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婴在这边堂内又搂着姬嫖说了半晌话,吃过一回瓜果,听人来禀,说图台雅醒了,于是她叫姬嫖先往后面看看小妹去,这边堂上只留下了连翘,细问她们从京城来泽州路上之事。 这段时间,朝中各处都还算太平,前年那场谣言叫开景帝与太子生了些嫌隙,但这一年来有姒皇后和朝中太子党大臣,在尽力消解那件事带来的影响,使得局面大有改善,来泽州这一路,整个行程也是由太子全权调度,亦十分顺利,开景帝在抵达泽州前一晚的御帐宫宴上,还称赞了姬月一句“吾儿办差比先进益了”。 她听着连翘说这一路的情况,微微点头,这次她能来泽州陪驾避暑,也是走的太子的门路,她能奉旨来到这里,亦足以说明姬月的地位仍然十分稳固。 她在这边跟连翘说了好一会儿话,又想到她们都是今日才到泽州,这一路奔波也累,于是只叫她回去歇歇。 这日因圣驾才到,也各处着人吩咐了,后进行宫的无需当日前去请安,只等明日早上觐见。 长乐公主姬云晚间本还想来找姬婴一同用膳,但又想她与世子分别一年,必有许多话说,还是叫她们先团圆一回,便没来搅扰,直到第二日一早,才坐着步辇来找她同往姒皇后处请安去。 姬云到见山阁时,正好姬婴才带着两个姑娘用完早膳,听说姬云来了,忙走出中堂迎接,二人在廊下拉过手来笑着厮见毕,姬婴请她在堂中上座,聊了两句,见时辰不早了,便带上了姬嫖,一同往中宫去了。 开景帝这日晨间正在鹿鸣殿召见朝臣,所以她们先往皇后这边来请安,步辇行了约有两刻钟,才来到位于行宫正中的主宫殿附近。 泽州行宫的建造风格,与洛京上阳宫大不相同,各处山水树木繁多,石子路萦纡曲折,时而转弯见怪石嶙峋,再一转弯又是水榭华亭,移步换景,直叫人目不暇接。 越往中宫行来,越是曲径通幽,山石树木间,隐约可见璇霄丹阙,几处楼阁高耸入云,宛若仙台阆苑。 她们一行jsg人登了几段长长山阶,才在姒皇后这边中宫外门下了步辇,正有宫娥在此接引,姬婴牵着姬嫖,同姬云一起往里走去。 从第一道宫门走进去后,里面又有一座巨大的琉璃瓦牌坊,正中写着四个大字:“披风抱月”,这便是姒皇后的抱月馆了。 她们来得算早,此刻庭外廊下都是一片静悄悄的,姬云对这里十分熟悉,带着她们从一层套一层的庭院外抄近道,轻车熟路地往里走着。 姒皇后此刻已用过早膳,正歪靠在偏厅东窗下的春藤椅上,手中拿着个民间话本子,津津有味在看,一旁的边几上,摆着冷泡茶和果品,一个宫娥在旁边轻轻摇着扇儿。 这时从外面又走来一位宫娥,报说公主同魏王及魏王世子到了,她只微微点了点头:“叫她们进来说话吧。” 等姬婴几人走进来行过礼,她才放下手中的书,给她们看了坐,闲闲聊了几句,又问了问姬婴在邺城的境况,见她如今得以同世子团圆,整个人喜气满面,姒皇后看在眼里,也笑着贺了两句。 正说着话,又有人来报说太子和梁王及其他几位宗亲都前来请安,她才从榻上起来,同她们一起走到外间来接见众人。 没说两句话,外面人报:“圣人驾到”,这边堂上除姒皇后外,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片刻后,开景帝才迈着阔步悠悠走进来,见一众宗亲都在这里齐齐行礼,也颇为随和地叫众人平身,走到姒皇后身边坐了下来。 他坐下环视一周,见姬婴坐在姬云身旁,遂对她说道:“贤姪许久不见,朕瞧着气色愈发好了,想来这一年在邺城过得不错。” 姬婴闻言忙又站了起来,笑道:“感念舅皇眷注,臣在邺城过得很好。” 他听了只微微一点头,没再说什么,又转头同姒皇后提起晚间的筵席安排来,说了几句话,才叫众人散去。 至这日晚间天黑后,又陆续有宫人从抱月馆出来,到宗室皇亲的各家院落里宣旨,随后引众人前往逍遥殿赴宴。 这夜的宫宴不比往常在上阳宫拘谨,姒皇后也特意在懿旨中说了,叫众人都不必穿朝服,要家常些才好,果然这日列席的众宗亲,都穿着轻纱绞罗夏常服,席间气氛轻松惬意。 因这日夜宴要饮酒,姬婴没有带姬嫖前来,此刻她坐在姬月和姬云中间,端着一盏宫酿蓬莱春,正在同姬月低声说话。 刚说了没两句,又有一班舞乐伎人走进殿来,姬婴闻声回头望去,碰巧看到坐在姬云下首的梁王姬星,正伸手去拿自斟壶,准备添酒。 他伸手时,袖口往上移了半寸,姬婴瞥见他碧色轻纱窄袖内,露出的一节苍白手腕上,内侧有三道浅浅的疤痕,是割腕伤。
