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谢允廷蹦蹦跳跳听到屋内的动静,喜不自胜要推门进来。呦呦眼疾手快将人捂住嘴,恶狠狠瞪他眼,“闭嘴。” 谢允廷同小鸡啄米般乖乖点头。 谢砚书凤眸猛地往门外一扫。 宋锦安疑心她听错,问句,“有小孩子?”那个字的音,怎同小满有些相像。 “对。阿运爹爹娶不起媳妇,捡到了我们姐弟两个。我弟弟小时候发热没医好,如今脑子不好,也成了哑巴。方才那声音是我们家大黄狗的吠声。”呦呦扯谎不带脸红地小跑到宋锦安边上,软软糯糯喊句,“你长得真好看,若是我能叫你娘亲就好。” 宋锦安小脸一红,忙摆手,“多谢你们的款待,我还有事务要赶回去。” “不急。”谢砚书脱口而出,复沉吟着,“大燕和大黎交战,外头乱的很,你又不便行动怕是才出去就会叫大黎的人抓走。且燕帝频频派兵支援,双方僵持不下,暂时未有城池攻破,你也不必担心家人安危。实在记挂,我可替你修书一封。” “双方僵持?”宋锦安略疑,按照宋斯佑重生的遭遇,燕帝怎会是他对手。 谢砚书轻颔首,“不错。” 宋锦安思索片刻,以她如今的境遇,实在不适宜莽撞跑出去,不如先观察些外头动静。遂道,“我想医治眼睛,敢问附近可有大夫?” “我家中有人擅长医术,你若不嫌弃,我可请她替你一看。”谢砚书冲外摆手。一个老妪背着药箱子眯着眼走近,对上谢砚书的敲打缩回脑袋,装聋作哑地给宋锦安诊脉。 “姑娘这双眼睛能好,只是得花上小半个月。”老妪三下两下开出药方,忙不迭从这古怪的屋子里跑出。 宋锦安心下微定。既然能好,她不妨先等等。 “多谢。我是这附近人家的小姐,待我平安归家后定会偿还你们的恩情。” “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你能做我的娘亲就好。”呦呦笑眯眯凑到宋锦安手边。 宋锦安一时间愣住,良久才开口,“抱歉,其实我有孩子。” “是谁?他不在你身边么?”呦呦佯装不知,双手托腮。 谢允廷捂着嘴噔噔蹬蹬跑到床榻边,眼睛亮亮等着宋锦安的回复。 宋锦安瞧不见,所以不知她跟前排排站的一大两小皆是屏气凝神眼巴巴等着她的话。她往后靠靠,换个舒服些的坐姿,思索道,“他叫小满。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现下应当在燕京罢。我还有个孩子,只是我出发前没来得及去找她。” 所以,她委实算不得一位好母亲。 呦呦小大人似地点点头,“你的孩子们一定很欢喜你。” “是么?可是我从未养过他们,还叫他们和生父——”话到这,宋锦安不欲多说,沉默垂下眸子。 “和生父怎样?”呦呦追问。 宋锦安失笑,“你人小鬼大,怎这般机灵?” “自然机灵。”呦呦笑得合不拢嘴,得寸进尺拉住宋锦安的手,撒娇,“想听听你夫君的事。” “他不是我夫君。”宋锦安忽道。 场面一静,两个小娃娃皆一副自求多福的模样望着谢砚书。 宋锦安自顾自朝下,“我活着时,他未同我成亲。死后的冥婚岂能作数。所以,他算不得我夫君。” 呦呦叹口气,”那你一定很讨厌他罢。“ 谢砚书有些狼狈撇开眼,明听过数次这话的答案,他还是觉着难捱,往后退两步。 宋锦安低低笑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同你们无关。” 说罢,她双手搭在一齐,慢慢沉思着厌恶二字。从前是愿生生不复见的厌恶,如今呢?宋锦安说不上心里是何滋味,只觉一阵惘然堵塞于胸口。 谢砚书喉头滚动,终是一字也说不出。 呦呦察觉两人都有心事,清咳声拽着谢允廷往外去,“我们还有许多农活要干,就不留在这打搅你歇息。” 谢允廷不想走,然对上呦呦说一不二的脸只得委屈巴巴地一步三回头。 里头一时间只剩宋锦安同谢砚书。 “药凉好了,趁热喝罢。”谢砚书将白瓷碗递到宋锦安手上。对方摸索着碗口,一饮而尽,偶有几滴褐色药汤撒在宋锦安的衣领上。 “这药倒是不苦。”宋锦安笑着放下药碗。 “嗯。药方里的黄莲换成了旁的药材。” “多谢。你若有事大可去忙,不必照看我,我已然是好多。” 听得这话,谢砚书周身郁郁,捏着药勺的动作缓缓,“我并无旁的事,左右待在这屋里也是图个清静。” 宋锦安并不再出言。 “为何受了那般重的伤?”谢砚书兀的打破平静。 宋锦安指尖泛白,神情冷得很,却不说道,只四两拔千斤地揭过话头,“上山洗衣物的时候滑了跤。” 许是觉此话太过不可信,宋锦安尴尬想找个旁的话分散开对方的注意力,脑海中冷不丁记得听到的未娶妻,随口问道,“你年纪应当也不小,为何不娶妻?” 透亮的小室内,两卷鲤鱼溪水的门帘子投下小小一寸暗影于谢砚书瘦削脸侧,他绷着喉头,很久很久才滚出句,“因为我在等一个心上人。”等她重新回眸。 “你们之间——?” “有些许遗憾。”谢砚书的话愈来愈轻,“我做错了一件事,在她最爱的时候我因那可怜的自尊倔强想证明我无需她的爱。