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廓微扬,耳垂很小,耳下的轮廓掩映着侧脸的骨骼,下颌线微折,清晰地勾勒出下巴的弧度,细看时,下巴中央有一道不明显的细痕,可就是这些细小的痕迹,将这张俊秀的脸雕刻得血气方刚,于温润中多了份男人的野性。 “你看什么呢?”李芫麾勾起唇角,“我脸上有字吗?” 阿姩望着李芫麾,小声道:“没。” 李芫麾将视线滑向阿姩的嘴唇,红色莹亮,如冻脂般诱人,倘若殿下没有那几个碍眼的家伙,李芫麾兴许会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阿姩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不知是宿体自带的“暗恋”属性,还是她本来就是个颜狗,当李芫麾盯着她的嘴唇看时,她能明显地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烧成一片,灼热感沿着耳廓烧到脖颈,要是李芫麾再做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举动,她可能会就地自燃。 “还看?”李芫麾脸色一沉。 阿姩摇头道:“不看了不看了……”而后,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李芫麾本是假正经,不料阿姩信以为真了,立刻将目光移开,主动后退三步,礼貌地与他拉开距离。 他每次看阿姩时,都能明显地感知到她的心意,他知道阿姩喜欢自己,但不知道阿姩会喜欢到如此程度,以致于任何近距离的目光对视,都会让她羞红了脸,这一点,完全在李芫麾意料之外,但同时又给了他极大的惊喜。 “拿着。”李芫麾拉过阿姩的手,将那块阗青白玉塞进她手里。 “我不要什么玉……”阿姩拒绝道。 “谁说要给你了?”李芫麾忍俊不禁,“这玉有些来头,你拿着它,问问淮王。” 阿姩一头雾水,“问什么?” 李芫麾思考片刻,“问问他,我能不能娶你?” 阿姩呆在原地,躬着身子,手里捧着那块阗青白玉,盯着李芫麾的眼睛。 李芫麾眉眼含笑,因为太过真诚,反而让阿姩感觉不真实。 果然,李芫麾很快就结束了这个插曲,“我开玩笑的。” 阿姩有些气恼,“秦王有话请直说。” 李芫麾收起笑意,严肃道:“你拿着它,交给淮王,若淮王问起,你就告诉他,这块玉是齐王送给张婕妤的,请他转交。” 张婕妤是淮王的生母,如果齐王有不情之请,想用美玉做个交易,这件事倒也说得通。 阿姩不知齐王和淮王有什么过节,非得大费周章地借别人之手转交,宫中什么都不缺,独缺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秘密,像阿姩这样的微职,就算是被人卖了,也无权探知买家的身份。 李芫麾应许了阿姩辞职的请求,并赐给她一张免死令牌,放她出宫。 跪在殿内的几个少年跟着阿姩出了府,少年们骑着租赁来的行脚马,和阿姩并排向西而行,准备从东都返回檩京。 “博士你真厉害!”一个少年崇拜地说,“我原以为你只是掖庭的宫人,没想到还在秦王帐下任职。” 阿姩骑着李芫麾送她的番马,对几个少年说:“我不是博士了,你们就叫我阿姩吧。” “博士你……”少年们面面相觑,“为什么呀?” 阿姩看着暮霭下的远天,“想换种活法。” 少年们无奈地叹道:“没想到我们拼死逃脱的苦日子,竟是你梦寐以求的桃源。” 几个少年从宫外逃进宫里,成了鹰坊众多的弟子之一,不知年少轻狂,幻想黄粱一梦,以为在天子手下做事,终有一日光宗耀祖,成为仕途上的风云人物,殊不知千千万万为天子做事的人,一辈子连天子的半根毛都没机会瞧见。他们现在是弟子,以后就是士兵,要带着猎鹰上战场,经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厮杀。 阿姩不怕打仗,也不怕算计,只是心中亏失了一部分,想换个环境疗伤,以前生活在草原上,心中有情,现在在宫里,成了一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躯壳。 她与那群少年相反,想从宫里逃出来,想过过民间所谓的“苦日子”。 “阿姩,你有所不知,我们从檩京赶过来时,好几次都绕了远路,迷失在深山老林,不巧碰上秦王的军队,被士兵逮去质问,我们没见过世面,一看队里都是清一色的铠甲,人人都佩剑,心底一慌,就把实话吐出来了。”少年羞愧地挠头。 阿姩笑道:“你们说什么了?” “将军问我们从哪来到哪去,我说从鹰坊来,要到东都去取马。将军又问,去东都哪里取马,我说陇华府,刚说完,那群士兵就将我们团团围住,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后来秦王让士兵们把刀放下,说‘既然顺路,就一起走。’结果走到陇华府门前,将士们长驱直入,把我们押进了秦王殿。” 少年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吐槽。 “我们哪知道陇华府是秦王的府邸,以前只听说檩京有什么秦王府、齐王府,这次真是开了眼界了,王爷们的房子真多,恐怕得有几百个家丁才住得满那么多府邸吧。” 阿姩见少年们童言无忌,实在可爱,便从袖子里抽出一页纸,又从行囊翻出一个木盒,取出毛笔,递给他们,“留个名字吧,日后好相见。” 少年们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们不会写字。” “无妨,你们说出来,我记在帖子上。” 阿姩将纸拓在马背上。 “我叫冯小宝。” “我叫沈生。” “我叫张六郎。” “我叫张五郎。” 