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吃饭吧。”张昕把菜端上桌,见他坐到餐桌前又问,“米饭要多少?” “加满吧。今天没吃饭。” 张昕拿了空碗盛汤,又盛了一碗大米饭给他。 汤睿铭真的饿了,上来就吃了几口米饭,又喝了半碗汤,吃了两块糖醋小排说道:“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 张昕有些动容,这几道确实在他们婚内做过,但由今天他说来,分不清是刻意有话找话还是感叹。 接着汤睿铭又把几道菜都夸了,吃完说要洗碗。张昕说算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有烟吗?” 张昕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给他。 汤睿铭看了看烟盒,抽出一根来说:“娇子。你真的会抽烟了。” “就一个月一根的水平。”张昕说。 汤睿铭笑着把烟放在嘴上叼着,走到露台上。张昕从厨房里拿出一个玻璃烟灰缸,阿池送的,她在烟灰缸下铺了一张纸巾,倒了些水上去,也走到了露台上。 汤睿铭站在露台上望着远处,高楼都已经亮灯。12 月楼顶的风,吹在人身上像撞击。他抽得用力,烟头上烟灰都吹没了。张昕把烟灰缸放在露台桌子上,他走过来,把烟熄了,在露台的椅子上坐下来。冬天的露台太冷,他却一直坐着。 张昕等他开口,但他一直沉默,她穿着单衣冷得受不了,刚要进室内,却被他拉了一把,重心不稳坐在他身上。 汤睿铭抱着她,头靠在她颈侧:“抱两分钟,好不好?” 张昕没动,他身上的温度传来,感觉暖和了一些。 “石总今天凌晨过世了。”汤睿铭说。 随后,他们的对话被张昕家的门铃打断了。 是一个同城快递,汤睿铭换洗的衣服,还有拖鞋,他从家拿的。 “总不能穿脏衣服吧。”汤睿铭不再继续刚才的对话,而是在客厅拿了衣服进洗手间,又探头出来说:“你都买了?”似乎想缓和冲淡一下刚才的气氛。 张昕买了须后水,还买了花王剃须啫喱,都是系统推荐的,她买来放在洗手间台盆旁没收进柜子。 “嗯,都买了。你的剃须刀在柜子里。”张昕说。 “找到了。你放东西都还是老习惯。” 汤睿铭洗澡后,张昕继续清理厨房,石总的离开让她震惊悲痛,那样的人,明明是更应该长命百岁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种悲痛让她无力。 汤睿铭洗完出来,换了家居的大 T 恤和短裤,脚下是棉拖鞋,身上有清爽的香气,是他链接上的须后水味道。 张昕本想问他哪里休息,又觉得这句多余,就去自己卧室开空调,也打算去洗澡。 汤睿铭叫住她:“今晚我可能电话多,怕吵到你,借你另一间睡,可以吗?” 张昕家另一间被布置成客房,之前是阿池睡的,她因为周末读书很久没来了,前几天刚换了厚被单、被套和枕巾。张昕就去客房打开了空调。 等她洗完澡,汤睿铭已经进客房,她去厨房想热杯牛奶,听到他在房间里打电话:“这几天不回家,我在张昕这里,不要担心,没事的。” 张昕没喝牛奶,直接回了房间。 半夜里,她隐约听到他打电话,但很快就没声音了。她睡不着,轻手轻脚走到他房门外,房间里灯关着,他没睡,坐在床上,似乎在想心事。 他感觉到了张昕,抬头看她,说:“吵醒你了?” “我也一直没睡着。你想说话可以找我。”张昕说。她确实为石瑞华的离世长久的难过。 那一晚,汤睿铭去了张昕房间。凌晨两点,两个人窝在一张床上聊天。 汤睿铭说了很多很多,说离婚后他辞职,看了几家公司都不满意,接到文石人事的电话也没打算面试,后来是石总亲自打电话来邀请,他心里没太看得上民营公司,后来严重工作失误犯错也没有被责备,他去见客户喝酒进了医院,石总真的急到掉眼泪……他身上的很多坏毛病都是在石总的指点下改掉的。 “她不像老板,像我的长辈和老师。” 直到他说完,张昕才侧过去,摸了摸他的脸,擦掉他脸上的眼泪。汤睿铭也侧过身,抱着她,用很轻的声音抽泣。张昕的心跟着微微颤抖。 他内在还是一个小男孩,只是装得顽强。 她亲了亲他的脸。 周一张昕进办公室,发现聂汉乔和常皓下午才会进公司,例会改到下午。当天会上报告没有异常,但她感觉到了气氛不同。 会议结束后,常皓来找她:“聂董请你进去。” 张昕敲了敲门进去,聂汉乔似乎正在想心事,见到她就示意坐,说:“石总的事,你知道了吧?” 张昕老实说:“是的。” “好,石总的大殓安排在明天下午两点,你和我一起去。” 张昕留意到,聂汉乔说话时以一种打量的眼神看她,不是之前笃定的泰然自若的那种神色。 “好的,聂总。”张昕不打算多问。 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回到位置上,隋小雨在微信上给她发新闻,是文石刚才发出的讣告: 公司创始人石瑞华女士,因病救治无效,于 2022 年 12 月 17 日凌晨 3 点 02 分与世长辞,享年 59 岁。 …… 还有另一份公司公告: 董事会宣布,于石女士辞世后,公司行政总裁石康已获得委任为代理主席及提名委员会主席,今日起生效。 …… 并附上石康的资料和介绍。 张昕想起了曾经见到过石康的样子,在某一天的医院里,他指着汤睿铭的鼻子:“她姓石我也姓石,你有什么资格拉我。”
