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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等到梦境寂灭，她孤身回归到冰冷的现实。 黑暗的地穴中飘摇着寂寥的火焰，是过去的错误造就的残局。特赛心中那恍惚的热情和成就感也随之冷却。 她大概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迟来的正确选择。 但这不是成功，而是彻底失败后痛苦的断尾。 在乘坐巨龙飞走时，特赛已经接受了这场惨败。 她不得不将形同怪物的族人们抛弃在这幽深的洞穴中。 她得带回这个消息，让剩下的族人、寄居在各地的孩童们也咽下同样的苦果。 她过去没能动摇族人们根深蒂固的执念，如今就能办到吗？ 波欧斯的消亡，会否让他们崩溃嚎啕甚至自毁？ 最后她能够说服几个族人一同归乡呢？ 以丧家犬般落魄的形式沉寂在故土，比在帝国的土地上流浪又能好出多少？ 与生俱来的倔强，令特赛鼓起勇气去继续奔赴这样黯淡无望的前程。 她坐在巨龙的嘴里，不敢回首去遥望黑暗。 若埃丝美拉达没有醒转，她大概只能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离开。 但埃丝美拉达醒来了。巨龙载着他们回返。 埃丝美拉达竟然认为，在这样的残局中，还存在着可以解救的事物。 当埃丝美拉达将特赛归入了“我们”的范畴时，特赛毫无异议。 因为，若离开埃丝美拉达，特赛完全不知道，在这个理应只用来埋葬痛苦的洞穴中，自己该做什么，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暂时不用去面对剩余族人的谴责和质问，令特赛放纵自己的迷茫和踟蹰，在这幽暗的洞穴中发酵。 但在刚刚，埃丝美拉达对唐蒙德的话语，令特赛重燃希望之火。因为，她在其中隐约窥见了埃丝美拉达的宏图和志向。 埃丝美拉达在说着，新的可能性，和新的道路。 埃丝美拉达也正在寻找着，崭新的道路！ 特赛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对埃丝美拉达抱有的亲近和信赖，多少有些盲目。 她可以在合适的时机里放任，又必须在关键的时刻克服。 特赛最初看见那个独身行动的带着兜帽的小女孩时，就仿佛看见了当年低头漫游在金鳞城的自己。 如果利益不冲突，如果情势允许，她愿意付出自己心中所存不多的对外来者的善意。 后来，在那个她遗忘了真实的梦境中，埃丝美拉达成为了她的妹妹。她的秘密同谋。她从未有过的知心者。 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梦境。 但是，清醒后的特赛，将现实与梦境区分得很清楚。 波欧斯的神躯已经瓦解，不管埃丝美拉达此次前来，是怀有怎样的目的，大概都得以实现。 而旧赫利亚人的未来，也不需要没有血缘关系、不再有利益瓜葛的埃丝美拉达来负责。 单纯的同情，一时的善意，都是脆弱的。 哪怕埃丝美拉达也假戏成真，对旧赫利亚人怀有怜悯，对自己怀有感情…… 特赛既不指望能继续依靠埃丝美拉达的力量，也不会将族群的未来和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 但是，埃丝美拉达的话语中终于显露出。 埃丝美拉达也在寻找着崭新的道路。 那同样是旧赫利亚人在寻找的道路。 是坚强的。 埃丝美拉达的宣告传达出她坚定的意志。 ——别离之神！ 埃丝美拉达居然是一位神祇！ 哪怕别离这个神职如此拗口，特赛也瞬间理解了埃丝美拉达的志向和理念。 她不是【安姆】，在那个漫长又美好的梦境中，她能够读懂埃丝美拉达始终想要传达给自己的话语。 不要徘徊在过去的梦境里，不要终日缅怀往日的荣光。从负累中解脱吧！人类必须狠心割舍过往，才能走向新的未来。 特赛左手比作火焰，搁上右肩——如果埃丝美拉达仍带着波欧斯的火焰，那么她应该不会讨厌旧赫利亚人的传统礼节。 特赛颔首俯身，向对方献上礼敬，也献上全部的信赖。 我将不再畏惧回去面对剩余的族人了，因为我将为他们带回新的信仰，新的希望。 请化身为别离之神吧！请带领我们，请指引我们，清除束缚，断绝过往，分离苦痛，拥抱新生！ 任务进度：2/5。 虽然明知对方是神祇 ，但特赛仍无法遏制对埃丝美拉达的亲近与依赖。 在祈祷的这一刻里，她甚至能分心，以轻松的态度去想着：至少，这一次的神祇，讨厌无用的牺牲和殉身。 好险，总算赶在十二点前更新了！ 欧也妮发现了两个秘密，嗯，还没写到……
