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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完全可以放一部分心智出来，用交替沉睡的方式来放放风。” 是这样没错——欧也妮想起了安姆借用【安姆】的躯壳和她说话那会儿，污染就完全没有蔓延的迹象。 她之前那点难过立刻化为了不悦，“那祂为何要一睡到底？” “我说过，祂向来那样。” 伊甸无奈地说，“对祂来说，清醒的时间从来很少见。” “或许祂有想要在梦中见到的东西。” 欧也妮蹙起眉，摸了摸戒指，“祂在梦里追怀劫前世界？” 她想好了。等找完繁欲后，她下一站就是回头去找安姆，她非得往那张俊脸上丢个二踢脚不可。 “那是过去，如今或许还有别的。” 伊甸笑了笑，“我是不是还没有向你正式介绍过这座塔？” 欧也妮立马打起精神，将安姆的事情丢到一边。 她早就想要好好了解下关于这座塔的事情。 “那次混乱虽然造就了污染，但也让我们逾越了一直不敢碰触的时空障壁。”伊甸向她叙述。 “我们追逐着污染，沿途清理，一直抵达了时间与空间的尽头，然后，在那里看到了其他的世界。” 欧也妮不由问，“是我在塔内见到的那些世界？” “是。无穷无尽，近乎无限的世界。” 伊甸说，“安姆过去曾隐约在梦境里看到那些碎片，因为害怕那是来自劫前世界的影响，一直不敢深入接触。” “直到那一刻，那些世界终于短暂但无比清晰地展现在我们所有神明的面前。” 无限世界？世界的其他可能性？平行世界？ 欧也妮猜测着那些概念，并问出最现实的问题，“你们想过移民？” 因为污染的存在，这实在是太容易产生的想法。 “当然。”伊甸给予肯定的回答，又立刻否决，“可是，没有办法做到。” “我们只能观测，却无法抵达。” “为什么？” “那些世界的根源就与我们不同。” 伊甸向她说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热量会在物质之间传导，对不对？” 欧也妮点点头。 无论在她的今生还是前世，这都是毫无质疑余地的物理学基本原理。 “在我们看到的有些世界里，就不是这样。” “我们使用的能源，在其他世界或许并不存在。其他世界的一些力量和现象，对我们来说也匪夷所思。” 欧也妮懂了，“世界的基础法则，截然不同。” “能看见那样的世界，已经是穷尽了时间和空间神职的奇迹。”伊甸说，“而跨越世界壁垒，是我们无从下手，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更进一步，就算我们抵达了那个世界，也无法确定，我们的力量会在那个世界的法则中被重塑成什么形态。” 欧也妮心想，在她上辈子的世界里，如果哪天科学家发表研究，说能够观测到平行世界的存在，但同时证明了绝对不可能抵达平行世界，她也能像接受“光速不可能超越”这种理论一样给予理解。 可是，能够观测，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她说，“相似的世界，能够提供参考。” 未必能在这个世界生效，但能提供一种实验和研究的方向。 “是啊。”伊甸总是忍不住因为她的聪慧而露出笑容。 “在这个世界，污染已经是跗骨之俎。我们只能压制，难以清除。甚至，我们自身就是污染的源头。” 伊甸说，“上层界的污染比物质界的污染更难根除。当每位神明都曾遭受过污染，我们甚至难以辨别污染与纯净的区别。” “我们应该如繁欲所说，彻底退出物质界。” 祂看着欧也妮，“这个纪元，或许就是神明存在的最后一个纪元。我们将小心翼翼地培育它，不能贪功，不能冒进，尽可能让人类逐步适应没有神明的世界，让教会进一步隐匿法师们的存在，也在人间散播下自强的种子。” 欧也妮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隐秘法则。不再出现的神降与神谕。匠神协会带来的技术兴起。 还有塞西莉娅那样的人类。 可是，“……没有那么简单。” 欧也妮也想到了教会在人间仍拥有着显赫的地位。想到了法术笼罩在技术发展上的阴影。想到了塞西莉亚将自己的理想自诩为瓶中之梦。 “是啊。”伊甸并不否认路途漫长。 “但那就是繁欲祂们要愁的问题了。”已经陨落的神明笑了笑，“我负责的，是其他的任务。” “这座塔？” “是的。在离开之前，我们还想要为人类再找一条退路。” “一条能维持永世昌盛繁荣的道路。” 欧也妮为伊甸言语中流露的期冀动容，又忍不住怀疑，“那样的道路，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过去的670个纪元里，我们一直在等待答案出现。”伊甸平静地说，“可惜我们剩下的时间，不足以再支撑这种解答方式。” “那么，唯有去界外追寻答案。” “安姆提议，我们通过——我们决定建造这座塔。” 欧也妮终于确定了塔的用途，“这是一座观测塔。” “安姆更想要将其命名为世界树。”伊甸说出轻松的内容，“祂在其他事情上都很被动，但对命名有种奇特的执着，就像当初祂主动帮匠神的新机体取名为皮格马利翁一样。” “那些名字，或许是祂从梦境中得到的灵感。” 