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兄不支声可是不满意?”姚仲仁屈指点了点卷宗。 铛铛铛,二人身后的铜钟响起。书房布置了机关,外头打不开也听不见里头,只能以铜钟传声告知。 魏瑾将案上卷宗收起来,只道:“满意,多谢。” 姚仲仁暗道没劲! 家里的腌脏都快抖出来了,他还当没事人一样,姚仲仁忽然很想知道能有什么事会令他失控的。收拾好,姚仲仁扭动案下的机关,书房门扉打开。是韩砾,他向姚侍郎、魏驸马作揖。 “少主,公主来了。” 不等姚仲仁打趣一句,魏驸马风风火火的人影就不见了,虽是走着过去的,可那步子迈得都快赶上马了!他轻呵一声。 在刑部功夫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萧岚耐心几乎告罄。 从前外人都以为她毁了容貌带着面罩,是以他们都尽量避讳着直视她的容貌,更没有献殷勤和攀交情的机会,她乐的惬意随性。 面罩一卸,迎合与攀谈就避无可避。 且这儿是刑部,叔父推崇新律备受阻扰,她若再摆架子无疑是给叔父的依法治国之路添增坎坷。 萧岚耐着性子与几位重臣论说了几嘴时事,还不忘问候了诸位大臣的女眷,公府杂役送来第二盏茶时,驸马终是姗姗来迟,她喜出望外,恨不得即刻飞出公府。 “本宫也乏了,诸位大臣公务繁忙就不必送了。” 魏瑾瞧出萧岚澄澈杏眸中的倦色,看都不看一眼叨扰萧岚的大臣,握住她的小手带着往外走。 可刑部尚书霍谌的话及时阻来,“岚殿下蕙质兰心,若得了空还请多多规劝皇上一二,律法小改怡情、大改易伤啊。” 等待期间,萧岚从未谈及国事和政论,即便大臣们有心往时事上带了几回,可都被她顾左右而言他地揭了过去。 刑部尚书这番话极易惹出萧岚左右天子政见的诽议。 公主虽贵为皇族后裔,但坚决不能干预大齐的朝政。初违者照律给予警告,再犯者便是廷杖二十。叔父起初不同意萧岚以身为饵|引|诱成尔歌,除了担忧她涉入险境,亦是不愿她深陷文臣口诛笔伐的漩涡。 是以,叔侄女俩都是暗中传递线索和消息。 遑论规劝天子一说乃皇后的职责,萧岚代劳便是将大齐的皇后不放在眼里。 “还未到下值的时辰,尚书大人怎就饮酒了?” 魏瑾挡在萧岚身前,黑眸深沉,他语气平静,毫无疆场上斩首不眨眼战神的气势。 可姚仲仁知道这都是表现而已,他按了按眉心,觑了眼顶头上峰,暗道他最好就着魏驸马给的台阶下了来,否则...... 刑部尚书霍谌精明的眸子浮起笑意,“魏驸马有所不知,老臣的身子不许饮酒。” 这就是非要较真儿的意思了!姚仲仁微微头疼,本来他想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说辞囫囵过去,这下好了,惹毛了这位战神!外人只知他的刀剑不长眼,可那是他们没领教他的政论毒舌。 刑部一干官员都要依仗霍谌,自然附和帮衬起来。 “尚书霍大人为律法操劳坏了身子,去岁就不能饮酒了。” “皇上的想法固然好,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饭得一口一口吃才好......” 霍谌自诩胜券在握的姿态,萧岚看不下去了,今日非要摆一回仗势欺人的架子,可驸马轻轻握了握她手,她只好继续等着。 姚仲仁见了却是默默摇头,霍谌的权势却是能威吓到虾兵蟹将,可对不热衷权术真刀真枪拼杀的魏驸马毫无意义。 “既没吃酒,那么刑部尚书大人便是故意挑唆殿下与中宫娘娘不和,且污蔑殿下干涉朝纲,身为朝廷正二品大臣诋毁攀咬皇族该当何罪?”