第96章 答案 在欧也妮如今奇特的视野中，每个意识体都像是一座能量的漩涡。 这些漩涡散布于纵横的时空之中，对外发散，彼此影响，相互牵引，构建出复杂而隐秘的联系。 当特赛躬身之时，附着在她意识之上的，那团澄澈闪亮的金色光辉，向欧也妮遥遥投射出了，代表赫利亚的认同。 而藏在欧也妮胸口的那朵波欧斯的残火，在感受到赫利亚的余晖照耀时，无风自动，猛然摇曳起来。 被封印在梦境中的邪神没有任何声息。 只有这朵与其分离的异火，像在上古时期应答赫利亚般，本能地加入了这场协同作业。 摆脱了邪祟的污染，擦除了漫长历史中积累的沧桑变迁——复归纯粹之初，祂们是双生的机体。 蓬勃震怒、照耀天穹的天之火与地之火。 任务进度：3/5。 少年猎人杰罗姆正关切地望着，在红袍男战士的血色雾刃下，面无惧色、傲然站立着的女猎人。 说来可笑，他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在今晚之前，她的身份是第一猎人的老友的学徒，是杰拉德给出了赞同和许可的“小姑娘”，是获得了猎神祝福的同行者。 这个身份，足以让黑森林的猎人少年尽朴素的地主之谊，在不到两日的出行中，尽力保护她的安全，满足她的需求。 她没有自我介绍。杰罗姆也没有去追问。 仅有两人的路途上，交流不需要用到名字。 但在荒野上这座流浪者的营寨中，意料之外的风波与变故接踵而来。战斗、挟持、逃跑、冒险。 她似乎总在调整自己的计划，也在为了某种猎人无法理解的目的和利益而行动。 杰罗姆不认为她在做对猎人群体不利的事情。但是，继续追随和保护，这大概早就超出了一个少年能够担负的职责的范畴。 这不是少年猎人的义务。 而是杰罗姆自己的意志。 黑森林的猎人与首领旧友的学徒，变成了我和你。 如果我是杰罗姆……那么，你是谁？ 流浪者们的女性领袖称她为埃丝美拉达。 红袍男战士称她为格兰杰，又说她是邪神的神使。 前者曾毫不留情地对他们挥刃、发箭，如今却又沉默地改变态度，站到了他们的身侧。 后者曾替他们迎击敌人，又转头以兵戈相向。 这复杂程度，远不是黑森林中猎人间的竞赛合作、猎人与猎物间的追逃放生之类的简单关系能够比拟的。 哪怕是并不健谈的杰罗姆也意识到，时刻转变的关系无法成为称谓，如果他在开口时想要获得正确的应答，他就有必要知道她的名字。 但他不肯使用从他人口中听到的任何称谓。 他只能在心底用“她”，在口头称“你”。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开口宣告。 她果然不是什么埃丝美拉达，也不是格兰杰，更不是邪神的神使。 她亲口说道，她是别离之神。 猎神就是黑森林中唯一存在的神祇。 猎人们不会像外界那样考虑复杂的社会可能性。 无论是第一猎人杰拉德，还是父亲奥德尔，又或者母亲艾丽娜，都从未教导过杰罗姆，在遇到其他降临的神祇该如何去做。 还未参加过神见礼的杰罗姆，更不知道，对待神明应该奉上怎样的礼节。 但杰罗姆已经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不安了。 从断崖往下落时，他丢弃了相当于猎人第二重皮肤的猎人衣。箭囊中的箭支，也所剩无几。长时间的过度紧张，使他的身体不再那么灵活。 任何一个成熟的猎人，落到这样的境地，都会慎重地考虑撤退或重来的可能性。 但杰罗姆暴露在如此狼狈落魄的情境下，不知为何，心中没有丝毫不安。 他只是在看着她。 他曾将她视作身体柔弱、需要保护的同龄女孩。 不知为何，她又变化了外形，化身为亭亭玉立、英气勃发的女猎人。 不同于特赛的震惊，在第一次见到她使用这种面貌时，杰罗姆就觉得理所应当。 那正是他所向往的蜕变。 明明自称是神明，却表现出了比其他人类更加复杂瑰丽的人性。 不断成长、复杂多变、如此耀眼的她。 使他无法移开目光。 杰罗姆的内心充满了模糊的企盼。 杰罗姆自己也不了解自幼伴随着他的那种强烈渴望的本质和来源，他只是—— 想要成人。 想要成人。 想要成人。 想要成为……人。 欧也妮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变化了面貌的世界。她能清晰地看见人与事物间的关联。 正是因此，她发现了猎神的存在。 原来巴哈姆特悄悄地跟上了他们，就躲在了不远处的黑暗里。 这并不令欧也妮意外，巴哈姆特本就是欧也妮预定下的见证者之一。若祂不跟上，欧也妮也会让【安姆】帮忙用幻听的法术来传递声音。 令欧也妮惊讶发现的一个秘密是，杰罗姆与猎神之间，存在着比她预想中更要紧密的关联。 信徒与神祇间是存在关联的。 欧也妮的光幕上就有着与芳汀连接的能量之线。 如今，特赛的名字也以高亮的形式呈现在了光幕之上。 但是，杰罗姆与猎神的联系远比欧也妮与自己的信徒们的联系要强烈。 不，就连获得了丰饶女神赐福复生的唐蒙德，某种意义上算是丰饶女神在世间的代行者之一，他身上蔓延出去的连接之线，都没有哪根，能比得上杰罗姆与猎神间那么粗壮。 杰罗姆是普通的人类。 在如今的欧也妮的视野中，这点毋庸置疑。 他身体所在之处，不像唐蒙德那般闪耀着高阶法师的炫目能量光辉。 他的意识上也没有附着金珠、血雾那样的神授权柄。 只有那密密麻麻的因缘之线，与黑龙巴哈姆特密不可分。 目与目，耳与耳。 欧也妮忽然意识到，当初自己用缭乱的幻象放倒唐蒙德时，黑龙巴哈姆特也一并坠机，或许不是因为祂本身的视力，居然好到能精准捕捉长远距离下如此微小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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