记,有此等待遇,平阳作为公主,在天上也会安息的。”李奕帮阿姩擦着眼泪,安抚她坐下,从腰间拿出一块阗青白玉。 这块玉,是阿姩前天路过永福坊时,托府卫送进去的,她还写了一张字条:“齐王予婕妤。” “阿姩,这块玉,是谁让你给我的。”李奕柔声问。 阿姩止住泪水,坐直身子,将视线落在那块玉石上,“齐王。” “你看着我的眼睛。”李奕凝视着阿姩,“这玉,当真是齐王让你给我的?” 阿姩直视着李奕,“是。” 李奕长叹一声,苦笑道:“荒谬啊……” 阿姩看着李奕眼底的光逐渐暗下去,由凄切转为悲痛,而后露出凶光,像暮色下的花豹,让人不寒而栗。 “荒谬啊!”李奕再次说时,语气狠厉,像只锋利的钩子,要剜去仇人的眼睛。 李奕拿起桌上的酒壶,一口气闷完,又命店家取来五壶,一壶接一壶地灌进喉咙,酒水从唇角溢出,沿着脖子流进衣服里,他索性脱去外衫,解开领口,接着猛灌。 “淮王……”阿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摁住李奕的手,劝道,“别这么糟践自己。” 李奕喘着粗气,回头注视着阿姩,借着酒劲,将心中积怨已久的欲望全部释放出来,他用手扶着阿姩的脸,肆无忌惮地凑了上去。 “淮王!”阿姩倏而起身,推开李奕,从雅间跑了出去。 元伯才听见隔壁的响动,倒吸一口凉气,端起茶碗,润了润嗓子,平心静气地从雅间出来,见阿姩已跑远,便去李奕的雅间外,问了声:“要追吗?” 门内响起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元伯才屏息凝神,在门口静默良久。 阿姩独身一人向永乐坊走去,四周的店铺陆续熄火关门,太阳在山后露出半张炙红而清晰的脸,她吹响哨音,老五没有来,雷霆也不见踪影,她踮起脚尖,四处寻觅着李猫的身影。 她平日最烦李猫,这个人总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都“偶遇”。 可现在,她“偶遇”不到他了。 天色渐晚,身边连只可以说话的鸟都没有,她摸黑向前,行至永乐坊门前,停下向内张望了一会儿,随后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斗鸡场也不似上午时热闹,几个家仆打扫着地上的鸡毛,老板娘倚在门口,仍是拿着一面团扇。 老板娘笑盈盈地迎上来,“你是落什么东西了吗?” 阿姩羞于启齿,她前几日都是住在客栈里,身上的钱也快花完了,本想找座寺庙睡进去,可老五不在,若是出了意外,也没有帮她通风报信的伙伴。 “要不你在我这凑活一宿?”老板娘看出了阿姩的难处,爽快道,“来,快进来。” 阿姩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谢谢掌柜。” 老板娘摇头道:“咦——叫我姨母。” 阿姩憋笑道:“谢谢姨母。” “诶,这就对了!”老板娘笑开了花。 阿姩被安顿一间厢房,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中是个女子,阿姩盯着那幅画,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她洗漱后,正准备入睡,忽然听见游廊有人走路,一个黑影从门口飘过,不一会儿又倒了回来,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21章 仙人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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