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榻上清醒了片刻,也再睡不着了,索性翻身起来,下榻洗漱更衣罢,在西窗边打坐练息,直到天大亮了,忍冬进来请她用早膳,她才站起身出来。 这日她只简单喝了两口粥,便开始准备着启行出城,只是左等右等不见去请姬云的人回来。 她在正堂坐了半晌,才见那执事人带着两名长乐公主府的人来了,其中一个走上前来禀道:“我家主子临行前,忽被家事牵绊住了,再不能来,打发小的前来知会殿下,今日不能同往了。” 姬婴听了忙问道:“是怎么了?需不需要我过去瞧瞧?” 那人只是一味摇头:“是后宅突然有事,公主只说请殿下自去,待回来再向殿下说明。” 她低头想了想,若说是后宅有事,她的确不便再追问,遂只得点头回道:“我知道了,你去吧,她若需要时,尽管打发人来青腰山寻我。” 说完等那人去了,她才独自登车出城,往青腰山驶来。 因这日是提前同姒皇后知会过了,所以鹤栖观昨日就有宫人前去清了场地,山脚下早有几位女冠在此等候,她在山脚下了车,又换上了步辇登山,至鹤栖观门口时,也有几位女冠在此相迎。 进到观内,正殿外两侧亦站了两排女冠,皆眼带笑意地看着她,直到她走过殿外的大香炉,才见又有三个人,从大殿内走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穿一身赪紫色绞罗法衣,手架拂尘,鹤骨松姿,在大殿门口台阶上站定,笑吟吟地看着她:“这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魏王殿下好大的排场。”
第64章 思归乐 姬婴抿着嘴笑看息尘, 但因身后有宫官随行,她不好在这里多寒暄,于是只是微微欠身行了个问询礼, 颔首笑道:“仙长这样说,可真是叫我无地自容了!” 才说完, 站在息尘身后的静千也往前走了一步,笑嘻嘻说道:“请殿下入内进香吧。” 要搁在以往, 这样数月不见,静千早该迎上前来了, 但在漠北历练了这些年,她倒是较从前沉稳了许多,这日她身穿一件天水碧色素罗法衣,举止气质与息尘更有了几分相近。 姬婴含笑点了点头, 撩起袍摆抬脚登阶进殿。 鹤栖观正殿内,只供着一座巨大的后土地母元君像,姬婴从小在这殿中,绕着这巨像底座不知擦拭过多少遍,累了时便抬头望着上面出神。 今日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而殿中的地母元君还是一如既往的静默祥和,低眉俯瞰众生, 仿佛人间这许多年, 于她不过一弹指尔。 姬婴熟稔地从面前香台上拿起三支篾香,在烛台上点起, 随后走到地母元君像前蒲团上跪了下来, 朝上拜了三拜。 待她进完香, 身后宫官也走上前来,替姒皇后捻香拜了三拜, 随后又有长乐公主府的执事人也走上来,替姬云进了一回香。 待几位宫官都进香毕,一旁的监院息念走上来请众人到东殿品香吃茶,息尘也顺势抬手邀请姬婴,单往后面香房中吃茶休息。 众人等观主引着魏王出正殿往后去了,才陆续走出来,跟着息念和几位女冠往东殿里来。 姬婴这边身后还是跟了几个姒皇后派来的宫人随侍,到息尘的香房外面,姬婴回身叫她们且在门外候着,独自跟着息尘进入房中。 不一时,又有静千亲自端了一盘茶点也走了进去,她进屋后,先将茶点托盘放在了外间高几上,随后转身把里面的一层隐门轻轻关起,隔绝了内外传声,这才又端起托盘走进里间来。 姬婴回头见静千把内层门关了走进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踢掉绣金登云履,径直往息尘边上挨身一坐,反手给自己捏了捏肩膀:“师娘不知道,这半日拘得我好苦!” 静千将托盘放在案几上,走过来也在她肩上捏了两把,笑道:“我看这做藩王的滋味,也不怎么样嘛。” 姬婴歪着头任她按着:“那要看跟什么比了,若说比和亲王后,自然是好些,但若说比道士,那可是差远了!” 息尘只由着她两个打趣笑闹,自己则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焚香点茶,等她两个闹够了,才到她面前一左一右坐好,正好这时茶也点完了,息尘抬手给她两个一人推了一杯到面前。 “好生吃盅茶,歇歇就往后边去吧。”息尘说完又朝屋外瞥了一眼,惯例宫中来人进香,都呆不过半个时辰,眼下时间已是有些紧凑。 姬婴点点头,端起茶杯吃起来,夏日温茶,却好入口,她想师娘这一口茶,已想过十个夏天了,吃过双盏,见时辰也不早了,才只得放下杯来,起身将外面蟒袍脱下,换上了静千递来的一件女冠道袍。 她又将头上的嵌珠宝冠拿了下来,随手戴上了息尘的一支竹簪,又换上静千的鞋子,在镜前来回转身检查了一番,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是再回到息尘这件香房的镜前,身上虽然穿着跟过去差不多的法衣,自觉面容也未曾更改许多,但总是看上去有哪里跟从前的自己大不一样了。 静千也在一旁前后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便引着她从后门出来,这间香房的后门极其隐蔽,出去后是个竹林,转过一道围墙,往东再走五十余步,便是供奉先皇储姬平牌位的那间小神殿了。 