阿姩一一写下来,又问:“怎么只有你们四个,其他十六人呢?” “其他人和我们走散了。”少年说。 阿姩沿着少年们来时的路线,走遍荒山野岭,都没瞧见半个人影,一行人垂头丧气,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阿姩将失踪弟子的名字记下来,准备回宫去户部找到失踪者的籍贯,想办法联络他们的家人。 然而,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失踪的十六名弟子皆安全返回鹰坊,相遇时,他们正在鹰坊外的场子上骑马训鹰。 “博士!”一个弟子高声喊,“你看,我也能让猎鹰只吃食袋里的东西了,我还按照你说的,给猎鹰喂了驼毛。” 沈生咳了几声,提醒道:“阿姩博士已经请辞了,你就不要再这样叫了。” “博士你要走了?”弟子们纷纷围拢过来,“为什么呀?” 阿姩没想到她只和弟子们相处了一个月,便收获了如此贵重的情谊,她看着眼前一张张不舍的脸,苦笑道:“扉不有初,鲜克有终,我与大家萍水相逢,已是难得的缘分,可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话音未落,一个弟子从坊内抱出花斑鹰,“阿姩,你将它带上,如果有天在山中迷了路,它能带你回家。” 阿姩不明所以,问弟子:“你是说,鹰像飞鸽那样,已经能记住鹰坊的位置了?” “是!”弟子激动地讲述着,“我们十六人当时在山中走散了,好在猎鹰把我们带了回来,迷路的当晚,我们在林中架起篝火,想着死前先把猎鹰放生,于是就摘掉了蒙在它眼睛上皮罩,结果猎鹰并没有走,而是在山上盘旋了一晚,第二天又飞了回来,叼走我头上的草帽,一直朝山下某个方向飞去,我们就跟着它,走了一天一夜,终于看见檩都的城门了。” 阿姩惊讶道:“所以,是猎鹰救了你们?” “是!”弟子们兴奋地说。
第20章 斗鸡坊 “红鸡胜!” “白鸡胜!” “红鸡头小身子大,底盘又稳,进攻又强。” “白鸡腿细爪子大,弹跳力好,骨骼发达。” 一位公子戴冠帽,持竹扇,身着紫宽袍,脚蹬乌皮靴,生着瑞凤眼、鹰钩鼻,双唇微启,从腰包掏出一块银饼,“啪”一声拍到案几上,指着围场里的两只斗鸡,道:“我买红鸡,要是赢了,这银饼归你,要是输了,你就按这银饼的钱折算一半给我。” 另一位书生,个子稍矮,戴幞头,持钱袋,肤色发黄,生着圆眼、鞍鼻,身穿青色缺胯衫,脚蹬云头履,低头掂量着自己手里轻飘飘的钱袋,对比着案几上那一锭诱人的银饼,心一横,放话道:“瞧不起谁?要是你赢了,我等量给你。” 公子打量着面前的穷酸书生,笑问:“你有什么把握,何敢夸下海口?” 书生感到冒犯,三令五申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以貌取人。” 阿姩站在一边,和李猫对视了一眼,咧了咧嘴。 李猫伸出手臂,搭着阿姩的肩膀,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俯在阿姩耳边,小声说:“那位公子几乎每个礼拜都来一次,每次下赌出手阔绰,但从未输过。” 阿姩唏嘘道:“该不会做了什么手脚吧?” 李猫故弄玄虚:“还真没有,但他有另一种能力。” 阿姩皱着鼻子,“什么能力?” 李猫用手背挡住侧脸,悄声道:“他有投胎的能力。” 阿姩似乎听懂了,所谓“投胎”的能力,不就是家境殷实,非贵即富嘛,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位公子面如冠玉,气质不俗,与几个腰圆膀大的富贾正在谈笑风生。 李猫拨过阿姩的脸,“你别看了,人家已经订亲了。” 阿姩回头瞪了一眼李猫,“我看他怎么了?我就看!管得着吗你?”说完,一脚踩在李猫鞋上。 李猫大叫一声,抬起膝盖,抱住脚,痛得在原地打圈。 这里是李猫姨母家开的斗鸡场,清明前后生意火爆,每日都有十几对花色各异的公鸡在围场里竞技,已经成了坊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 阿姩出宫后,在檩京的各个坊中游历数日,大致摸清了街坊的布局,私下绘制了一张平面图。 与她同游的有三个“朋友”,一个是鹦鹉老五,一个是花斑鹰雷霆,还有一个就是李猫。 在阿姩眼中,这三个朋友并无甚分别,鹦鹉能学人说话,猎鹰能识路,李猫能吹牛。 李猫许给阿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未来,他对阿姩说:“你要是跟了我,我保证一辈子只娶你一个,然后买套大宅院,横跨半个坊的那种。” 阿姩没想那么长远,不过对李猫所说的大宅子倒是十分感兴趣,她问李猫:“要是你以后真有套宅院,能不能租给我几间屋子养鹰。” 李猫拍着胸脯,“那时候,你都成我夫人了,只要不把宅子烧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阿姩盯着李猫,开始一个劲儿地傻笑。 “你笑啥?”李猫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笑……你痴人说梦话。”阿姩说完,被李猫追了半条街,两人没心没肺地在大街小巷乱窜,无意中闯进一家斗鸡场,被老板娘拦在了门口。 老板娘虽已过不惑之年,却风韵犹存,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红衫绿裙,涂脂抹粉,头戴牡丹,手拿团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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