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修远没有坐在陈迈身边,可是他也没有坐在高积云旁边,陈迈自认为他还是赢了,耀武扬威地抖了抖自己的肩膀。 高积云吃瘪,委屈地说道:“你从前都不嫌弃我的,现在开始嫌弃我了。天气这么热,这屋里谁不是出了一身的汗?” 顾修远没有说话,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朝薛竹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薛竹隐只当没有看见。 高积云冷哼一声:“你和薛尚书还能坐在一起吃饭,真难得!” 薛竹隐抬起头来,幽幽看他一眼,提醒他道:“事不过三。” 高积云被她一瞪,低下了头。 顾修远瞥她一眼,低头笑了笑。 借着衣袖的遮掩,薛竹隐搭在桌子上的手肘碰了碰顾修远,不满地提醒他:笑什么笑! 顾修远嘴角勾起,借着夹菜的动作,手臂伸出去的幅度大了些,手肘不经意地碰回薛竹隐的手臂。 帘子被掀开,周云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含笑说道:“望江楼那边今日送来了一只鸡,我炖了鸡汤,分给各位大人尝尝。” 陈迈高兴地看过去,五碗汤里,有两碗汤满满的都是肉,其他三碗都是汤多肉少。 他们几个人里,除顾修远外,就数陈迈和她关系最好,一碗是顾修远的,那另一碗肯定是自己的喽! 周云意率先把那碗肉多的汤端给了顾修远,顾修远晾在手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他把汤碗推到高积云面前:“你在京都习惯了大鱼大肉,初来肯定不习惯,你先吃着吧。” 周云意瞥到,含笑说道:“是我没考虑周全,这汤还是给安抚副使合适些。” 陈迈眼巴巴地望着周云意端起另一碗肉多的汤,他理所当然地伸手去接,笑眯眯的:“谢谢云意姐。” 周云意行云流水地绕过他的手,笑眼弯弯:“不是给你的。”
第81章 周云意稳当地把汤端到薛竹隐身前, 有点讨好地笑:“这是给薛大人的!” 薛竹隐把碗推回去,温声说道:“谢谢周姑娘的好意,但这样难免不公, 你去找个碟子把肉夹出来大家一起分着吃吧。” 周云意脸色一赧,轻声说道:“我只是想感谢薛大人午间对我的回护。” 顾修远听到这句话, 抬起头来问周云意道:“中午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有谁欺负你?” 高积云手中的汤匙抖了抖, 眼巴巴盯着周云意,等与她对上视线后拼命摇头,乞求她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周云意愣了愣,胡乱摇头说道:“没什么事,已经解决了,多谢顾大哥的关心。” 顾修远说道:“若有人欺负你, 我替你讨回公道。” 薛竹隐瞥他一眼, 顾修远坐在她身边,却在抬头看周云意,眸中如春水温漾,周云意也看着他,眼底生机蓬勃。 她不由自主:“安抚使很关心周姑娘啊!” 顾修远的视线落回到她身上, 挑眉看她,欲说还休。 陈迈和温峰一时愣住,她这句话听来语气不善, 而且, 而且这是人家周姑娘和顾大哥的私事,薛大人虽为监军御史, 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 只有高积云为了忍住笑拼命抠桌底。 薛竹隐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 她抠着木桌因为年岁日久裂开的细缝,恨不得钻进去。 她咳了两声说道:“就像我一样, 我也很关心周姑娘。” 薛竹隐抬眼看周云意:“你本就没做错事情,何须我的回护?自然也不必有所回报。肉本是公家的,你把肉特意多分给我一些,是假公济私。” 陈迈眼馋地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不就一碗汤嘛,竹隐姐不必如此计较,你不喝我替你喝好了。” 薛竹隐放下筷子,严肃道:“今日是一碗汤,若不加以约束,明日可能就是一只羊,一处宅子,一州赋税。” 陈迈吐了吐舌头,嘟囔道:“哪有这么严重?” 高积云把碗往前推了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碗我吃过了,但在军营里嘛,不必讲究那么多,我把肉夹出来大家一块分了吧。” 陈迈率先拿起筷子过去帮他分到自己的碗里,那碟被挑出来的肉也被几个人分着吃了。 八月初三,广南西路,广南东路,江南西路的六万大军在三路将军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进驻军营,顾修远下午便把各路领兵的将军召集起来,一起商讨攻下宁州的法子。 江南西路的将军高辰从吉州远道而来,他还不习惯高州的湿热,营帐里人又多,又闷又热,才一会,他的里衣就被汗浸湿了。 他说道:“岭南酷暑炎热,我手下的将士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应该速战速决,拖久了,军心疲软。” 将军马澳对宁州所属的广南西路比较熟悉,他提道:“夏季河水高涨,宁州地处伏河下游,高州在宁州的上游,修筑了小草坝,不如我们把堤坝炸了,让伏河水把宁州城淹了,我们趁乱进攻。 广南东路的将军何许说道:“这个好,这个快。” 