可是后来,我拥有了以前想要的种种也同她走散。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少时我固执以为自己想要的是熊掌。待我独自神伤,夜不能寐时终明白,我要的从始至终只有她。” 离离别意于宋锦安心头绕三绕,她茫然的眸中努力想要看清对面人的神情, “她在何处?” 答,在眼前。 也在——“梦里。” 宋锦安惋惜,空洞的眼几乎正对着谢砚书漾着浅浅湖色的眸,两人近的很。 梦里人从梦里走出,于谢砚书眼底灼灼。 “我该怎么称呼你。”——,阿锦。 “唤我,宋五罢。” 谢砚书颤颤唇,将口里苦涩满满咽下,只道,“好,宋五姑娘。” 看见 宋锦安躺了几日, 总觉身上黏糊糊。纵然是冬日汗渍少,她也是醒来后三日未擦拭过。只是现下她眼盲,这家三口人未有个妇人。旁边住的院子内倒是听呦呦说有三个年轻人, 但是很是不熟悉, 自个也未闻他们登门。思来想去,宋锦安喊住将要出门的呦呦,“晚间我想洗漱一番,可劳烦你爹爹替我打些热水来。” “你要自己擦拭么?”呦呦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满是瘪着一肚子坏主意。 “唔,自然。虽说我看不见,然简单擦拭还是无大碍。” 见宋锦安坚持, 呦呦原封不动将话转告给谢砚书,神气地仰着下巴, “爹爹,你莫不中用。” 谢砚书煎药的动作一顿,待呦呦蹦蹦跳跳跑出去老远,他才面无表情盯上清然,“谁在她面前乱说, 叫她现下学歪。” “冤枉啊主子,决计不能是我。”清然连连摆手, 就差没明说呦呦这颗苗从一开始就是歪的。 “自己下去领罚,往后再在小主子面前乱嚼舌根, 便不必来这伺候。” 闻言, 清然一个头两个大, 苦哈哈闭着嘴去找风影领罚。 屋内宋锦安安安静静等着热水, 闲来无事便翻着桌面的小茶具,手头有事干她便不觉得心中烦闷。 谢砚书提着水桶进来时宋锦安正歪着脑袋听茶壶里的声响。 如此静谧, 他往内迈便一眼能见着他的阿锦。谢砚书难得贪婪地沉默下来,一遍又一遍用眼神描绘阿锦的容颜。 “你要的热水,帕子我也都备好。” “多谢。”宋锦安忙站起。 谢砚书将东西全都放在净房,才犹豫着虚扶宋锦安到门边,“你若滑倒或是找不着东西,尽管喊我。我——”复觉此话不妥,他改口,“我叫小小进去帮你。” “嗯,我省的。”宋锦安客气笑笑,摸索着朝净房去。 这里的地面都是干的,踩上去也不怕滑倒。宋锦安先是小心翼翼推上门,手在门栓处摸了半晌确定锁紧后才极慢地朝浴桶试探着走去。简单的素衣层层落下,露出来人姣好的背部和修长的脖颈。 宋锦安缓缓沉入水中,那温暖的水流令她稍叹声阿运的细心,带来的水都是正好能用的,在这般冬日里委实舒坦。 她就着清水擦擦身子,扶着桶壁起身要去勾帕子时还是不留神跌了下。双肘磕在地上痛得宋锦安拧紧眉头,却未发出惊呼。她本想着自个重新爬起来就是,那倒地的声响还是引得外头人忙敲门。 “你跌倒了?我喊旁边人来扶你。” “不必,我就要穿戴好。”宋锦安咬着牙摸索着帕子,胡乱擦几下,又套上宽松的素衣。 谢砚书听到里头的声响,那欲敲门的手还是顿在半空。 好半天,宋锦安一瘸一拐打开门,赫然道,“瞧不见到底不方便,里头许是叫我碰倒了不少东西,还得劳烦你收拾。届时我一定好生偿还你的恩情。” “不用。”谢砚书低低应句,眸色渐沉。 跟前人不知系错了带子,露出雪白如羊脂玉的脖颈,还有小半片锁骨,莹莹水珠挂在上头,恍若神仙妃子。谢砚书的喉头滚滚,视线在宋锦安丝毫未觉的神情里变得逐渐炽热。 “你——”宋锦安往前走两步,不料直直撞入谢砚书的怀抱,她忙不迭要往后退步,脚跟搁在沾有水的地面上很是吃力,整个人不住仰跌。 谢砚书长臂一探,握住宋锦安的腰肢。 宋锦安站稳的头件事便是欲推开他的手,谢砚书却快一步,极快地松开。 “外头还有事,你有需要便喊我。另外——”谢砚书顿顿,丢下句,“你的衣裳系错了带子。” 闻言,宋锦安闹了个大红脸,颔首等着谢砚书远去。她的指尖勾在腰上带子忽愣愣。方才,阿云接着她是以手背。 为何那一刹那的相拥,给她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宋锦安自嘲一笑,掩去眼底复杂,默然重新穿戴着衣裳。 夕阳垂垂的时候,呦呦欢欢喜喜来屋内喊宋锦安去用膳。这里头都是农家,做的菜肴简单得很。索性宋锦安军营中俭约的日子过惯,一碗白米配着小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她用晚膳有心帮阿云家做点活计,干脆坐在呦呦身侧一齐搓着旧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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