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已知世界正在被改造成适宜鹤原真身降临的环境,那么有更多的存在到来于此,牠们又为何不会建造自己的宜居环境? 当遮蔽自己视线的阴翳都散去,是他自认为作为灰雾之主的代行者而太过傲慢了,他只着眼远望人类整体的未来,却忘了看一看脚下,也就导致忽略了太多的线索。 他平静地想,天母是人吗?不,牠的本质绝对非人,‘天女’是人吗?不一定,也许牠根本没有选择人形,而是以另外的能被人类认知的形象降临。 当他有了这样的觉悟后,安室透就察觉到洞窟中突然涌出了风,但这和鹤原身边一贯游荡的风不同,带着丝丝土腥气,还有一种令人本能地恶心反胃的气息,不知何时他和琴酒分开了,而对方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前后都不见。 安室透把枪从后腰处拔出,在这条长长的没有任何遮蔽的洞窟中,他意识到了什么,把身体紧贴在墙壁上,随之就听到巨大的、以极快的速度传播而来的轰隆声响。 它就像是雷声一样响在耳畔,让他的意识都略微涣散,然后逐渐感受到墙壁、洞窟的震动,一紧一缩,就像是节奏的脉动,当他收束视线抬头时,终于看到—— 一张巨大的人脸凑近,和洞窟的直径一样有十几米高,那是张极尽美丽的女人脸,牠闭着眼睛,好像停止蠕动但仍在呼吸的蠕虫那样,头颅一紧一缩,一时鼓胀一时紧缩,位置也一下前伸一下后缩。 但似乎察觉到了外来者,那长长且弯曲的眼睫颤动,而安室透毫不怀疑那泛着钢铁般坚冷寒光的睫毛都能把他划成碎块,当然了更大可能是当牠张口,就能完全彻底地把他吞吃下去,那张面庞也十分诡异,带来极度的眩晕和恶心感。 安室透还有最后一点理智,趁着牠还没睁眼直接开枪。 然后。 如同做了一个恐怖至极的噩梦,安室透猛然惊醒,四下天明,他站在昨夜到来的那片荒野上,脚下踩着干枯焦黄的杂草,四周不见任何树木,但他回过身能看到自己来时踏出的痕迹。 草叶上沾着露水,像是昨夜里下过雨过起了雾,被太阳一晒就蒸发,蒸腾起微薄的白雾,也就愈发突出不真实感。 安室透脊背略微弯曲,一只手用力地捂着胃的位置,他感到恶心反胃,呕吐感空前强烈,然而率先查看的时候别在腰后的枪,他看到保险栓被拉开,弹夹已经空了,没有任何一发子弹。 在突如其来巨大的恍惚和眩晕中,那种被彻彻底底碾压,身体被挤压变形、内脏全部被破坏、碎掉的骨头刺破皮肤,而内里的脏器、脂肪和肌肉从各个破口中被挤出,哪怕被头部被挤压成碎片,脑浆混着血液流出,他仍然有意识感到恶心想吐的感觉再次涌上—— 想不停地呕吐,把胃袋呕吐出,把内脏心肺肝肾和喉管全都呕吐出,把自己身体里的每一点东西包括血肉和骨头全都吐出来,它们都令他感到恶心不适。 想呕吐,它们已经被碾碎、不属于他了; 想呕吐,构成一个人的真实的血肉好恶心; 想呕吐,他太饱了、太撑了,那些东西都太多了; 想呕吐,好重,好腥臭,好疲惫,好困; 想呕吐,他也想倒在地上,像蠕虫那样蠕动; 想呕吐,他感到自己心脏和血脉的震动,它们的节奏就像是蠕虫那样,一环一环地产生递进…… …… 恶心,好想呕吐。 在他的眼前还不断晃过那颗巨大头颅后混杂了各种颜色,一环一环的,油润、滑腻、恶心的蠕虫躯体。 牠没有睁开眼,而是毫不在意地碾压而过,粉碎了自己的身躯,连着他的意识一同碾碎,只有仅剩的一点存在黏在牠身上,跟随牠一同蠕动前行,牠还在不停地扩大这处地下洞窟。 那是一头巨型人头蠕虫,天女是巨型人头蠕虫。 在他想匍匐在地时,突然望见了一双黑色皮鞋,还有那片浓黑的衣摆,安室透抬脸。 他的脸庞显得怪异扭曲至极,就像是皮囊下藏着鼓鼓胀胀的什么,它十分凸出,令安室透的面庞都变形,最中间的部位高高鼓起,眼睛被扯着向两边分开,口鼻被扩宽,而那东西就快要突破人体的限制冲出来。 琴酒弯下腰仔细打量了下他,眼底意味不明,最终直接拿枪托砸在他后颈,他就失去了意识,也许还有另一力量在作用,令他的外貌缓慢恢复,那些异常终究消失。 只剩一身黑风衣的银发男人站在这片荒野上,任由风吹过,他冷笑了声,“你就让我看这种丑东西?” 未举行升天/飞升仪式的天女竟是巨型人头蠕虫的模样,诡异恐怖得令心理承受能力不错的波本都无法抵抗那样的污染,而如果说他…… 琴酒看着脚下这片大地沉默不语,似乎能观察到天女在地下的运动轨迹,许久后低沉冷漠道:“鹤原,你看到牠了,然后呢?” 鹤原和天母是有着关联但独立的意识,从各种线索都可以发现这一点,而他到达横滨本就是鹤原的意志。 行走在链接高维和现实世界的沼泽与林地间的鹤原抬头,她晦暗无光的眼眸看到了这里,很轻地道:“只不过是好奇。” 天母是没有实体的,但她好奇天女的形象,所以令她视线另外的延伸前往。 她在想,【快乐家】是有趣的存在。 感知到【不合格死人书】的想法,所有鹤原都链接一处的意志中,有一道意志极其高昂欢欣,祂无比疯癫,但无比强盛、恐怖,而祂的主意识正在向这个世界靠近,祂终将抵达于此,当然,会是别的礼物先行到达。 作者有话说: 上班第一天,一大早上激情三千五(竖大拇指.jpg) 还有个开心的事,虽然下本都还没写,但是已经把下下本要写的定下了呢!不是预收和选项当中的任何一个,是昨天激情写下的新设定。
