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李荼的脑子就像是装满了文墨,不论皇上问什么,他都可以答的流畅、新奇、有理有据。霍文佑不禁期盼李荼能稍稍磕绊一回,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魏决的期盼就更深刻强烈了,他终于能像魏武侯的两个儿子一样站在金銮殿上,思绪一会儿飘着,一会儿沉着,可愣是没有开口的机会,这可与他昨夜酝酿、想象的不大一样! “霍文佑、魏决。” 恍惚听见皇上喊人,霍文佑和魏决都是浑身一震的吼应:“臣在!” 把金銮殿上的几人给惊了一会儿,姚鸿危侧目看了眼几人,高高扬起的眉梢落了落。刑部尚书霍谌微微拧了拧眉,暗骂儿子真是没见过世面,还不如寒门出生的李荼呢!萧誉是年轻人,倒不觉得有什么。 萧恒虽贵为天子,却是能理解潺潺学子的亢奋和激昂,颔首笑了笑问二人,“你们也来说说。” 按照名次,自然是霍文佑当先回答,魏决不急在这一时,慢慢的等,心跳猛烈。霍文佑亦然,但他面上维持着稳稳当当第作揖,“臣......” “不好了—” 听见是掌印李厚的声音,霍文佑维持着手势不动。 “落第的考生现在都汇聚在贡院的外头,他们口口声声的说科举不公,有人泄漏了试题,他们要求朝堂务必给一个说法!还有人敲登闻鼓,说是亲耳听见了有人收买了考官,让他的儿子中选。” 霍文佑垂下手,他和李荼还有魏决都看向李厚。 李厚面上镇定,心里暗暗叫别看小的,心想他只是一个传话的,他可没胆子怀疑能中一甲的三人。 “落选的考生年年都有几个闹事的,”萧恒对有才之人一向宽宏,他也怀才不遇过、更暗自伤神过,是以吩咐,“好生劝解,敲登闻鼓的那个先扣押,切记,询问若无刻意滋事的坑就不必用刑,警告牢狱即可。” 李厚哪敢应下,苦着脸道:“皇上,敲登闻鼓的是魏武侯的嫡长子魏家大郎。” 殿内静默了好半响,萧恒当即面浮起疑惑,“他又不是落选的进士,怎会参合进来?他又是告谁?” 李厚尽量忽视殿内一甲三子的眼神,“魏家大郎状告的正是一甲三人李荼、霍文佑和魏决几位郎君,说他们与首辅大臣姚大人提前沆瀣一气,早就知道了试题。” “我......老臣?”姚鸿危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霍谌就不淡定了,“皇上明鉴,我与姚大人考前嫌少碰面,谈何泄漏啊!!” 萧恒信赖姚鸿危,自然就信了霍谌,问:“究竟怎么回事?” 李厚垂着头一五一十将所知阐述,萧恒听了面色也越来越阴沉,最后只得吩咐姚鸿危等人一同去看看。 在殿上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的霍文佑和魏决心里恨啊! 该死的魏家大郎! 萧岚和驸马是在贡院的门口遇上李显和姚鸿危二人,前者满脸是克制隐忍的怒意,后者亦是端着不怒自威,二人见了萧岚和驸马恭敬的行礼。 “李大人,魏某认为今日是李兄展露头脚的契机。”魏瑾没说的是,今日或许也是新律推行的契机。 这话没头没尾的,萧岚听的豪无头绪,可她看了眼李显,此人面色深凝了片刻竟缓缓地点头,接着他和随从吩咐了什么,就由衙差护着追上姚鸿危,二人行至闹事的中央。魏瑾又对韩砾吩咐了些什么。 不多时,李荼、霍文佑和魏决也到了人群里,他们与中第的进士站在一处,和院子里落第成群而立的进士泾渭分明。 “驸马方才和李员外郎打什么哑谜呢?”萧岚等了一会儿,发觉驸马没有告知她的迹象,这才忍不住问的。 魏瑾眸中蓄着笑色,“有关状元郎的,岚儿好奇别的男人?” 听出话音里的揶揄,萧岚将话题掰回来,“别的男人岚儿自然不好奇,可驸马竟知一个男人的秘密?好生奇怪啊!” 言罢,手心被挠了挠,萧岚觉得痒就想抽回来,可驸马的力气比她大,她只好挠了回去。 一次还不够,再来第一次,趁着众人的视线都被闹事的进士吸引,萧岚眼疾手快地凑过去,亲了一下犹嫌不够,还轻轻地舔了舔、钻了钻。 很快做完这些,萧岚一本正经地拉远距离,灵动的杏眸碎满了明媚的日光,一副谁怕谁,放马过来的架势。 魏瑾薄唇上还留着清香,水痕在日头下光泽闪动,他下意识抿了抿,心里窜起一股火,但光天化日之下,什么都做不了...... 真是拿她没办法,魏瑾不再弄小动作,看了眼李荼的方向,“一会儿岚儿就知道了,事关李兄的名誉。” 萧岚轻轻哦了一声,神神秘秘的。 “岚儿,”魏瑾深深看着萧岚,声音低沉了几分,“莫要再招惹为夫。” 闻言,萧岚竟莫名的腿软。 “放肆!”姚鸿危高亢的怒吼响彻云霄。 闹哄哄的进士们缓缓放低了声音。 “此次科举改制,本官不曾参与过考核,如何替犬子舞弊?”李显一生为官谨慎清廉,又是寒门子弟出生,最能体会出人头地的心酸和苦楚,被人这般诬陷,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彼时落第的人全然没了理性,觉得此言毫无可信度。 “既然李大人问心无愧,那么把考卷公开又有何难?” “不错!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 “无知小儿!”姚鸿危冷哼,他从武转文不十几年,一路厮杀登上首辅之位,靠的可不仅仅是写文章!!