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想了想:“那就派人,将那小厮抓过来,审一审,也就一清二楚了。” …… 入夜,梁武进入书房,和秦阙道:“殿下,收到消息了,一切顺利。” 秦阙看向他:“那这两日你准备好。” 梁武应声:“属下时刻准备着,绝不辱使命!” 两日后,梁武驾车送“薛柯”至京兆府,随后独自离开,却在一条小巷内被埋伏着的六名高手围攻。寡不敌众之下,他被暗器打伤,随后遭俘。 与此同时,被扣留在宁王府的陈跃文听见外面传来叫卖声:“绿豆凉水,卖绿豆凉水——” 陈跃文顿时一振。 还未至盛夏,今日也不热,外面竟卖起了绿豆凉水,这属实异常。 而绿豆凉水是他盛夏最爱喝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是,这也便是他母亲最常煮的东西,母亲的绿豆凉水煮得绵软甘甜,与外面都不同,他一口就能尝出来。 于是他立刻让守候着自己的护卫去买碗绿豆凉水来。 他被扣留,却并非囚犯,护卫便拿着空碗去了,给他端来一碗绿豆凉水。 陈跃文急忙喝一口,正是母亲煮的绿豆凉水的味道。 绿豆水放过夜后味道就截然不同,所以这绿豆凉水一定是新煮的,这证明他们守了诺言,没有杀他家人。 陈跃文叹了口气,但愿最终自己与家人都能平安无事。早知道,他好好做他的教书先生,不来求什么荣华富贵,最终却进了这夺嫡的漩涡。 梁武被抓进了宁王府的地下监牢,等待他的是严刑侍候。 他扛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天明时吐露,薛柯就是秦阙,已与王家联盟,预备在五月二十八这一日夺下丹阳门,起事逼宫。 五月二十八正是王焕成婚、王家大办喜事的日子,这一日王家会将大量盔甲武器混入嫁奩箱子中运进府,也会将部分自己人扮成宾客留在府中,至三更时分,一切准备就绪,便会攻入丹阳门。 得到这消息,有幕僚立刻建议宁王进宫禀明皇上,宁王却否决,缓缓道:“禀明父皇,父皇捉拿了秦阙与王家,我立了功,然后呢?” 他冷哼一声:“父皇还没死呢,他仍然不喜欢我,仍然喜欢他的小儿子,仍然会想着立我那八岁的五弟为储君,我又能得到什么?” 幕僚从他眼中看见振奋且疯狂的光芒。 “如此大好时机,岂非天助我也?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会结识回鹘商人,是为了从回鹘偷运武器;会有意结交北衙中下层禁军头领,是为了拥有自己的兵权,筹谋多时,他已有一支可观的队伍。 虽然起事是不够,但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待秦阙那边与皇宫侍卫杀得两败俱伤时,他再来“救驾”,岂不是手到擒来? 五月二十八,不成功,便成仁。
第45章 王焕的婚期照旧, 王家半个月以来都是忙忙碌碌。 大婚前一日,一早开始下雨,下了整整一日, 直到傍晚雨才小下来,阵阵凉风带着水雾吹得竹林沙沙作响,凌风院的屋檐淌下的水点点打在下面芭蕉上, 一滴一滴, 带着几丝说不清的凄凉。 羡容从王焕那边过来, 今日女方过来安床, 将雕花的架子床、紫竹屏风、红木书案等等往这边般,从下午开始就是欢声笑语,热热闹闹, 陡然见到这边, 只觉得冷清。特别是她在庭院中,隔着一扇窗,见秦阙坐在里面, 什么也没做,只是静坐着, 一动不动看着朝南的窗外。 这几日, 王家所有人都沉浸在要办喜事的欢乐中,但秦阙却不, 置身事外, 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无关她能理解,但她很奇怪怎么会有一个人这么孤僻,对热闹不感兴趣, 对好吃的不感兴趣,对一切新奇的不感兴趣, 今日家里请了玩杂耍的过来,连大伯都去看了两眼,他却没去。 她推门进去,见他坐的窗边已都被雨水打湿,阵阵夹着雨雾的风往里面灌,在这傍晚时分还真有些冷。 羡容看向他问:“你怎么了?” 说着过去将他面前窗户关上了,“你不冷吗?” 秦阙没回声,只是缓缓转过头来。 少女的容颜,哪怕在昏暗的雨后傍晚都能看出明媚灿烂来,成为这清冷房中唯一的亮色。 这个落雨的晚上,他只是有些恍惚,还有些怅然。 最后的时刻了,竟也忍不住想,如果死了,会留下什么,又会留念什么。 什么也不会留下,也仿佛没什么好留念的,连遗憾也没有,因为他对权利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向往,他只是觉得需要回来,需要做点什么,才谋划这么多年,才回来。 而此时看见她,他才意识到,其实也有留念的,比如他这位妻子,如果他不在了,她还会嫁人吗?嫁给谁,那个人会做她真正的丈夫,陪她余下的人生吗? 他伸出手来,将她手牵住。 她的手小巧,很软,也很暖。 羡容觉得他今晚怪怪的,以至于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疑心他是不是发烧。 不只没发烧,还很冰。 “阿六呢,还没回来吗?”她问。 秦阙点点头。 羡容嘀咕道:“探病怎么探这么久,这是什么叔叔病了,没听说他还有个叔叔啊。” 秦阙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她又问:“你不喜欢热闹吗?