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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欧也妮心中始终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怅惘寂寥。 她没有看见留给自己的话语。 信的痕迹越往后越新，欧也妮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才停下。 ——最后那页薄薄的信笺，和最初的那张一样陈旧。墨迹亦是如此。 这不是后续的补录，是与前面那封信在同年代写成的。 欧也妮的心扑通跳了一下。 “虽说我觉得没有这种可能，但以防万一，如果你从我的手中得到了宝库的钥匙……剩下的内容是写给你的。 我们大概已经不在了吧？ 我是不会在还活着的时候，将我姐的私物交给别人看的，当然，我自己的也不行。 我打算在离世前将这个空间毁掉。如果我没那么做，那一定是遇到了我们都非常喜爱又愿意信赖的好友。真好奇啊，我们会以怎样的形式相遇呢？” 欧也妮默默心想，黑森林河谷的那场初遇可不算是什么友好的形式呢。 说不上是剑拔弩张，相互的怀疑和敌意还是有的。 “可能会让你失望的是，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好东西。 我们身上不会有太多的钱财。 我习惯把乱七八糟的收藏丢在各地让他人使用，而不是放在这个库里陪我们沉睡。 会被放在这里的，要么是不稀罕的日常物件，要么就是通常意义上不具备价值的、不能被外人利用的私人纪念物。 你或许能从库中发掘到一些关于空间系法术和力量的知识。如果你也是我们追寻乐园的同伴（天哪竟然还会有其他可能吗），这对你来说大概都是已知之物。但还是希望那些不完善的私人笔记和未整理完成的稿子，能多少帮到你。 一想到我们的信件和日记有可能会被外人看到，我现在就一身冷汗。但是嘛，既然那会儿我都死了，也就无所谓了。 我姐也说无所谓。 我真想不到有什么原因，会让我作出这么不理智的选择，将像这样不够有价值又不好意思给外人看的东西留给你，但，不管怎样，现在它们都是你的了。 随你的喜好去处置吧。 有点想问问你，我们最后完成使命了吗？ 啊，我想到了，未来的我也许会想要让你看到这封信，如果我在最后来不及亲口告诉你——无论你见证了我们怎样的结局，请不要太为此难过。 如果你真的存在，一定给我们带来过不少真挚的快乐吧，希望那些时光同样能抚平你的悲伤。我们很高兴能遇到这么神奇的你，很高兴你能活下来，能够平安无事地读着这份信。 你真的存在吗？我现在完全想象不出来你会是什么样子啊。这封信大概率是在白费笔墨，和不存在的事物说话，但如果你看到了，就笑笑我的无知和自大吧。笑笑别的也行。 总之，多笑笑吧，我们肯定更愿意看到你的笑容。 高高兴兴地往前走吧，未知的友人。 祝一切安好。” 欧也妮捏着信纸，面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 这是伊桑主笔的信，但一如既往，是姐弟俩的默契和共谋。 他们就那么怕别人为他们的离去感到悲伤吗？ 姐弟俩究竟经历了多少次那种与詹姆斯的离别，才这么害怕他人遭遇同样的伤心？ 才非得这样极力抹淡自身的死亡，在离开前的每分每秒、在留下的每一处痕迹中都这样反复劝慰被留下的人…… 萍草聚聚散散，在人偶们沉睡又苏醒的漫长人生中，离别一定非常密集。这种事情遭遇得越多，就越难再交托真心。 难怪这张纸上几乎没有后续修改的痕迹。 他们这次写完后就没有再动过了吧，没有猜测，没有补充，大概也是不相信真能遇见某个“未知的友人”。 甚至欧也妮都觉得，自己其实担负不起这种信任。 将戒指交给自己，或许是伊桑在生命最后时刻的冲动，而桑尼出于宠爱没有阻止。 她和姐弟俩们的相处很短暂，除了密谋对付范默宁主教外，几乎没有太多的交心和深谈。她对姐弟俩生活中的许多侧面可以说都是一无所知。 是那场共同的战斗加速加深了他们的感情变化，若在平稳的日常中，三人无法形成这样深刻的情感连接。 多巧啊，他们其实是自己的姐兄。 真好啊，他们是自己的姐兄。 欧也妮感受着心中寥落的暖流，珍惜地将手中的信纸，按原本的折痕，重新折叠起来。 她的手指忽又一顿。 最后那张旧信纸的反面，似乎还有什么内容。 她慢慢翻转过来，看见两道折痕的中间，藏着一处墨迹清晰的图文，是最近才留下的。 那条留言简单又随意，“小欧，不知为什么，再见以来总觉得和你一见如故呢。早点成长为厉害的大法师吧。” 留言旁边是两个潦草的涂鸦。 一只高举着双爪在吓唬人的仓鼠，怪可爱的。 一位头戴冠冕、手持乌鸦的女王，女王正值青春盛年，笑得非常开心。 欧也妮知道那画的都是自己。她捧着信纸，笑下泪来。 留言的末尾有两个签名，字迹各不相同。 飘逸的那个是伊桑，尖利的那个是桑尼。 这是由伊桑主笔的整封信件中，桑尼亲手留下的唯一一处痕迹。 毫无疑问，这是在前往教会的行动前，两姐弟商议后一同写下的。 他们看出欧也妮无意加入乐园追寻者的集体，决心到最后时，将那些关于空间系法术和力量知识，以这种方式留给作为法师的欧也妮。 毫不保留的，连同这份，连同他们本想过要销毁掩藏的无数回忆和秘密，悉数留给她。 这是一封写了很多很多年的。 会有人为了探索死后的秘密而自杀吗？ 前文展开世界观时也简单写过这件事，灵感来源于“量子自杀”的思想实验。 我觉得现实中不会真有人把思想实验拿出来实践的，但对已身处边缘的人来说，那或许就是推动其行动的最后一把吧。