见她走了出去,静千在她身后又轻轻把门合上了,姬婴轻手轻脚地在竹林里走了不多时,很快见到了那个朝思夜想的神殿小门,围墙看上去比从前似乎还低矮了几分,更显得有些破旧。 她掏出钥匙,连着打开了内外三层门,最后推开了神殿外那扇无比熟悉的红木雕花门。 阳光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刹倾洒进殿内jsg,她转过门口的屏风,只见母亲姬平仍然在那画像中,淡淡微笑着看她,空气中随开门升起的点点细尘,在一缕缕斜晖中宛若微小星辰,漂浮在画像四周。 她站在那里静静看了一会儿,随后走到台前捻起三根香来,跪在蒲团上,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轻声细语地说与画中人听。 此刻息尘这边香房中,师徒两个正在榻上吃茶对弈,忽听门外传来了几声急促的敲门声,静千皱了皱眉,抬头看了息尘一眼。 息尘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点头起身出去开门,门口两个宫人见她出来,语气急促:“外头宫官说城中突然来请,劳烦道长转告殿下,我等俱在外恭候回城。” 静千方才开门时顺手将内门带上了,摆摆手轻声说道:“殿下今日上山乏累,正在后屋歇晌,如何能够惊动,请略等等。” 那宫人闻言面露难色:“城中的确有急事,烦请道长轻声唤唤。” 正说着,忽然有位宫官走进这边院内,见香房外那两个年轻宫人还在这里同静千说话,厉声问道:“怎么还没进去请殿下?” 得知魏王在里间歇晌,那宫官想了想,又往前走了一步:“城中的确有事,若道长不便,请容我进去请殿下,纵有不是,由我担着,不与道长相干。”说罢就要抬脚进屋,却被静千抬手拦了下来。 另一边姬婴才从小神殿蒲团上站起身,又像从前一样将画像挂壁和香台细细擦拭了一遍。 从前这间神殿一直都是由她来打扫的,今日进屋时发现屋内干净整洁,又见那画像并不曾取下,而这间屋子息尘从不许旁人靠近,想来必然是她时常亲自来此整理清扫。 姬婴算了算时间,见时辰不早,又抬头看了看画像,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神殿。 这时,息尘的香房门外,静千还在与那宫官里外对峙,她坚持说内室清净地,不准那宫官进去,正僵持着,忽听内中传来息尘的声音:“静千,不得无礼,请宫官进来吧。” 静千回头往里看了一眼,这才放下手臂,侧身让那宫官进去,那宫官忙正了正头冠,撩衣迈入房中。 进到香房内,见正中榻上只坐着观主一人,那宫官打了个问询:“我来请魏王殿下回城,有劳仙长引路到后室。” 话音刚落,只见姬婴从后面屏风处转出来,靸着鞋,一面走一面整理蟒袍上的玉带,声音懒懒的:“好容易到山上歇歇,连个觉也不让人好生睡。” 那宫官见她头未戴冠,还散了几绺碎发在额间,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慌忙俯身告罪道:“实非无故惊醒殿下,确是城中有急报来请。” “怎么?” “长乐公主府中出事了。” 姬婴一听,立刻收了哈欠:“出什么事了?” 那宫官见问,把眼往边上瞟了两下,意思是当着息尘和静千等人,不好在这里说,姬婴想到今日离城前,姬云打发人来说是后宅有事牵绊住了,想来也是后宅出事,不便叫外人知道,遂忙整衣戴冠,匆匆告辞了息尘,快步往外走:“路上说。” 一行人走到观中正殿外,果然见长乐公主府的长史站在廊下,见姬婴来了忙行了个礼:“叨扰殿下,请属卑职冒失之罪。” 姬婴点点头,见仪仗都已备好了,回身朝息尘再行一揖,随后到院中上了步辇,匆匆下山去了。 及至山脚下,她将那长史叫到了自己车上来,急问姬云府中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长史欠身坐在边榻上,将府中从昨夜起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昨晚长乐公主的驸马在太子姬月府上吃酒,夜半才醉醺醺回来,被姬云训斥一番,却遭驸马醉酒顶撞,闹得颇不愉快,第二日一早,又有昨晚同在席上的御史大夫带人来到长乐公主府上,称驸马昨夜醉酒,出言调戏御史台一名主簿,要来向公主讨个说法。 姬云闻言大怒,当即叫了昨夜在席的几个人来问,果然都说见到驸马酒后拉着那主簿的手说了半晌话,那主簿是去年新科进士,二十出头年轻女子,好不容易调入御史台,又是在太子府中,不好得罪驸马,所以强忍了许久,后来被御史大夫瞧见了走来叫她说话,才得解脱。 见众人都说确有其事,姬云走到后院将仍睡在榻上的驸马一把拽到地上,又命人将他拖至院中,问他昨夜之事。 他猛然间被拽醒,还带着几分隔夜醉意,但却没有否认这事,只说:“的确是醉了,只是拉过手说了两句话,并没做什么。” 姬云见他这副模样,心头火起,回身向侧屋拿出马鞭来,照脸甩了他三鞭,打得他脸登时花了,他这才清醒过来开始挣扎。 但姬云吩咐了人,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又照他后心抽了数鞭,直到内府主管走上来拦住说:“闹出人命不好。”说了好几遍才劝止了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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