比起匠神的八卦，欧也妮更在意的还是安姆这家伙的奇特个性。 短暂的沉默后，她在内心发表评论，命得很好，但下次别再算命了。 她甚至还摸了摸【安姆】——想好自己的名字了吗，不要急，不要学你那个主神，慢慢想。 【安姆】无声地表示同意。 “要观测那些世界的话，时间与空间的权柄只是最基础的门槛。”伊甸介绍道。 “每次打开观测的窗口，都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还得不断投入算力来搜寻相似的世界。” “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构建一个特殊的观测空间，装上专用的法术，或者说，程序。” 欧也妮心想，是巨型计算机。 “我曾经想要为人类建造一座乐园。繁欲不许我用乐园取代人类的世界，但我一直在按自己的兴趣营造它。” 伊甸垂下眼睛，“乐园的空间性质很特殊，我也为它投下过许多的资源和精力。” “真高兴啊，到这个时候，它终于有了用途，成了运转这个程序最合适的基底。” 祂再抬头时，已经重新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我和安姆，合力完成了它。” 祂的笑容如此灿烂，但欧也妮知道伊甸为了这座塔牺牲了什么。她此刻伸手，碰触的也只是程序，而不是过往那位存在过的神明。 “……值得吗？” “等到离开物质界的时候，一切对我们来说都将没有意义。”伊甸说，“我不过是比繁欲祂们早离开了一步。” “我还能为人类留下这座‘乐园’，留下塔。” “就算繁欲祂们没有在塔中找到合适的答案，就算未来不再有神明，在我的力量彻底耗尽之前，人类或许都能有机缘来到这座塔中，向界外寻求有用的知识和答案。” “能在这里看到你们的到来，”作为已陨落的神明留下的最后一点遗思，“伊甸”侧头看向云层下方在草地上休息的法师们，“无论哪个我，都会感到由衷的高兴。” 欧也妮问，“为何这座塔会为我出现？” “我不知道。”伊甸摇摇头。 “我留下的这点思维不适合再做复杂的决策，我的使命只是为你实现愿望。” “我将操纵这座塔的权限留给了其他神明，让祂们自由使用。” 欧也妮没有说话，想起了罗杰沉默的面容。 她知道，自己该去见繁欲了。 可她还有最后几个问题要问。 “哦，对了，”伊甸突然想起来，“我还留了一个小小的钥匙给信徒们，我承诺过，如果他们能找到‘乐园’，我要给他们留点礼物。” “为了这些可能抵达乐园的人类们，我特地为观测增加了些趣味性的内容。”伊甸高兴地问，“怎么样，那些世界任务让你玩得开心吗？” “很有趣。” 欧也妮说，“我在那些世界里看到了任务的引导者，那些人物的行为是你的运算吗？” 她试探地问，“你为他们模拟出了在那个世界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思想？” “不，那样的运算太复杂了。” 伊甸认真为欧也妮解释这个并不重要的细节问题，“我会从那个世界抓取原本存在的人物，观测并复制他们的思想和记忆，设置一个程序来模拟他们的思维。” “那个程序会推演他们接受任务后的可能行为。” “就像现在的我，以满足你的愿望为使命，推演着过去的我会有的行为。” 欧也妮又问，“控制和调整那些程序的权限，你也交给了其他神明？” “是。” 【安姆】此时又试图安慰她，【妮妮。】 可欧也妮并不觉得难过。 当得知两个世界法则不同、无法相通时，欧也妮就已经接受了事实——在此世土生土长的自己，不可能是从那个世界穿越而来的灵魂。 而现在她知道了，构造她情感与思想的那些主要记忆，是真实的。 虽稍有加工，但是真实。 欧也妮心想，太好了，她是真实存在的。 在原本那个世界里，拥有同样记忆的另一个灵魂，一定还在认真经营她的生活，一定仍过得很好。 那么我也就不用再对那个世界和她有任何的担心。 我和她是同一个花萼上在不同世界结出来的两朵花。 我也过得很好。
第270章 飞越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欧也妮问，“我看过那些世界的星空，无论那些世界的生态与环境何等迥异，却都有着同样的星空。” 她问出困扰她的疑惑，“明明世界有着如此浩渺无穷的可能性，为何都聚集在同一颗星球？” “无论是劫前文明还是你们，在对面物质界的污染时，都从未想过星际旅行吗？” 伊甸看着她，含笑的眼眸像是洋溢着阳光，“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灵魂来自哪里，但你过去一定曾在加速时代生活过。” 欧也妮并不意外自己被伊甸看出来历，她的问题已经暴露了太多。但是，“加速时代？” “有时候，人类的文明在发展中会出现格外繁荣的时代，重要的发现接连不断，技术的突破层出不穷。” 守望人类的神明说道，“对我们来说，那是危险的征兆，因为加速越快，越容易失去平衡。一不小心，整个文明都会坠入危险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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