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长空向他一拜,寒暄两句便告辞。 清远在他身后,道:“听说书院的辩学院,设了真君的等身像?” 玉长空脚步一顿,转过身,说道:“信仰和愿力都是好东西,那如果是文昌人的瑞气信仰呢?虽然她不在……但或许她会需要呢?我也就只能做这些了。” 以文人的金吉瑞气愿力许之,盼当归。 清远目送他离开,微微摇头,回到道院,见小人参托着腮蹲在门前,便问:“观主还没回来么?” 小人参道:“快了吧。” 清远也蹲在他身边,道:“这次,也是败兴而归吧?” 小人参满脸落寞黯然:“应该吧。” 阴曹地府。 守鬼门的两个小阴兵挤在一起吐槽。 “大煞神不来了,就来个小的,这都叫什么事?咱们地府,鬼门对他们师徒来说,都是形同虚设的,说来就来。” “算了吧,也就是腊月初一来一次,瞅一眼就走了。” 两鬼说着又顿了话头,道:“三年了,业火地狱那边自打业火熄灭后,已经闭了三年,本该入业火地狱的恶人都到油锅那边去了。你说,它会一直关下去么?” “红莲业火不亮起,还怎么称业火地狱呢?唉。” 两鬼又沉默了下,道:“虽然大煞神横行霸道的,但我还挺想她的,她手疏,而且她赏的金元宝成色极好。如今她不在,也没人赏了,就算有,成色都一般。”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听那些鬼差说,如今凡间灵气复苏,想来会出来更多修为高的修道者,到时候兴许也会得赏吧。” “但谁能及大煞神?” 又是一阵沉默。 “想她了。” “嗯,我也是。” 业火地狱。 费豺带着滕昭看着那黑漆漆的一片,道:“我都说了,如果火种重新亮起,自会通知你,你也不必每年都来。” “我都是带着公务来的,顺便来瞅一眼。” 费豺冷笑:“是,第一年,你送大功德者入鬼门,至于为何亲自送来,你说也是那位应得的。第二年,你说怕恶鬼逃了,亲自押解。今年,你更绝,说来探望我这个老祖宗,你说你,能有更靠谱的借口吗?” 谁家好人探亲,是两手空空的,而且,还是去地府里探? 用他时就是老祖宗,不用就屁都没一个。 滕昭道:“那我以后直接来。” “不是,你听没听清我说的,不要来……哎你这兔崽子,就不能让我说完再走?” 滕昭充耳不闻,他会一直来,直到它重新亮起,直到他不能再来。 费豺看滕昭那冷冰冰的,比身边的小鬼还煞气重,不禁头痛,为啥他的徒子徒孙,个个都是一身反骨,个顶个的难搞。 他追上滕昭,道:“听我的,以后别来了。阴阳本就相隔,你在地府出入自如,这天地规则也会不爽的。” “那你让它还我师父。”滕昭满脸冷漠地道:“只要火种现起,我保证无事不登阎王殿。” 费豺:“……” 那你还是继续反骨吧,老祖我办不到。 他看滕昭脸上冷漠,但那双过于老成透彻的眼,却满是失落和黯然,不由轻叹,道:“这是她的宿命,你莫过于执着,有碍道心。” “我知道,我迟早会成为大能。”然后心里咋想的就咋办! 滕昭向他拱拱手,便转身离开。 费豺张了张口,敛起笑容,面露伤感。 酆都大帝和地藏王在暗处看着,两人一路沉默着去了业火地狱,看着那黑暗虚无的炼狱,发出一声叹息。 “又一年了。” 红莲业火的火种,始终没再亮起。 …… 黑沙漠。 封修拿出一壶好酒,靠在一个白玉碑前,把酒奠在坟前,自己也喝了一口。 在这个衣冠冢前,其实放了许多的美酒佳酿,这是每年腊月初,一些修士或是生出灵智的妖前来祭奠时而给她带的。 所有生灵始终记得她留在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来一壶酒,敬人间! 于是,这个衣冠冢前,堆满了美酒。 如她所愿。 封修看着洋洋洒洒地落下的六角雪花,片片晶莹,道:“灵气复苏之后,连雪花都变得漂亮了呢,这都是你带来的反哺,贼老天,总算开了一回眼。” 雪花彷佛微微一滞。 封修重重哼了一声,道:“可是,有点亏啊。所有人都好好的,都能看这人间日月变迁,春暖花开,唯独你不行,这何谈公平?” 用她一人成全千万人,别人觉得值,唯他觉得亏。 封修又喝了一壶酒,这酒酿得一般,不好醉。 他碎碎念着,直到地上一水的空酒壶后,他才瘫在地上,细长的狐狸眼因为酒液上头氤氲,更显魅惑,他伸出手接着那晶莹的雪花,幻术一施,坠落的雪花仿佛被一只手给拨弄着堆砌,一片两片三片…… 良久,由冰晶雪花堆砌出来的一个少女小像,栩栩如生,他放在身边,扭头看过去,道:“这人间,没有你,好生无趣啊。” 他阖上双眼,任由渐渐变大的雪将他覆盖。 雪地上,响起一阵脚步声,一袭金红袈裟来到坟前,奠了一圈酒,又把酒壶放在碑前,再把那只埋在雪堆里的狐狸挖了出来,一如过去几年一样,挖出带走。 随着狐狸一起出来的,还有他怀里滚落的小冰像,梵空微微一愣,拿起小冰像发出一声叹息。 那叹息顺着风雪吹遍每一片砂砾,传扬开去。 盼当归,盼君当归!