第63章 无知者·63 天女升天/飞升仪式举办得很快,在安室透还没恢复意识时就开启了。 在这次史无前例的全球同时举办的天母教团的祈祷活动中,即便有人质疑天母教团的教众为何能确认灰雾阻隔下全球各地和圣地内外的时间一致,然而他们尽都沉默。 灰袍的教众从各处涌出,从灰雾、从圣地中走出,他们赤足站在这片大地上,他们始终垂首注视着地面,不再抬头看天。 横滨。 仪式的主要举办地在横滨,这座一切灾难伊始的城市,灰雾之主降临于此,就连天母也降临于此,祂们俱与此地有着关联,而这份联系在异常将出现时极其明显,只不过尤为多的人们无法抵抗精神影响,而导致他们遗忘和忽略了线索。 但这次将举办的仪式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前一天平野秀子就联系了日本政府,哪怕横滨作为输送陆地无法承担的人口到海上的重要港口,在各个基地和城市居住人数都趋近饱和的时候不可避免变得拥挤无比,在圣地出现、输送走一批人口后,拥挤的状况也仅仅减缓了一点却仍不容乐观。 然而天母教团却要求在横滨城市中清理出最为宽阔的道路,以至于不得不迁走搭建帐篷或者露天居住在车辆主干道上的人们,甚至将地面反复清洗,避免之前拥挤环境下卫生有限而导致的各种污秽物的残留。 近乎全世界的视线都放在这里,在诸多极尽远望的人们猜测中,天母的力量能与灰雾对抗(起码能受到天母眷顾的信徒能不受灰雾影响自由出入灰雾中,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未彻底到绝境,哪怕被迫全民信仰天母、习惯穿梭于灰雾中,人类仍有喘息的余地和一线生机),那么也许会成为人类的又一助力。 也是因此,此前爆发的宗教冲突不过昙花一现,当他们意识到现今任何宗教都无法产生‘神力’时,在灰雾的胁迫下只得接受天母宗教不断发展、扩大规模,甚至有陷于灰雾包围中的国家明确公告全民信仰天母,最终穿越灰雾,将聚居地迁移至交好国家的城市旁,接到国际救助才得以幸存,也有的宗教国家拒绝改换信仰,艰难求存。 这是一个人类屈居于神之下,被迫让步出所谓人类自我的权利的时代。 这是一个人类丧失尊严,为了延续人类文明而不得不忍辱负重的时代。 这是一个人类如同幼儿,无力也无法对抗于神、蹒跚不知前路的时代。 …… 就在万众瞩目之中,当横滨天明时,彻底照亮世间的光明仅出现一霎,之后便被无穷无尽的黑夜笼罩,而在黝黑的背景上,绚烂无比的‘蓝’肆意铺开,从天的四角涌上正中,最终斑斓、美丽、璀璨的各种蓝色散布在天穹上,如一泓倒着的水缓缓流淌。 不止是横滨这样,地球的另一面也同样,太阳的光芒被遮蔽,月亮消失其踪,整个世界都像是被笼罩在极致的黑暗中,任由多姿多彩的‘蓝’在天穹上流转,刻画出美丽而恐怖的图象。 灰袍赤足的教徒中始终沉默,哪怕四周俱有人惊呼,表达出惊讶、恐惧或赞叹的情绪,他们垂着头不看天。 他们感受着大地的脉动,感受到土地的呼吸,耳畔隐约传来轰隆声响,他们感受到了自己所立足的这片土地真实的震动—— 一环、一环,又一环。 它们连续不断地推进着,和居于地底的蠕虫一样,随着震动越来越强烈,许多非信徒被安排前来的各方人员都站立不稳,还有的无知民众发出畏怖不安的喊叫、哭叫,在排列整齐的教众外,他们东倒西歪,完全没意识到大地真实的震动完全没有这么强烈,只不过他们脑中眩晕带动身体不稳,理智也在逐步丧失。 震动还在愈演愈烈,已有许多非信徒倒在地上,他们呆呆地看着天,看着那些绚烂美丽的蓝仍在变换。 美丽,不可描述不可名状的美丽,那抹色彩深深映入了他们眼底,一瞬间似乎融化了瞳孔,让他们不自觉张大的眼眶中全都铺满‘蓝’。 璀璨如星辰的蓝,奔涌如河流的蓝,它们遵循着某种规律运作,似乎还有无尽的知识在其中,但身为人类的他们不可解读,沉溺进去的人全都化作为一滩蓝色的颜料,他们也将成为‘蓝’的一部分,但更多的人是在恍惚中感受到高温,然后被融化…… ‘天母’、‘天女’,冠以‘天’字就足以证明当牠们试图显形时,天空就已不再安全,人类绝不可直视。 见识到同胞的种种惨象,终于有人如同那些教徒般,深深地低下头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震动已停止,他们因垂下而受限的视野看到,在远处的土地似乎被高高掀起,如同浪潮那般涌来,地表好像是生物的肌肤,具备柔软的延展性,高高鼓起又落下,他们仍能感到那一环一环递进的震动,大地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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