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曹操顿住了。 朦胧的预感自脑海深处开始浮出水面,冥冥之中自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让他的鼻尖都跟着这声音一酸。 曹丞相的脸上是不作假的迷茫,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般生理性的反应,为何经历了后世人口中的万般坎坷都没多少深切感触的眼眶,此刻却隐隐有着涩感。 是那声音太过有感染力吗,以至于让他都忍不住心生凄然悲怆? 还是——他心一紧,已经有些久远,乃至于都被他放在脑后的记忆此刻终于被他记了起来。 曹魏还能有什么值得后世人播放如此悲怆音乐的时刻呢? ——只能是,司马家的所作所为啊。 在那么多可能面对的场景面前,他却没有丝毫阻碍,想起了那个,后世人口中被杀害的孩子。 是他吗? 曹操的呼吸都有些阻塞。 【可是曹丕短命,连改正朔这样的大事,最后甚至都交给的是曹叡来施行。 曹叡的寿命也好不到哪里去,比之他父亲更为致命的是,他甚至还没有自己亲生的儿子。】 在吟啸的低音之上,掺入的是渐起渐密的鼓声。 一声声的,随着后世人的字词,敲落在他的心上。 他看见: 大江的波涛此刻被冰雪全然封冻,眸光不甘的青年人,久久凝望着长江的对岸,可是纵然“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的诗词写得风流,不平的皇帝也只能够打道回府。 许昌城的南门突然无故自崩,听闻见风声本要去巡幸的皇帝握紧了手里的笔,狠狠撂落放出不去的下一刻,紧跟着的便是几句急促的咳嗽。 病重的儿子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托孤的遗诏被身边的人传给定好的大臣,再虚弱的上位者,眼神也是晦涩暗沉到锋利,冷漠地扫视过下首。 他看见: 秀发垂地的青年人,低头垂眸写作诏书之时,映着灯火的脸庞平添了三分血色,可是露出一截偏向瘦削的手腕,到底遮掩不住身体的病态。 手臂颤抖拥抱着襁褓的新帝,抽动着唇角想要给亲子一个暖意的微笑,可是风吹起帷幕挡过画面一霎,下一刻便是痛失亲子的父亲,试图嚎啕却再挤不出眼泪的绝望。 终于放弃与天抗争的皇帝,手拉着养子的胳膊,闭着眼默然恳请着神明的垂青,至少能让这个只是被他抚养而并不出自亲生的孩子,能够不再蒙受接近诅咒般短命的命运。 曹丕死了,曹叡也死了。 曹魏的皇位,最后被交给名为曹芳的孩子手中。 ——不。 曹操看着天幕上最后浮现出来的,有着一张熟悉又陌生脸庞的男人。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当然不该年轻下去了。 可是曹操仔细端详着,凝视着这张脸。 总爱低着头,注视着自己鞋尖,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被他曾经作为名士请到麾下的男人。 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神中是曹操所熟悉的,野火燎然的姿态。 然后他回首,肩膀却不曾扭转过什么角度,望向他背后的方向。 好一个狼顾之相。 曹操知道,他在看皇位上的人,或者说,皇位本身。 ——是不经意间,交给了司马懿吧。!
第102章 【曹芳继位的时候年仅八岁,算是彻头彻尾的幼主。 曹叡在临终之前为此特意干了两件事情,希望能够成为他的帮助。 一是把他宠爱的,关键是背后家族势力十分强大的郭夫人册立为皇后。 虽然曹魏的传统是后宫外戚不得干政,但是郭皇后背后的郭家确实蒙受他的宠爱,甚至得以和他向来亲近的母家甄家联姻,以之为少帝后盾,曹叡感觉还是可以放心对方忠诚的。 二是确定辅政大臣,使得朝堂既可以平稳运行,又能够达成势力之间的相对平衡,让少帝亲政后能够较为简单地收回大权。 所以他拉起了两帮势力:以曹爽为首的宗室势力,和以司马懿为首的大臣势力。 害,经典制衡局。】 孙权:额。 他一时之间有点语塞,回想起后世人之前讲他的托孤,一种模糊的眼熟感很自然地生出。 感觉,如果从完备的角度来看,他,大概、可能、也许,是先看了对面曹魏的托孤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在它的基础上加以改良……? 都是希望宗室因为血脉,阻止大臣们改朝换代,确保皇帝的皇位还在自己宗族一脉;而又希望大臣们可以对宗室加以制衡,阻止宗室大权在握久了,想着大家都是一家人,凭什么不能自己上位。 只是孙权在其基础上,再加了个近臣代表,试图防止宗室和大臣相勾结…… ——尽管没有什么用处。 想到这里,某人的心就忍不住跟着一阵刺痛。捂着胸口,他觉得等天幕结束之后,他一定要记得先跑去子瑜府上抱一把恪儿再说。 辛苦他了啊! 但是如果他这么改,是吸取了隔壁曹魏的教训的话? 把因为联想到自个所以酸涩复杂的情绪收了收,孙权重又望向天幕的眼神中带上了点戏谑的色彩。 看来你们的托孤也失败得挺彻底的嘛。 — 曹操:曹爽?是他哪个儿子的孩子? 