都没见你去看杂耍。” “嗯。” “真是奇怪,你喜欢什么,就只有做官啊?”羡容说着想起来什么:“对了,我这会儿没把红烟的事和我大伯说,但我哥成婚后我肯定要说的,我就说是我自己知道的,可以吧?” 秦阙点点头,然后问:“今晚让我回房睡,可以吗?” 羡容很意外他竟然大喇喇地提出这样的问题,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的样子又这么清冷无辜,还带着点孤独可怜,让她不忍拒绝。 “随便你了,你愿意就过来吧。”她说完,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转身便想往外走,秦阙却没松手,起身一把将她抓住带入怀中,吻上她的唇。 他仿佛全身都是冷的,但唇却带着温度,贴在她唇上,让她失神,恍惚,心跳怦怦加快,连呼吸都要忘记。 后来她想起朝庭院的窗还没关,便连忙推开他。 秦阙看着她,面色平静,她也不知说什么,转身开门急步走了出去。 到天全黑时,秦阙果然过来了。 与他躺在同一张床上羡容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刚才的事,便恶狠狠朝他道:“你要敢让我怀孕,我定不会放过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至少要跪三天搓衣板!” “好。”他说完,却又吻了过来。 这一次,却与刚才不同,而与上次一样,他……张了唇,将舌探入她唇缝间。 羡容已经不再像第一次一样茫然无措,这次虽然慌张,却还尚存理智,将唇紧紧抿住,一边重重呼吸,一边如临大敌握紧拳头,生怕出现纰漏。 他亲了一会儿,见她一直不松懈,便放开她,自上而下看着她的脸,见她双唇依然紧抿,谨慎地看着他,脸颊涨得通红。 忽而就笑了,他问:“谁告诉你这样会怀孕的?” 羡容怕自己张嘴说话时他突然袭击,于是将手挡在他唇前,才略有心虚、却又理直气壮道:“我自己知道的!” 他脸上再次露出一阵笑,朝她道:“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以后告诉你。” 羡容想问他知道什么,是不是在吹牛,但又盯着他的脸不忍眨眼。 他竟然在笑。 他这会儿竟然一直在笑。 他该不会是悄悄将东西吐在她嘴里了,在笑诡计得逞吧? 于是她盯着他道:“你别自作聪明,我决不会因为怀孕就被你拿捏。” 秦阙问她:“我们不是夫妻吗?那要什么时候你才会同意怀孕?” 羡容想了想,答案还没想出来,却意识到自己一直被他压在身下,导致她在气势上就弱了许多,便将他一推,自己翻身坐在了他身上。 这会儿她才得意了,也居高临下道:“看情况吧,反正不是现在,至少要在我二十岁之后。” “等你二十岁,我就二十八岁了,对我来说是不是有些老?” “你老是你的事,我年轻啊!”羡容道。 秦阙无言以对。 外面还是下着小雨,连带着有些凉意,羡容觉得冷,从他身上下来躺进了被子里。 他不再有举动,只是睁眼看着屋顶。 羡容问:“你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他回道:“在想我如果有个儿子,或女儿。” “嗤,你想吧,想也白想,反正我不想。”羡容道。 秦阙没出声。 这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很长时间,父亲对他来说就是宫内那位皇帝,母亲就是那个对他满眼厌弃的人,儿女就是如他自己这样的冷血怪物,或是他那些一心谋夺皇位的弟弟。 有什么好的呢?他一直不知道别人生儿育女做什么,大概如同春播秋种,为了在儿女长大后收获利益。可当想起如果眼前的女人因为他而忍受孕育的苦,生下一个有着他们血脉的孩子,却会觉得心中一软,犹如春雪在阳光照耀下融成水。 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 五月二十八,王家大喜。 前夜的阴雨过去,这一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冷暖宜人。 太子殡天原本没有守丧的规定,但王家是侯府,又是外戚,这场喜事虽未改期,却也减省了不少,比如没有吹吹打打,没有满街发喜糖等等,但宾客却一个没少请,整个府邸仍是热热闹闹。 羡容最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更何况还是亲哥哥的婚礼,一整日吃吃喝喝看杂耍放鞭炮比自己成婚还高兴,也随迎亲队伍去了趟许家,将新嫂嫂接了过来。 直到晚宴开始,王焕问她:“妹夫呢?” 羡容早就将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时才想起来,回道:“他就爱一个人,可能回房去了?” “叫他出来吃席啊。”王焕道。 羡容便让人去找秦阙,却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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