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和钟以青在一起后的每一天,都莫名有种正在面对末日的感觉。 伊采觉得自己的这份感觉虽然不安,却十分富有浪漫感,至少感觉还不错。 下午,他们回到公司。 伊采路过唐蕤办公桌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也正是这微不可查的一停顿,原本低头打字的唐蕤,几乎不用抬头,立马停下了脚步,跟在伊采的身后进了办公室,并反手关上门。 一个随时随地都保持着极致理智的人,她的意见具有十足的参考价值。 伊采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门见山的问了:“有一个人,我从情感上,无法释怀他曾经的行为,但是从血脉羁绊上,他可能让我做不到彻底翻脸,我现在纠结的有些失智了,给我点参考意见。” 唐蕤这人有一个特质。 就是能把你所有乱七八糟的意思整合成一句极为简单易懂的话,并给予反馈。 她的反馈永远及时且简练:“如果剔出所有的限定条件,而仅仅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呢?” 伊采望着她,陷入思考。 唐蕤:“到了我们这个高度,许多事情,其实嫉恶如仇并不划算……只对于我来说,朋友这个词的含义很宽泛,只要能帮我搞钱,即使坑过我一次两次,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伊采:“搞钱……” 唐蕤微笑:“是啊,有些事情,掌控不了,自己心态平和才是最重要的。” 伊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唐蕤开门出去。 紧接着。 门一开一合,钟以青进来了。 伊采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心里就明白:“你听到啦?” 钟以青:“没有,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他顿了顿:“而且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伊采正了神色:“什么事?” 钟以青:“关于兰亭。” 兰亭现在的状况极其不妙,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在打擦边球了,而是明目张胆的违法乱纪。 也许他们搞黑充的初衷,是为了适当延长兰亭的生命线,但这种自爆似的嚣张,处处显露出一种活得不耐烦了的感觉,他们是嫌凉的不够快。 钟以青:“兰亭已经被盯上了。” 伊采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心里有准备了。” 钟以青下一句话却出人意料:“你想要把它变成我们的吗?” 伊采惊呆了:“现在?” 钟以青:“是,现在。” 伊采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如我我们公司是股份制,你的提议可能会遭到股东的集体反对。” 钟以青:“可惜,现在这个公司我是老大,只由我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伊采:“兰亭已经被盯着了,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我们这个时候出手,小心反倒把自己搭上。” 钟以青看了她良久:“你说真的?你狠得下心?” 伊采认真地盯着他:“我说真的,我狠得下心。” 天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后槽牙简直都快咬烂了。 她心里有个猜想。 伊采叉腰站在办公室门口,对吴宝再三叮嘱,无论如何,监测系统不能出问题,一旦发现有异常,下手处理必须快狠准,决不能留情。 吴宝贯彻落实领导的命令,在他密不透风的监测网下,第一批碰那些黑色地带的人,账号封了整整两张A4纸。 中国人的传统理念——法不责众。 一旦抱成团的人多了,好像事情就没有那么好办了。 举报、投诉、抗议…… 面对玩家的一系列搅乱,全公司在钟以青和伊采的授意下,咬死不松口,死活守住了这道口子,坚决不开先例,那批玩家闹了一阵,便没有了动静。 这是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情。 伊采有充分的预感,他们公司现在也正面对着看不见的圈套。 朱岷不停地想要约见她。 她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晚上下班。 伊采和钟以青一起乘坐电梯到底下停车场,刷卡出门,钟以青通过侧镜看了眼后面,眉头紧锁。 伊采通过另一边的侧镜,望着后面那辆白色的车,同样不愉道:“那家伙跟了我们快半个月了。” 钟以青:“不用理会。” 伊采:“英雄所见略同。”她单手撑着窗户,最近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很多,她说:“兰亭那边的人有联系你吗?” 钟以青:“没有。” 伊采:“真的?” 钟以青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还不信?” 伊采:“不是不信,你一定要答应我,这种关头,不要轻易和他们达成什么协议。” 钟以青:“你有什么内部消息?” 伊采:“我还没有手眼通天到那种程度,只是凭感觉罢了。” 伊采和钟以青几乎是随时随地黏在一起,无论上班下班,但是人总有疏忽的时候,钟以青的父母回来了,钟以青去机场接人,伊采自然而然落了单。 下午五点,天长了,太阳正处在美好的落日时分,伊采自己打车回公寓,在刷门禁卡进门之前,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身后伸出,按在了门上。 伊采心跳停了一拍,紧接着,无限的心慌涌上来,她急忙闭上眼睛,平复呼吸。 朱岷精神状态很差,他不知道蹲了多久,才逮到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 伊采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岷胡子茬拉,问了她一句话,和之前钟以青一样的话:“你真的能狠下心看着兰亭死掉吗?” 