魏瑾一字比一字犀利,桃花眸深沉平静地扫视附和的官员,“魏某提醒一下,刑部尚书大人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的。” “老臣不过是......” “不过是以为殿下与皇上情同父女?” 要说的话竟被抢了,霍谌噎住。 魏薄唇扯出一抹讥讽的弧,“魏某劝霍大人收起老掉牙的说辞,君臣大过父子,遑论殿下是公主。” “老臣以为......” “以为殿下心系皇上,愿为皇上分忧?既然霍大人那么了解殿下和皇上,可曾想过皇上知道殿下被霍大人拦在这儿下套会做如何想?” 霍谌再次噎住,心下暗道魏驸马果然是个刺头!怨不得魏武侯夫人当街殴打!姚仲仁紧紧抿着唇,尽量不叫顶头上峰发觉他有点想笑。 萧岚却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霍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萧岚手上传来轻轻一握,她朝驸马看去,他好看的薄唇缓缓阂动,她竟看懂了。 虽有疑惑还是照办,“本宫相信霍大人也是心急才失言。” “殿下所言甚是,老臣惭愧!”这回的台阶,霍谌巴不得赶紧滚下来,他对萧岚作揖,“魏驸马对殿下情真意切,老臣也倍受感动。” 萧岚懂了,由驸马给出台阶,霍谌的颜面只会掉了一地。可换成萧岚给这个台阶,霍谌的颜面就留有几许,且他为了彰显自己的胸怀和气度,还会夸赞一番驸马,以表公事公办的不参杂恩怨的姿态。 此事今日就此揭过,日后也无人再嚼驸马或是霍谌的舌根。 “你若是入仕,可为叔父解决不少麻烦。”回到马车上,萧岚赞驸马,她身子晃晃悠悠,神态怡然舒适。驸马方才下了刑部尚书的面子,也算是震山敲虎,那些过去总喜欢咬着她的老家伙定然会收敛。 方才的突发萧岚自己也能应付,可女子和公主的双重身份既是她的利剑也是她的累赘,乐得驸马替她出头。 魏瑾是属猴的,“岚儿对为夫这般信赖?” “实至名归!”萧岚眼神亮者笃定的光。 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难,入仕要通过层层考试也难,考生通过层层考核挤入三甲的唯有数人,能否重用还要看家世甚至是阵营。 这便是叔父要改律法的原因。 驸马不受家族的烘托,虽有荣国公这个义父领进门,入了仕途也只能靠自己! “我相信驸马。”萧岚没说真实缘由,那显得她有些儿女情长,霸气道:“本宫慧眼识珠说你能就是能。” 魏瑾俊逸的脸庞如金秋的旭阳,他追问,“岚儿是特地来接为夫的?” “可不!”萧岚埋怨地嗔他,因为白跑了一趟城外的寻防营,她没多说而是道出叔父的密信,“成尔歌广撒网若是都不成,必然会兵行险招。” 闻言,魏瑾桃花眸中的失落稍纵即逝,关系到大齐的安危,他很快领悟出萧岚的意图,“岚儿若是出面毁了那些鱼饵,怕是会被成尔歌记恨上,届时她定会在你身上加重蛊药,甚至提前计划而狗急跳墙。” “我就是要逼她狗急跳墙!”萧岚激动地靠过去握住驸马的手,弯弯的杏眸饱含粲然的笑意,“我就知驸马能懂我。” 小手软糯无骨,清幽的茉莉香钻入鼻尖,魏瑾心窝如灌入蜜糖之际便闻萧岚说,“上官阿兄与我自小一起长大,却不抵你心思敏锐,总是瞻前顾后的特没劲。” 魏瑾:“......” 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懂萧岚的抱负和压抑,也会全心全意地支持她所有的决策与践行,且会拼上性命护佑她全身而退。 