第1244章 踏上归途 日升月落,岁月如梭。 康平二十年,在康平帝的治理之下,大灃已从那个曾经满目疮痍的乱世成为繁华,百姓安居乐业的泱泱大国。 提到康平帝,世人的评论是复杂的,世家勋贵对他是畏多于敬,因为在他为帝的二十年,所定下的国策,多半是对中段阶层和寒门有利,这便等于世家勋贵的利益被损害,自然心有不满,然康平帝却不是讲怀柔政策的,手段强硬,他敢削弱世家,也敢和世家对抗。 而他有这底气,也全是因为有大灃的百万雄军在背后撑腰,是的,康平帝是大灃建国以来,唯一一个没有全然掌控军权,却能对大灃各境的军队指哪打哪的帝王,世家勋贵是庞然大物不假,但敢和百万武力抗衡么? 正因为如此,世家勋贵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强横和皇权对抗,康平帝才能大展拳脚,把大灃治理得井井有条,成为百国来贺的大国。 他强政却爱民,自然令百姓爱戴,期盼着这样的好皇帝能长生不老。 然而,总有事与愿违的时候。 康平二十年十月深秋,康平帝病重,大灃再次迎来将要改朝换代的时刻。 事实上,不少勋贵世家内心都盼着这一点了,因为康平帝登基后,先以守孝为由不选秀,后来孝期过了,他又以国事繁忙,龙体不佳,精神不够而拒选。 等到太子年满十五岁,他一口气就给太子定下了太子妃和两个良娣,等太子十六大婚,他就宣布永不选秀,于是他的后宫,统共就一个已故的敬敏皇后,两个无子的妃子。 朝臣其实早就猜到了,康平帝是个一心搞治国的,绝不会在儿女情长上费神费力,所以也早就努力生姑娘。 康平帝不搞后宫,那太子总会的吧,等太子大婚,一妃两良娣,后来皇孙出生,又有新人入东宫,他们放心了。 太子不学他爹就好。 眼下,康平帝即将大行,表面众人都哀伤不已,但事实上,有多少人在心中暗自窃喜,不好说。 滕昭也出现在皇宫里,他是特意来送康平帝一程的,顺便来接他命定的徒弟。 康平帝虽登位二十年,其实都未到知天命之年,只因为在那场妖邪之战时伤了元气,这些年虽亦是精心调理,但到底伤了根本,且一直操劳国事,于寿数上,自然不长。 而这一点,康平帝自己其实早已是心中有数,对于即将大行,他表现得很平静,看到滕昭,还能笑出来。 “你能送我一程,是我的大福气了。”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还要苍老的康平帝十分欣慰。 滕昭递出一个玉瓶,道:“这个参丹,乃是用千年人参炼的,也能续一年的命。” 康平帝一怔,随即摇头:“不用了,我的身体我心里最清楚,熬不住了。我当了二十年皇帝,大灃如今亦是繁荣太平,也算是对得起你师父当年所托,没辜负她当初为这天下组那么一个厉害的大班子。” 当年秦流西找上来送他一场泼天富贵,他接了,没几年就当上了这江山之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确实是泼天富贵,但她同样说过,这富贵其实有个大窟窿,是盘烂摊子。 事实也如她所言,这富贵漏水着呢,最开始那几年,他战战兢兢的,既要学着怎么治国,又要想着怎么把摊子给盘活,可谓殚精竭虑,操碎了心。 无它,只为了不辜负秦流西所托。 是的,后来他想明白了,与其说秦流西把这一场富贵送到他手里,倒不如说是她把这天下给托付给他,要不然,多的是人让她选,为何偏偏是他? 万幸的是,他没有辜负那人所托。 他可以放心离开了。 他虽然没接,但滕昭还是把那参丹给放在了他的枕边,道:“听说,每个帝王都不愿意死的,你不怕死?还有这江山,不怕你的子孙守不住?” “我累啦。”齐骞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一个淡笑:“其实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当天下之主,你师父找到我,也是硬着头皮上,幸好没丢人。至于这江山,帝皇万岁万万岁,就真的万岁了吗?不可能。如同帝皇不可能万岁一样,江山又岂会千秋万代永远只姓齐?” 齐骞看着龙床的雕花,道:“这江山,能姓齐,自然也能姓别的,我守住了,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后代能不能守住,哪是我能左右的?那都是运数。如果齐氏的运数到尽头了,那就轮不到他来定规则。该教的我都教了,此后这江山如何,就靠后辈啦。” “你很豁达。” 齐骞道:“要说没有遗憾也是假的,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始终等不到你师父归来,要是她能送我走,当此生无憾。” 滕昭默然,二十年了,业火的火种始终不见踪影。 “你为她做的也足够了,师父在天之灵,会欣慰的。” 齐骞一生节俭,他后宫清净,花费不大,也不铺张浪费,唯一花费多的,便是为秦流西建了一座神庙,塑了金身,尊称仙君,供世人参拜缅怀,香火极旺。 “等她回来,你记得代我说一声,我没有辜负她所托。”药效过,齐骞渐渐虚弱下去。 滕昭说了一声好,忍不住,又悄悄地渡了一丝灵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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