第93章 苏幕遮 姬婴看过姬星的手腕, 又飞快转眼去看那班舞乐伎人,随即对旁边的姬云笑问道:“这是西域来的舞乐团?” 姬云也抬眼瞧了瞧,点头道:“是, 龟兹来的,自从去年跟西夏和谈, 又同察合汗国建交,西域商路比先更热闹了, 这班舞乐伎人都是凉州知州从西夏和波斯等地拣选来的。” 姬婴听她说完,也跟着夸赞了两句, 随后便见那班伎人开始奏乐起舞,坐在上首的开景帝和姒皇后,也看得十分投入,一曲罢皆道放赏。 这夜宴席一直持续到二更时分, 姒皇后有些不胜酒力,提前先下了席,但开景帝这夜心情好,又叫传了一班小戏,看完才吩咐散席,众人离席后,恭送开景帝起驾去了, 才陆陆续续往殿外走来。 逍遥殿建在行宫内北边的一处山丘高台上, 此刻深夜走出殿外,不时有晚风阵阵袭来, 伴着冷月, 甚是凉爽。 因都有了些酒, 众宗亲也未在殿外久留,先送了太子姬月起驾, 随后便纷纷上了自家步辇,陆续往回走着,姬婴也在姬云之后,坐上了步辇,在后面缓缓走着。 她回头时,见身后还有一人才上步辇,在月色下,看衣服依稀可辨是姬星。 他看上去已是十分醉了,整个人歪靠在步辇上,一只手扶着额头,昏昏欲睡。 姬婴回头见他落在后面,又回想起晚间席上看见他手腕伤疤的那一幕,她低头思忖片刻,见前面众人已渐渐走远,遂轻轻拍了拍步辇扶手,低声朝下说道:“行慢些,我有点头晕。” 一旁执事闻言忙吩咐前后再走慢些,过不多时,在一处竹林甬道旁,跟后面姬星的步辇并行起来,她转过头看了看靠在扶手上的姬星,问道:“二哥,你还好么?” 姬星似乎没听到她的话,这时一旁执事答道:“殿下,我家主子今夜吃多了些酒……” “啊,是魏王妹妹……”姬星像是被她们吵醒了,懒懒坐起来,见是姬婴在旁边关心询问,“我没事,只是经风一吹,酒有些上头。” 她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微微点头:“好,二哥保重,我先去了。” 说完,二人的步辇正好行至一处甬道岔口,一东一南分别而回。 等姬婴回到见山阁,听迎上来的连翘说两个姑娘都睡下了,她坐在偏厅里,先吃了一盏醒酒香汤,散过酒气,又换了身绞罗青衫,才走来后屋瞧她两个,见姬嫖和图台雅一起,静静地睡在一张大凉榻上,两个执事正在细纱围帐外上夜。 她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出来,又回到自己这边屋后汤室里,泡了半晌汤,出来洗漱毕,回屋吹灯上榻。 此刻正交三更,她正在榻上闭目打坐,听到窗外传来两声杜鹃夜啼,她睁开眼睛,轻咳了两声以作回应,片刻后,一个黑影从东窗外闪身翻了进来,正是她留在景园的暗卫头领妫鸢,她轻巧地走到榻前行礼问安:“见过殿下。” 妫鸢这次是以贴身执事的身份,跟随姬嫖从京城来的,泽州行宫各处院落,都有宫中带来的人,各家宗亲几时熄灯几时起,行动都有人看在眼中,白日里更是人多眼杂,不好单独跟一个执事在房中长时间密谈,所以姬婴到此刻才能有完整的时间,可以细细询问自己离京这段时间,专门吩咐留在景园的几个暗卫详查的一件事情。 她离京这一年,在封地过得很是安分,原先不满她从公主改封藩王的一班朝臣,见此情形,也都渐渐不再关注起她来,这才让景园里的几个暗卫有可以活动的余地。 妫鸢此刻正坐在她榻前的鼓凳上,轻声说起去年年初了结的那桩无头案,自嬴禄倒台,跟着这几个梁王党的人在自相残杀中消亡,这一年来,所谓的“梁王党”几乎已是名存实亡。 姬婴每每回想起去年姬星登门来提醒她的话,便觉得这其中文章不小,但因先前那句歌谣,宫中不想让此事继续发酵,所以匆匆结了案,只图尽快息事宁人。 但她一直没有放下此事,所以吩咐妫鸢在她离京后带人详查,果然前段时间访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嬴禄包括其余那几个人的死,还有那句歌谣,幕后其实都是姬星的手笔。 她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这她倒是猜到了,但却没说什么,只是让妫鸢接着讲下去。 原来自从几年前党争被姒皇后出手打压警告后,姬星便开始着手清理起自己身边的人,大部分前来投靠的,都是在太子党够不上台面的新晋男官,靠着开景帝一条降低地方考课标准的政令调到京中来,能力未见有多少,耍起心眼来却是比谁都多。 姬星原本也的确有些才干,在朝中大小是个亲王,前些年也是真的想做点事实,好向父皇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比姒皇后所出那两位皇子差。 但他被这一起人盯上后,把个“梁王党”闹得满朝尽知,连累自己陷入党争,又是请罪又是闭门思过,挣扎了大半年才缓过来,他明白了这样子行不通,开始琢磨着要换条路走。 于是他开始自剪羽翼,到嬴禄这里,他其实已经把先前所谓的“梁王党”清理得差不多了,但剩了些稍有根基的,凭他一个不大受重视的亲王,竟有些难以摆脱,正赶上姬婴回朝,歪打正着替他除了嬴禄。 等他又做回那个身无挂碍的闲散梁王,才算是终于打消了太子党对他的敌意,但去岁他又因两湖防汛的差事办得不错,再次被姬月忌惮,事后还给他编排了一桩赈灾钱粮贪污案。jsg 见开景帝认真查问起这事,又有跟随他办事的官员被拿了赃证,姬星百口莫辩,无奈之下,在自家园中演了一出自裁以证清白,不久后那个做污点证人的官员也在家中上了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3 首页 上一页 85 86 87 88 89 9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