可他从未涉足萧岚的过去,上官彦见过萧岚最真实无忧的样子,那偏偏是魏瑾求而难得的珍贵。 萧岚没注意驸马情绪沉了几分,接着说计划。魏瑾也很快收好失落的心绪,静静聆听之后他再给予意见和更适合的筹划。 回到颐园,魏瑾将萧岚的计划写成密信,派韩砾交给掌印太监。 秋闱过后,温庭禄寿宴。 京都的豪门府邸有很多,但多数府邸都是在旧址上翻新或是扩建的,其中一部分是前朝遗留,这波人自当低调行事,另一部分是后起的新贵,为了稳打稳扎的走,行事也极为内敛。 可相爷府不是。 温庭禄做寿,除去姚党一派的人,京都的文武百官无一漏缺地出席。 相府里张灯结彩,宴会还未开始正堂大厅已是高朋满座,绣着金线寿纹的锦缎装点着金丝楠木酒案,案上美酒佳肴玲琅满目,八珍玉露撩|人清香四溢,碧海金沙酒浓烈回甘。 萧岚与魏瑾到时正是人流鼎沸之际,萧岚接受了众臣的礼拜,便与温庭禄寒暄几句,魏瑾静静立于一旁。 “岚儿祝叔伯福寿连绵,小小心意还望叔伯笑纳。”以公主身份唤温庭禄叔伯给足了面子,可萧岚知道温庭禄并不苟同。 温庭禄是一头精明的老狐狸,眸子掠了眼小巧略微寒酸的礼盒,眼底的不悦稍纵即逝。他微微屈身,脸色浮起恰好受宠若惊的笑色,“公主能来,老臣已是蓬荜生辉啊!” 礼他就懒得接了,温停禄给大管家使了个眼色。 大管家心领神会地上前躬身从翠竹手里接过小小的礼盒,人群里不知谁讷讷的嘀咕了一声,“场面这么大,礼盒倒是精致。” 众人一听都将视线觑向大管家手里托着的小东西,还不够一只女娘的手大,礼盒亦是有些平庸,不少人都暗暗羡慕萧岚,公主就是不一样,随便送一个小玩意儿就能打发了国舅爷温庭禄。 他们悄悄去瞅寿星,只见温庭禄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洋装听不见,面色依旧浮现春和景明的笑色,仿若丝毫不受寒酸小礼的影响。可他们都知道,这都是表象而已,萧岚公主若有错处被发现,温庭禄绝不手软。 近些的文武百官即便听见了也不说话,他们多半是温党,倚仗温庭禄都来不及,还有的官员是谁都不沾边的虾兵蟹将,或者说是温党和姚党都瞧不上的,这样的场面也轮不到他们站出来。 不用看声音的出处,萧岚也知道是谁在阴阳怪气,可那人有这个胆子不正是温庭禄默许的么?萧岚心中冷笑,静静的酝酿着好戏上演。 上官彦闻言眉头紧紧蹙起,刚要出声就被上官宏打断,“多年未见,温兄还是老样子,我这礼怕是也要让温兄不如意了!” 众人皆是呼吸一凛,差点儿忘了,上官宏也是国舅爷呢!还是手握大齐天下三分之一重兵的猛将。且皇上对上官宏的信任可比对温庭禄多得多了,否则也不会将上官宏侄子上官彦调入京都打入吏部了。 “上官兄说笑了,孩童的戏言怎可当真?”温庭禄本也没有为难萧岚的意思,他只是要众官看看,谁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罢了,他侧过身,“还请公主入席,上官兄也一同来吧。” 彼时,萧岚嗤笑一声,“温叔伯就连礼盒都不打开,是瞧不上本宫的手笔吗?” 萧岚璀璨明眸,巧笑倩兮,分明是温和如旭阳得面容,温庭禄却觉背脊莫名的一凉。 这怵感在许多年前也有过一回。转瞬,温庭禄换上从容的笑脸,“老臣担忧殿下立于风中受寒,是以急急邀您入内,不想还是叫您误解了,但的确是老臣思虑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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