他还辅佐了两代朝堂和三任帝王,深知人性的劣根,根本不屑和落第之人解释,“天下的考生若都尔等一般胡搅蛮缠,依我看这科举不要了也罢!免得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挤入朝纲,乱我大齐!” 刻薄刁钻的言语激怒了落地考生。 “姚大人避而不谈给李荼开的后门,反而辱骂我等,我们虽然落地了,可也是堂堂的进士,朝廷不能这般黑不提白不提的就让它过去,我们无非是想要一个真相!” “......” 进士们的沸反情绪越发高涨,高高的齐声唤着:“要一个真相!” 群齐激奋的声声嘶竭惊了雀鸟虫蚁,贡院长街边铺子外边立满了人,衙差见状又不敢动粗压制,只能用长|枪横在几位大臣身边,以免激情澎湃的进士伤着。 李显和姚鸿危对视了一瞬,前者依旧犹豫不决,后者心中是一团乱麻,正当乱局有越演愈烈之势,魏瑾由十多名衙差护成短河挤进人群。 可人群里熙熙攘攘吵的不可开交,他只好抽出一名衙差的佩剑压在一名最斗志昂扬的进士的肩上,周遭瞬间静默下来。 “你你你要做什么?”那人强努出勇气,可颤抖的身子出卖了他。 魏瑾一眼都没给,而是踹开身后的笼箱,书剑和衙差等人将里头的卷纸张贴在贡院的长墙上。 众人面面相觑,姚鸿危刚要斥责胡闹,可看了眼卷纸到底没支声。 “我只给一炷香的时辰,尔等选出心中的三甲!”言罢,魏瑾将剑随意一丢,立在方才那位进士的脚跟前。 那名进视吓得抬起脚看了又看,发觉没有受伤这才送出一口气。 众人面面相觑既想上前又不敢上前,魏瑾虽未言明身份,可他人狠话不多,周身泛着肃杀的戾气,俊逸的眉眼戾不可挡,若有一夫万敌之势!看着比首辅大人姚鸿危还狠辣数倍不止,落第的进士皆莫名凝吸屏气。 见状,魏瑾便催促,“诸位若觉得时辰给的多,我便掐短一截。” 那柱香就成了半截。 众人:“......” 闻言,几个胆儿大的飞跑过去,接着所有的落第进士都蜂拥而上。 考卷已去了署名,他们毫无压力的摘选。时辰匆匆而逝,即便还有许多进士没有看完,但一甲的名额已选了出来,之后陆陆续续都选好了。 魏瑾扫了眼中第的进士,“诸位去认领自己的考卷。” 言罢,中第的进士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结果竟与落第进士选出的几乎无差!尤其是一甲的第一名李荼,他所得的正字多出旁人的许多! 落第的进士自诩学富五斗,当然不会不买账自己的认同,且大丈夫言出必行,经过对比也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可魏麟不会善罢甘休,承认了李荼便是承认了魏决,他咄咄逼人,“不论如何,李大人求姚大人多翻照佛李荼是事实,谁知道李大人是不是提前知晓了试题!” “混帐东西!”姚鸿危一句都不想和他废话,吩咐衙差,“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宵小之辈给押下去!” 衙差诚惶诚恐地上前,魏麟岂止是吓大的,忙装出身体不适而剧烈的咳喘起来,衙差畏首畏尾愣是不敢上前。姚鸿危气的要亲自动手,索性被李显和礼部尚书徐正清拉住了,他们着劝说别和魏家大郎一般见识。 魏麟这厢继续唯恐天下不的蹦跶,“姚大人缄口不谈就是心中有鬼!你们说是不是啊!”然而这回没有一人相应,他侧目看去这才发觉小弟都不见了! “魏家大郎找的可是他们?” 众人顺着魏瑾的视线瞧去,韩砾绑着五人而来。有落地的进士认出了他们,“我想起来了,起初就是他们在此地引发闹剧。” “对对对。” 迎着众人审视的眸光,小弟们的脑袋恨不得埋进土里。 魏瑾问小弟却是看着魏霖,“尔等既非进士也非贡士,家中也无考生,为何聚集在此闹事?” 众人一听,纷纷炸开了锅。 “不是进士也不是贡士?” “不会是专门来踢馆的吧!” 小弟们自是一言不发,魏麟却已经冷汗涔涔。 魏瑾薄唇技巧地一扯,“污蔑朝廷命官和进士一甲,按律流放,尔等若没有难言之隐,今日就别回去了。” 这般一吓唬,小弟们哪儿敢隐瞒,倒豆子似的将魏麟疑神疑鬼听来的一句话就要拉魏决等人下马的计划如实道出。 “驸马爷明鉴,我等当真是听信了魏大郎的谗言啊!” “我们当时都说这话没头没尾的,不可依次断定状元郎舞弊,可魏家大郎说状元郎舞弊了就能类推探花也舞弊了!” “只要做实了探花郎也是舞弊的,那么他就别想袭爵,侯爵自然就是魏家大郎的。” “......我们只是跟着魏家大郎吆喝,罪不至此啊......” “......” 他们是没落的世家子弟,家中也人在朝担着一份差事,罪名一旦成立,这份差事怕是要饮恨西北了! 魏决嘴角抽了抽,他算是明白魏驸马真正的意图了。闹事因李荼而起,他日后即便入仕了也少不得落下人缘失和的话柄。魏驸马将此事给挑出来,那便是魏族的家务事不严谨而导致这场祸事,魏决和父亲都逃不开责任!究其原因,魏驸马是敲打他和父亲,这都是从前他们袖手旁观魏家大郎和宗妇不公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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