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闹哄哄地笑着,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檐下那位将军。 李猫尴尬地站着,浑身都写着俩字:别扭。 “猫子,你需要姨母帮你做啥呀?”老板娘乐得满脸通红,不停地挥着手里的团扇。 “借把椅子的事儿,你看你,弄得人尽皆知。”李猫埋怨道。 老板娘挤眉弄眼地问:“是宫里来的贵客?” “算是吧。” “老天爷呀,我这里今天是蓬荜生辉呀!”老板娘激动地说,“走,我去给你搬椅子。” 李猫有种不祥的预感,当姨母左右手各撸起一张椅子飞步竞走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李猫在后边拍着姨母的背,劝道:“人家都是谈论正事的,你就别去掺和了!” “能出宫,就绝对不是谈论正事,最多唠唠家常罢了,猫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姨母等了五十几年,可得好好开开眼!” 老板娘健步如飞,一阵风似的从后门冲进前厅,端端正正地站在店里,向在座的七位贵宾问好。 李猫紧随其后,手足无措地将姨母手上的椅子夺过来,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姨母。” 阿姩看出李猫骑虎难下,急忙起身迎接,“掌柜的来啦,快坐!”说完,去后房帮老板娘冲了一碗秘制的酪浆。 老板娘挨着李猫的位子坐下,环视了一圈,矜持地笑道:“各位真是八仙过海,各有神通啊!” 李猫扯了扯姨母的袖子,腹语道:“少说话。” “啧。”老板娘不留情面地甩开李猫的手,转而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 在场的宾客,近一半都是陌生面孔,老板娘只好先从熟人下手,以衬托出自己半个“圈内人”的身份。 “贵公子,你和采春处的怎样了?”老板娘将目光移向元伯才。 “额……”元伯才用拇指刮了刮眉角,显得局促不安。 此时此刻,李猫恨不得挖个地缝,把姨母塞进去。 “我们只是朋友。”采春向前倾着身子,替元伯才解围道。 “是吗?其实你们挺般配的呀!”老板娘说着,转向元伯才,“公子,不要因为上次采春祖母拿拐杖打人的事而心生余悸,采春和她祖母完全不一样哦!” 元伯才礼貌地笑了笑。 “李猫,你媳妇是哪个?”老板娘掐着外甥的大腿。 “啊是是是是我左手边这个!”李猫指着若留。 老板娘细细打量了一番,见若留生着一副苦命相,五官长得有些小家子气,眼眶周围泛黄,应是多思多虑导致的。 若留昂着头,骄矜地看了眼李猫的姨母,挤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老板娘阅人无数,像若留这样尖酸刻薄的性子,她一眼就能连皮带骨地看透,既然若留不给她脸面,那她也不用对若留客气。 “哎呀,我家猫子这么早就娶亲了,还未及弱冠呢,当初和阿姩两人情谊深厚,我就想着……”老板娘低头一看,李猫正用鞋底在她脚背上钻洞。 李芫麾坐直了身子,恭敬地为老板娘斟上半碗酒,自我介绍道:“掌柜好,我是秦王的府僚。” 老板娘接过酒碗,连连应声:“大人好!” “在下先敬掌柜一杯,愿掌柜生意兴隆,财运亨通!”李芫麾说完,一饮而尽。 老板娘见李芫麾气质不凡,言语间颇有帝皇将相的风范,她一边捧起酒碗,一边暗自揣测李芫麾的真实身份。 李芫麾将碗中的玉酒一饮而尽,随即问道:“老板娘方才说李将军和阿姩是故交?” 李猫戴着痛苦面具,在桌下扣着姨母的胳膊。 “对,他们是好友。”老板娘谨慎地说。 “他们相识多久了?”李芫麾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老板娘回头看向外甥,“大人问你呢,你和阿姩认识多久了?” 李猫正磕磕巴巴地说着,见阿姩端着两碗冰镇好的酪浆从后房出来。 “掌柜,快尝尝我做的冰饮,清凉解暑!”阿姩将瓷碗放在桌上,移开两手时,指尖已被冻得通红。 荌莨用余光扫视着阿姩,见她坐在李芫麾旁边的空位上,李芫麾将身子侧过去,伸出手,把阿姩通红的手指捂在掌中。 “暖和些了吗?”李芫麾小声问。 “嗯。”阿姩抿嘴笑着,一抬头,见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她投来目光。
第24章 生辰 荌莨昨日回的秦王府,回城的路上,专程为阿姩带回了三只鹘鹰,这三只黑白杂色的花斑鹰皆随从大食的军队作战过,后因负伤被放归草原,捕捉它们,荌莨可费了不少功夫。 将进城门时,天空下起了朦朦细雨,守门的侍卫穿着蓑衣,从大老远便瞅见了一位骑马的女子。 之前出京时,荌莨略施小计,躲在兴宁坊一角,让阿啸飞出去衔走了东门外卫兵头上的盔甲,等卫兵被引走,她伺机窜出城门,逃之夭夭,但回京时就不能再使这种伎俩了。 西门外一马平川,既无建筑遮挡,也无残垣藏身,纵有山丘沟壑,守门的侍卫也能一眼窥出人畜活动的踪迹,这里是入朝经商的骆驼队伍卸货查验的一道关卡,但凡放进去一个浑水摸鱼的人,顷刻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守卫们握紧刀柄,头上的斗笠积满了雨水,雨滴沿着帽檐簌簌直下,和望楼上的哨兵一样,他们表情凝重而严肃。 “来者何人?”侍卫架起刀刃,望着远处一人一马的剪影。 荌莨勒住马辔,放缓脚步,在门外左右徘徊。 须臾,一个身着紫褶白裤,头戴斗笠的人驭马而来,偏头看了荌莨一眼,惊道:“嫂嫂?” “淮王。”荌莨压低声音,指了指守门的侍卫,“我去山上捕了几只鸟,现在手里没批文,不好进去。” 李奕一时好奇,多问了几嘴:“嫂子没和秦王一起吗?” 荌莨摇头道:“我只出城半天,秦王有公务在身,就暂且留在宫里了。” “哦。”李奕环视了一圈,“嫂子捕的是什么鸟?” 荌莨掀开斗篷,露出拴在马背上的三只鹘鹰,它们头上戴着皮制眼罩,喙底嵌着银丝,双脚被绑在一起,毛发呈黑白杂色。 李奕借口“鹰坊的猎鹰溜出宫门,他与王妃合力捉回”为由,用淮王府的通行符蒙混过关。 其实李奕频繁进出宫门已成常事,上个月,皇帝下令在同官修筑一处离宫以供避暑、狩猎,敕令李奕督办此事,李奕便在玉华村的北山间盖了一所宫殿,皇帝赐名仁智宫。 夏日酷暑难耐,工匠们只能在早晚两个时间段赶工,李奕就与工人们同吃同住,只在午间回一趟王府换洗衣物。 西门的侍卫早已与李奕熟络,哪怕闭着眼睛,也能从远道而来的马蹄声分辨出哪一匹是淮王的坐骑,所以自然对李奕进出宫门的文书校察放宽了限制,从日日查,变成了三日一查,后来索性只看李奕的通行符,那块明晃晃的铜牌,只要在太阳底下亮个相,持铜牌之人即可随意进出。 荌莨在淮王的庇护下顺利回府,为表谢意,她主动邀约淮王去府上做客。 一进府门,荌莨的贴身丫鬟便匆匆跑来,将这几日府上的离奇事告诉了荌莨。 “那名蓄意谋害秦王的侍女已被带去刑部,阿姩小娘子也脱离了危险,只是……”丫鬟怵怵地低下头。 “只是什么?”荌莨催问。 “秦王和阿姩小娘子……现在正卧床休息,他们已经……”丫鬟吞吞吐吐地解释着,生怕惹王妃怄气。 李奕听后,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荌莨倒是坦然接受,她对李芫麾和阿姩的感情早已心知肚明,此次让阿姩代替她留宿府上,就是为了试探一下李芫麾的心意,现在试探的结果已清晰地摆在面前,也算提前磨砺了她的心性,等日后与其她侍妾同处一室时,她就不至于当着李芫麾的面把对方揍个半死。 “去厢房坐会儿吧,避避雨,也聊聊天。”荌莨看了一眼李奕。 二人迈着步子,心中各自怀揣不同的心思,并排走着,相顾无言,进了西厢房,李奕并未立刻摘下斗笠,而是怔怔地站在门口,盯着同样面无表情的荌莨,“嫂子,这件事你知道多久了?” 丫鬟拿来暖炉,依王妃的吩咐,温了两壶酒。 荌莨盯着炉中赤红的炭火,淡淡地说:“你知道多久,我就知道多久,甚至我比你知道的还晚些。” 李奕攥起拳头,向前跨出几步,忿忿地说:“我不知她竟然……” 丫鬟摆好酒具,识趣地退下,掩住房门,“蹬蹬”地从台阶跑下去,穿过缭绕的雨雾,躲到远处的飞檐下,静默地站着,时不时看一眼李芫麾和阿姩安寝的房间,心里慨然道:那里曾是王妃的住所。 厢房内,气氛一度焦灼,李奕抬起拳头,砸向桌沿,震得酒壶上的盖子“呯呯”跳起。 “没什么大不了的!”荌莨劝道,“芳草遍地是,何必挂念一个无缘无分的人。” “我不是因为这个!”李奕吼道,“阿姩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我都快认不出她了。” 荌莨摸了摸酒壶的温度,轻声道:“可以喝了。”随后,为李奕斟了一碗。 李奕拉出椅子坐下,展平手掌,轻抚眉梢,“阿姩以前很娴静聪慧,她说女子要谨言慎行,一生只忠于一人,可现在却利欲熏心,四处招惹男人,前一天才与营里的士兵勾肩搭背,后一天便想着如何抢别人的夫婿,以前书不离手,现在却喜好声色犬马,沉迷生意经,混迹于赌坊,结交富贾,我看日后,这小小的檩京城也容不下她了,她现在心里物欲横流,终想着能一手遮天!” 荌莨笑道:“你呀,就是死脑筋,人是会变的,你看秦王现在不也开始喜新厌旧了吗?我呢,也开始学着接纳你们男人的三妻四妾了,你也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些,拘泥于儿女之情,终会被情爱所累。” 李奕吸着鼻子,眼眶发红,“秦王之前还许诺要帮我完成心愿,如今却迫不及待地抢在兄弟前面,把生米煮成熟饭,他明知我喜欢阿姩,却非要夺人所爱。” 荌莨从炉上取下酒壶,将壶嘴悬空,仰起脸,往嘴里灌了几口,咝声道:“有点烫。” 李奕回头看了眼,也学着荌莨的样子取下另一壶酒,掀开壶盖,“咕噜咕噜”一口闷完,瓷白的脸上逐渐泛起红晕,他眯起双眼,在空中比划道:“秦王现在就是一棵树,种在太子的万亩田园内,没人给他施肥除苗,它长不高,也动不了,是他自己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这事谁也怨不着!” 荌莨将酒壶往桌上一搁,咽下含在腮中的酒,目光顿时犀利起来,“你若想依附太子,大可不必在此处诋毁秦王,我若有你的本事,早就振作起来去建功立业了。” “哼,哈哈哈……”李奕醉醺醺地嘲弄着,“妇寺干政,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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