第55章 葬礼 这是张昕成年后参加的第一场葬礼。 对葬礼的印象还停留在外公去世。那年她六岁,来了很多人。农村家是设设灵棚的,还有大师傅烧饭,有人唱戏,有人哭灵。 她从小是天性冷漠的小孩,就远远躲开,不明白为什么需要那么大排场,那么吵闹的悲痛,仿佛不发出声音就不是家人,是不孝。 在石瑞华的死亡上,她反而体会了死亡的悲痛,沉重、无力和寂静。那晚她没睡着,房间内的黑似乎变得更浓,空调怎么调都不热。 大殓下午两点开始,定在市区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里。 张昕当天穿黑色大衣,配铂金耳环,极淡的妆。 聂汉乔十一点进办公室,头发早上理的,一身黑西装。张昕等他喝了一杯咖啡,才陪他出门,没有用公司的车,由她开车,聂汉乔坐后排。 中午时间,多数路段都不算堵,就是殡仪馆附近花了些时间。 张昕从后视镜里看聂汉乔,发现他一路都在想心事。他让张昕把他放在殡仪馆门口,要先进去和家属见面。 殡仪馆门口停了几部大巴,张昕绕过它们,才开进停车场。常皓已经安排好花圈,时间还算充足。 她走进殡仪馆,找到最大的告别厅。 距离开始还有十五分钟,现场已经来了不少送行。汤睿铭在现场,穿着黑色大衣,背对着她在打电话。石穗在不远处,披着黑色大披肩,头发盘了起来,似乎衰老了许多。 一诺在签到台处接待,见到张昕说:“谢谢您来。” “节哀。”张昕说不出更多的话,从他手里接过了白花和黑纱。 葬礼两点开始,石瑞华的遗像放在厅的正中,仿佛还是上一次见到她的模样,像永远微笑着等孩子回家的母亲… 司仪宣告葬礼开始,灵柩推入围花之中,众人默哀鞠躬。 今天来参加的多数是文石公司的管理层和员工,亲属不多。致辞人是石穗,由她介绍石瑞华的生平。 石瑞华年少经历了双亲离世,过早承担一个家庭中母亲的角色,青年时期在火车站卖过票,做过报亭卖报,生活困苦又经历离异,还帮助家人的事业开始创业。她豁达乐观,乐善好施,一生是为企业和家人奉献的一生…… 悼词结束后,大家默哀绕灵,张昕终于走近了她… 石瑞华的身体被鲜花覆盖,面容比起之前见到时的仿佛只是丧失了水分,极为安详平静的,好像只是睡过去了。 张昕忍不住流下眼泪,递上手中鲜花,望向石家的亲属,聂汉乔正和他们一一握手,和石康说了什么,又拍了拍一诺的肩膀…… 随后是封棺和送灵。石穗哭得泣不成声,一诺扶着她。张昕走到聂汉乔身后,领取白事回礼,去跨火盆,又来到殡仪馆旁的饭厅。今天他们会走完所有的流程。 坐在饭厅里,聂汉乔先离开,张昕也想去和熟人打个招呼,一诺忙于接待来宾,她便坐回位置上,凑巧听到大家谈论石瑞华和她的儿子。 说话是文石的员工:“听石总家阿姨说,石总和小石总下午吵了一架,说要去休息一会儿,结果等到晚上十点也不见下楼,阿姨就进去看看,结果发现心跳都没了……” “石总败在小石总手里了,公司也要败在小石总手里了。” “后面不知道怎么样,汤总和小石总的关系……” 张昕沉默着喝完豆腐汤,看到汤睿铭正在和几个宾客说话。她在公开场合有保持距离的自觉,便从他身边走过… 聂汉乔离开有一会儿了,她走出餐厅,果然看到他在户外抽烟,有个女性在他对面,披着黑色披肩。 张昕认出那位女性,想起酒会时他们的模样,决定还是先回去,结果转身撞上后面的服务生。服务生惊叫了一下,聂汉乔抬头看到了她。 他熄灭了烟,和石穗道别。 离开殡仪馆后,他们回 An-21 的办公室,由张昕从停车场开出,聂汉乔在殡仪馆门口等她,依然坐在后排。 这一次,张昕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望着自己。 回 An-21 恰逢下班高峰,车堵了一路,高架变成停车场。到办公楼下已经六点,张昕停完车,聂汉乔坐在后排没动。 “聊几句吧,我们很久没聊天了。”聂汉乔说。 张昕不喜欢这种气氛,聂汉乔的眼神里笑意很少。他眼睛的形状不好,或许因为上了年纪,眼皮微微耷拉,这种形状的眼里如果没有笑容,会令他看起来有很多心事,对人有很多防备。 “这种情况是第二次了……”他说。 张昕意识到自己酒会那天也被他发现了。 “抱歉,聂总,我只是想出来找一下您。” 聂汉乔看似笑,实际只做了一个嘴角上翘的表情,眼神没有变化。“汤先生应该告诉你不少事,毕竟现在你们现在关系非同一般。” “我们不怎么聊工作。”张昕说的是实话,说出来又深感无力,仿佛只是一句苍白的解释。 “这几个月的数据都很漂亮。恭喜你,张昕!”聂汉乔换了话题。 “谢谢您给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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