想到后面司马家成功上位,曹操就知道这场托孤肯定失败得惨不忍睹,眼下就是一点点盘到底是哪些细节除了差错的时刻了。 只是当人一旦用怀疑与挑剔的目光去看某件事情的时候,很多原本无伤大雅或者根本没有的小瑕疵也就自然而然冒了出来。 他现在看这场托孤,可以说简直哪里都可以挑出毛病来,根本定不下心去真真认真分辨。 发现了这点之后,他狠狠闭了眼,强迫自己从那种逼迫自己的焦虑中走出。深呼吸几口,干脆等待起后世人的发言来。 【就是很不巧,这三方没一方是靠谱的。】 曹操:。 所以还真不用他去分辨,全都是漏洞是吧! 【司马家我们就不细说了,都是最后的胜利者了,再说为什么不靠谱真的没什么意思。 而曹爽——他是曹操养子曹真的儿子,早年出入宫廷都很方便,因此和曹叡的交情其实特别好,等对方上位之后算是被宠爱的一类臣子。】 “原来是子丹的儿子。” 想到自己能干的养子,曹操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和悦了起来。可是还没来得及爱屋及乌,对曹爽再多上几分牵连的好感,他就想起了后世人“不靠谱”的评价,嘴角的弧度瞬时也僵住了。 总不会,虎父犬子吧? 想到对面江东的托孤惨案,那不靠谱的宗室干了什么,曹操心里因为曹真而生出的信赖就飞速减弱,最后黑沉下了脸。 【在一开始,他其实才是托孤的核心,权力比司马懿还大一点。 但是大权在握之后,整个人实在很飘,飘到我哪怕觉得他的记录有司马懿扯出大旗来攻讦的水分,但是也不会夸张到什么地步去。 纵容党羽亲信,比如允许何晏割洛阳和野王典农的数百顷桑田和汤沐地作为自己产业,而开罪了他们的大臣都会因为小事被免官。 饮食、车马和衣服都和皇帝的相似,甚至睡了曹叡的七八个才人作为自己的妻妾,擅取太乐乐器,调用武库禁兵制作布置华丽的窟室以在其中饮酒作乐、极尽奢华。 结果以上这些胆大包天的事情干了都算了,偏偏脑子还有了、但不多。 在郭家郭太后什么事都没犯的时候,就把郭太后软禁控制起来,把原本中立只偏向皇帝的后族往司马懿方向推。 桓范提醒过他们,说他们三兄弟执掌朝政和禁军,不应该同时出行,以防有人关闭洛阳城门反对他们,他们因此不能及时回来掌握大局——结果不听。 Emmmmm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当权臣这种事情,从来不害怕你野心张狂胆大包天,最大的门槛是智商啊智商。 野心大,但是你脑子聪明,那还能干脆下克上。野心不大并且足够聪明,那还能成就君臣佳话。 行事张狂偏偏没长脑子——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曹操:怎么还有你何晏什么事情?! 那边曹真,好歹是他儿子曹爽干出的破事,多少隔了一层,曹操虽然心梗还不至于太过迁怒他好好的听话儿子。 可是你何晏是怎么回事?! 他一向因为这个养子长得不错,并且文质彬彬最起码文学才气颇为出众,对他还挺有几分宠爱,甚至想过未来要不要嫁个女儿给他,刚好亲上加亲一波,让他正式成为曹家自己人。 结果你自己人就是这么干混事的?? 曹操是真的破防震怒了。 打孩子的手跃跃欲试.jpg 【剩下就是郭家,一个很复杂的存在。 曹叡对他们确实挺够意思的,可是碍不过你魏外戚不可干政,曹爽的骚操作把他们往司马家方向推,而司马家那边拉拢的力度也很下力气。 而到了高平陵政变,司马懿借机控制住郭太后之后,郭家对于是否还要保全住曹家的社稷就产生了动摇。 再等到司马师、司马昭两兄弟接连把女儿嫁给甄惪(原名郭惪,被过继给冥婚的曹叡之女曹淑和甄宓从孙甄黄为嗣后改名,是连接曹家、甄家、郭家三大皇族/外戚势力的枢纽),让郭家人掌握了皇宫的部分禁兵,封镇军大将军,给县公爵,以张缉为首的新外戚势力打击司马家失败的时候,郭家大部分人的心就已经被拉拢到司马家那边去了。 或者准确点,除了郭太后本人以外,西平郭家基本上都决定跟司马家走了,才会有郭芝、郭建都被列入建议废黜曹芳的表这样的情况发生。】 “而曹魏又不允许后宫干政——那位郭太后本人的意愿如何,恐怕根本不会被她背后的家族,以及司马氏放在眼里。” 郭太后的地位当然重要:她是太后,是对皇帝有着天然礼法压力的存在,只要掌控住了她,那么废立皇帝自然也是一件师出有名的事情。 可是她又不重要——只要掌握住了她背后的家族,掌握住了她本人的人身自由,那对于一封诏书的可信度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孙权漫不经心地看着天幕上逐渐漾起的水波,提前把握住了接下来事情发生的走向。 他可还记得,天幕上一回说司马师的时候,提到过废立魏帝这码子事呢。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我们对于嘉平六年九月,司马师联合公卿中朝大臣上奏郭太后请求废黜曹芳帝位的发生,自然也就不该觉得奇怪了。 曹芳还是太稚嫩了,他纵然有想要借助皇后外戚势力铲除司马家的想法,却最终没有足够的力量。 他失败了。 于是,被废,便是他赌输而应得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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