薛竹隐立即反对:“不可,若是把堤坝炸了,不仅是宁州高州的百姓,自高州以下沿河的城池皆会受到影响,损害的是数以万计百姓的利益。” 马澳目眦欲裂,瞪着她说:“你又没打过战,打战就是这样,没有点流血怎么能打下来?” 薛竹隐不紧不慢:“那也不该把胜利践踏于百姓无辜的生命上。薛某于兵事不熟,但于民事却有一些心得。水淹宁州城,波及甚广,战后重建费力,还会让宁州的百姓觉得朝廷已经放弃他们了。届时即使日后收复宁州,宁州的民心也收不回来。” 何许和马澳对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薛大人一看你就没有经验,西北战事连绵,你去边地随便找个老百姓问问谁还记得二十年前的战事。现在的百姓会记得这件事,那又怎样,几十年后,谁还记得?你现在枉费心思地要保他们,几十年后,谁又会记得?” 马澳撸起袖子,亮出自己壮实的腱子肉:“这样,我们用军营里的办法解决,薛大人敢不敢同末将比试一场?谁赢了听谁的?” 薛竹隐将袖子甩出一道风,厉声道:“将百姓的生死系于一场比试上,简直是荒谬,顾修远是主帅,当听他的决断。” 马澳轻蔑地笑:“你是不是怕了?我不过吓吓你而已,薛大人就退缩,真是妇人之仁。朝廷怎么会派一个鼠辈来监军?” 马澳身后,窃窃私语越来越大声,都是议论薛竹隐的。 “我认为,”顾修远视线在她和马澳之间来回逡巡,慢悠悠地说,“你们应该比一场,正好将士都疲惫了,给大家找点乐子。” 众人听到有热闹可看,全都拍手叫好,顾修远扫视全场一眼,原本沸腾的人群又安静下来。 “薛大人是文人,我们也不必为难她。马澳,你是承乾六年武举射鹿一科的头筹,就比射鹿如何?一百五十步范围内,每三十步射一个箭靶,你们骑马射箭靶,谁的准头大就听谁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薛竹隐,说道:“薛大人,你这么细的胳膊能把弓拉开吗?手会不会被弓把磨破皮啊?” 她看向顾修远,眼里有隐隐的怒意,他是什么意思?竟要她去和一个武将比试?这是要她当众出丑吗? 一片哄堂大笑声中,薛竹隐反而冷静下来,笃定地说道:“那就比骑射。” 沙场上,士兵已经布置好了箭靶。 马澳活动自己的手腕,翻身上马:“我先来,这场比试会结束得快点。” 他夹紧马肚子,吹了个口哨,身下的骏马便撒开蹄子奔去,骑到合适的位置,拉弓便射,绕场一趟回来,气定神闲地下马。 场上的士兵一路小跑,响亮地报出:“马将军射中四个箭靶的红心。” 这准头在将军行里算是中上,对行外人来说却遥不可及。 马澳得意地觑她一眼,问道:“薛大人现在退缩还来得及,一会上马,出的丑可就不止于此了。” 薛竹隐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接过他手上的弓箭,翻身上马。 她高高扬起鞭子,冲马背上挥一鞭,控住缰绳向前驰去,风将她的素衫鼓起,替她拨开鬓边的碎发。 接近第一个箭靶,马背之上颠簸不已,不同于平地射箭,好在文思堂也曾考校过此项,她为此练习过一段时间,知道此项的技巧所在是把握瞄准靶心时刻坐骑移动的偏差,她眯了一只眼,瞄准靶心用了点时间,稳稳地射出第一支箭。 马澳看她骑马控绳的娴熟姿态,心底隐隐不妙,但骑马与骑射的难度天差地别,他自视甚高,并未放在心上。 薛竹隐射第一箭花了很久,马澳提着的心放下来,看来还是个花架子。 她找回一点感觉,控马继续前行,很快射出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 马澳五中四心,她必须要全中,才能够赢过他。 在烈日下待久了,她的头有些眩晕,太阳穴狂跳不已。薛竹隐分不出手来揉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搭箭向前射去,箭羽如鹰隼一般迅疾地破风而出,准确地射到了靶心之上。 场边乌泱泱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距离太远,看不分明,但听到马将军五中四的佳绩,都以为薛竹隐输定了。 她纵马回来,不紧不慢地翻身下马。 马澳嫌前来报告的士兵走得太慢,忍不住催一声:“还不快点!” 士兵听到催促,周身一抖,加快脚步跑了过来,因为跑得太快,到的时候还大口喘着气:“薛……薛大人……” 众人都看着他,马澳心里着急,喝道:“你倒是快说啊!” 士兵抚着自己的胸口,平定呼吸,展开手中的纸,报出薛竹隐射箭的结果:“薛大人射中五个箭靶的红心!” 马澳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着急地骑马到箭靶前一一察看,这才相信薛竹隐确实是五中五心。 他上下打量薛竹隐一眼,薛竹隐站在一旁,清瘦的肩挺得很直,面色平静,不见骄色。 马澳豪壮地冲她拱手:“末将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小看了大人。我输得心服口服,以后都听大人的差遣!” 薛竹隐纠正他:“不管是输是赢,你都该听顾修远的差遣,受我的监督。” 她赢了比试,不仅避免了采用水淹宁州城的法子,保住了百姓,还让大家都对文官刮目相看,她自己心里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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