第186章 自学 安塞尔在几天后离开了小康郡。 欧也妮上次提出送行，是为了将范默宁主教骗出教会好布置火灾。这次……她根本不可能将“这次没有别的目的所以我就不送了你自己走吧”这种话说出口好吗？ 这次送行的路上再没有什么关于日出风景之类的浪漫话题了。 上次的深夜谈话彻底改变了两人的相处模式。恰好，这两个人都不是会因发生过那种谈话，就感到尴尬想要回避彼此的性格。 欧也妮回应了教士的要求，在他面前彻底摆烂。 摆烂归摆烂，话还是有得说的，甚至话更多了。 欧也妮直接向巡游教士询问丰饶教会内部的各种行政制度和架构，尤其是涉及到隐秘界内部的那些信息。 多无理的要求都可以嘛，安塞尔说的。 欧也妮提问完全不带客气的。 好奇有什么错？这就是欧也妮毫不掩饰、毫无伪装的天性。 她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可太多了。 低阶巡游教士身处权利的底层。 可哪怕是隐秘界的基层，也有着所有组织制度的基层通病——权利小，事务杂，责任重。安塞尔任职年限不长，可他在各地跑时，要打交道的方方面面部门真不少。 安塞尔的想法是很执着单纯，但他的观察厉害呀。 只要问对了问题，又不违反规定，他多半都能给出答案。 欧也妮态度热切地将安塞尔送到了列车站。是的，安塞尔这次还是选择乘坐列车。 欧也妮隐隐怀疑安塞尔和列车这种载具犯冲，但她毕竟只是掌握因缘之神而不是掌握运势之神，看不出还未发生的联系。 她衷心希望安塞尔这次的旅途能顺利完成。 在站台上，欧也妮交给安塞尔几枚信封。 “如果有事想要找我的话，就写信给我吧。” 联系方式肯定是要留的，她还指望着丰饶教会内发生什么大事，或者有与自己或格兰杰家族有关的内部通告出现时，巡游教士给自己报信呢。 巡游教士低头看着这几枚信封，他能看见法力的痕迹，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 “我也不知道，你给我写信时，我会在哪里。”女孩正仰面对他微笑着，丝毫不为自己的流离失所而哀戚，“你将要说的话写在信封内侧吧，随便写什么地址都好，它会来到我的身边的。” 出于谨慎，欧也妮给安塞尔的是已经使用过回归法术的物件，而不是法阵。 那种会让物品定向指着自己的法阵，欧也妮才不会傻到将其流传出去。 物件是有数的，给出多少她都能自己掌握。 法阵却是可无限复制的，没准哪天就会成为攻击她的手段。 别离与回归之神确信她的法术最后会带着这些信件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自己身边，但她可无法控制信件在路上出什么问题。 “不要在信上写不能给外人知道的事情。如果你想要告知我重要的事，就给我一个与你当面相会的时间地点。” 欧也妮叮嘱，“还有，它或许会很调皮。如果你不想使用掉它，就一定要保管好它。” 安塞尔点点头，想将信封收好。 “……不要放到你的钱包里。”欧也妮又立刻说道。 她莫名觉得，哪怕没有施加回归法术，对方的钱包和自己的缘分也很强。她真的不需要那点小钱了。 同样的信封，欧也妮还做了好几个给芳汀。 欧也妮在小康郡停留了一段时间，按照预定的计划等待自己的教子教女诞生。 在此期间她也没闲着，每天闭门不出地研究双胞胎姐弟俩留给她的空间系法术知识。 对法阵的机械记忆是很简单的，光幕扫一遍就能记下。 真正需要欧也妮去学习理解的，是姐弟俩留下的那些理论研究笔记。 乐园追寻者们不仅未放弃对“空隙”的探索，也在试图解明神源和法力的本质，在对法阵的构成进行研究。 比起将其作为业务爱好的老库克，他们走得可就远多了。 因为他们有更加鲜明的目标和更强烈的驱动力。 神明的陨落，使他们抛却了正神教会中流行的那种对法阵研究的约束桎梏。他们为追寻乐园而大胆冒险，在旧法阵的基础上，自行计算推演连通不同“隙孔”的新法阵。 “领路人”这种系出同源的强敌威胁，又使乐园追寻者不得不研究摸索给自身法术加密的新技术，进一步研究法阵的各种变体形式。 这些事情，欧也妮的光幕全都做得到。 那么，这些研究内容，对欧也妮的参考意义……可太大了。 欧也妮能从确立神职的规则中猜出，TA们手中掌握的关于如何利用神源、法力这种能源的知识总量，一定是难以窥见全貌的庞大繁杂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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