伊采平静地望着他。 朱岷:“我一直想见你,你却一直躲着,你明知道我什么来的吧。” 他深呼了口气:“是我的错,你能救救它吗?” 伊采反问道:“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挽救吗?你以为我当年是自愿离开兰亭的吗?” 两连问,让朱岷当场懵住。 伊采抬起手,两根手指怼在自己的眼睛前:“我有眼睛,我能看得见,我一手制作的游戏,我比你看得更清楚,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尝试过,但是无药可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人都会成长的,我曾经为自己的心软付出过惨重的代价,所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你想把兰亭当成一个自爆的定时炸弹,强行塞进来让我接纳,然后毁掉我和钟以青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做梦,不可能,这门我焊死了,你们死心吧。” 钟以青想过趁现在兰亭最低迷的时候,把它收购,变成自己的下属工作室。 他不是冲动的人,也不是不顾后果的人,他一定考量过其中的风险。 但是伊采清楚,冒这样的风险不划算。 朱岷:“等到兰亭真正倒的那一天,你曾经付出的心血都会毁于一旦。” 伊采:“你但凡早半年和我说这样的话,我们都还有商量的余地,我好不容易把这块心病,当成腐肉一样,彻底从心底里挖出来,你再来跟我玩这一套?” 朱岷听着她斩钉截铁的话,很是迷惑,好像忽然之间看不透这个人了。 伊采不介意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刘谦帅第一次幕后操作工作室一起获利,是在一年半之前,而第一笔黑充流进游戏,至今有八个月了……呵。”她冷笑一声:“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伊采曾经无数次的反思,痛苦,煎熬搅合在一起,折磨的久了,再一同沉淀,令她现在用无比平和的语气说道:“朱岷,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成立工作室的冲动,我创立了它,令它诞生成长,却没有能力保护它,痛定思痛,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拿到朱岷的手,刷开门禁。 朱岷却撑着门,不肯放手,冲着他的背影道:“你说你不会再犯第二次?你指望谁保护你?钟以青吗?笑话,我告诉你,钟以青他比我们更过分,他做的游戏除了捞钱就是捞钱,资本主义美国佬培养出来的工具人,他的情怀还不如我们,他更冷血,你把游戏交到他手里,你会比现在更惨,哈哈,不信走着瞧!” 伊采倏地回头。 朱岷溜得却快,只留下铁门狠狠关上的声音,伴随着无限回声。伊采忍不下这口气,几步跨到二楼,从楼梯间的窗户探出头去,冲着朱岷的背影喊道:“走着瞧,等你蹲进去以,我会托人常去探望你,我会带着我的家庭和事业一起走得很远很长,而你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到令你失望的消息,你没有明天了,朱岷。”
第66章 …… 伊采这辈子,从来没有一次,将恨意表现的如此外露,她从骨子里,不屑于再维持其表面上的和平。 伊采不指望谁能保护自己。 她已不是几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学生了,她现在有足够的底气保护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兰亭会死掉的。 伊采无比冷静地预测到后来的结果。 她会亲眼看着它——倒塌。 她会牢记教训和耻辱。 钟以青晚上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是暗的。 他指纹刷开门,明明入眼入耳皆是一片安静,可他开灯的动作却顿了一下,他隔着黑暗望向沙发的方向,几秒钟后,眼睛适应了当下的环境,他看到沙发上沉默着坐着一个人影。 伊采的呼吸声很轻很轻。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伊采清了清嗓子,嘶哑道:“你爸妈安顿好了?” 钟以青在玄关处换下外套,顺手一搭,说:“安顿好了,在酒店……你还好吗?” 伊采回避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只问道:“你不多陪陪他们?” 钟以青:“他们互相是自己的陪伴。” 身侧的沙发凹下一块,钟以青贴着伊采坐下,他摸了摸她的手,冰凉。 “你今晚是见了什么人?”他问。 伊采不瞒他:“我见了朱岷。” 钟以青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他阴魂不散老缠着你干什么?” 伊采:“他当然不安好心。”她再次叮嘱钟以青:“我总觉得他们下了套准备坑我,你最近离他们远点,先观望观望。” 钟以青:“放心。” 他们在黑暗中呆了一会儿,钟以青伸手去拧插座上的小夜灯。 昏黄柔和的灯光缓缓亮起。 伊采就在灯下微笑地看着他。 她看向他的目光从来都是特别的,可她自己却从来都没察觉到。 钟以青看清她的眼睛后,心里才彻底安定下来。 “明天有心情处理一些私事吗?” 他的父母都千里迢迢赶回来了,他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伊采笑眼弯弯:“当然。” 次日清晨,伊采早早的自然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钟以青一侧的脸埋在枕头里,伊采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先去浴室冲了个澡,湿漉漉的头发缠着毛巾,打开衣柜挑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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