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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上传的物料画面中，酒会氛围轻快、明媚，节制，还有一种难得的天然幽默感，是专业策划公司的手笔，An-21 最希望呈现的模样，加上自媒体的解说加持，让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张昕打算叫车回家，这时手机上收到信息：到家了吗？ 是汤睿铭。 张昕回：刚结束，准备叫车。 汤睿铭发来一张高空夜景的照片，有点眼熟，像在什么宣传上见过。照片中天幕是纯粹的黑，楼宇落在脚下，像一簇簇发光的礁石。 没等她回复，他又发来一个酒店的地址和房号。 来吗？放松下。他说。
第53章 温和地走入那段良夜 十二月的深夜，天空中飘起冰雨。 张昕坐进出租车里，报了回家的地址，车开出一段，她又改地址去酒店。 这家酒店去年年底开业，以云端客房和堪比艺术展的环境出名，开业时阿池请过一次日料，让张昕对到处是水晶、琉璃和金箔的装饰印象深刻，体验和价格完全符合超豪华酒店的定义。 路上，汤睿铭发一条信息，问在哪里。 张昕刚发了定位给他，肚子里就发出了肠鸣，酒会结束她只吃了一小块慕斯蛋糕，胃里还是空荡荡的。 司机开到酒店门口，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说出张昕的名字，自我介绍是酒店私人管家。 张昕跟随他去大堂咖啡吧，把证件交给他办理入住，自己则坐在沙发上望着装饰门头，想起那次阿池吐槽这酒店装饰堆砌，又想到第一次和汤睿铭去酒店时她的局促。 如今，她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她，能忍耐困苦，也能坦然享受，对着奢华的环境不再坐立不安。 管家办理好手续，祝今夜有个好梦。 电梯到达 90 层，走过安静的走道，她找到房间刷卡进去。 那是一件大约五六十平米的客房，落地窗后的夜幕像横版的电影画面，一张写字台正对玻璃之前，汤睿铭就是从这里拍的照片发给她。 没看到汤睿铭。洗手间里有冲淋的声音。写字台上还放着一张纸条： 鲜肉月饼、味增汤，趁热吃。 标准的男人字，字形舒展，充满力量，旁边画的笑脸太过反差。 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月饼和汤，热的。 张昕从包里拿出酒精擦手，坐在沙发上吃起来。 窗外大景观早已熄灯，只留下星点的灯光，夜幕是只有零星的永夜，落地窗中倒映出她，她在永夜里啃月饼。 汤睿铭从浴室走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 张昕也在倒映中看到他，没有转过去看他，直到吃完了一整只月饼，喝完汤，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外面好像下雨了，冷不冷？”汤睿铭说。 “只有三度。”她站起来，一些酥皮凋落在地上。 汤睿铭走过来摸了摸她的手，又握住，“一开始觉得你酒会上穿那么少，见我穿那么多……现在又觉得你穿得不够多。” “外套防风的。”张昕在汤睿铭身上闻到薄荷和柠檬的气味，他应该刮过胡子又刷了牙，卫生习惯一直很好。 “觉得这酒店怎么样？”汤睿铭问。 张昕看了看周围：“空气里都是钱的味道。” 汤睿铭笑，“我是第一次来，当时看了就想来，但还是想要和你一起来。” 张昕想到了他们第一次去酒店，接不住他说的话，就说自己想去洗个澡。 她在浴缸里泡了好一会儿，感觉四肢舒展。出来后，看到茶几上多了一个冰桶，插着一支香槟。 汤睿铭打开香槟，给她倒了一杯。 她洗得有点热又有点饿，便再拿了一只月饼，就着香槟吃，还想吃点榨菜。曾经觉得非常高级的东西，如今已丧失了神秘的浪漫。 “酒店月饼那么大。”她又捡起了落在浴衣胸口上的酥皮。 “汤是酒店的，月饼不是酒店的，是我中午公司对面的食品店买的，酒店帮忙加热。估计今晚酒会你不会吃东西。” 张昕感觉心软了一下。 汤睿铭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感叹道：“再来个泡脚桶就好了。” 张昕被逗笑：“你八十岁吗？” 汤睿铭也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想到老了会怎样。” 张昕想到新村里跑下来的张爸，“衰老是悲哀的事。” 汤睿铭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但如果能在青春年少时尽情地做喜欢的事，追求喜欢的人，哪怕最后失败了，老年应该也不会那么悲哀，而只是一种谢幕。脑萎缩伴随的遗忘也会成为对他的保护，让他记不住衰老带来的痛苦，光回忆过去。” 这是汤睿铭会说的话，他身上始终有着理想的那一面。 张昕心中的老年却不这样理想的，它更像是狄兰托马斯的诗，愤怒、不甘和无可奈何，让她想到自己的家人，张爸、张妈，还有孤独的外婆。 “你把老年想得太浪漫了。”她说。 “是挺浪漫的，我真的想过我的老年，或者我们的老年，老到耳背但又不喜欢带助听器，晚上泡脚看电视，声音大得邻居来敲门，但我们就是不知道有人敲门，直到看累了回去睡觉，早上醒来一屋子老人味，但谁也闻不出。” 说完汤睿铭开始大笑，像真的觉得好笑。 张昕理解这又是变相的求婚，“你不要给我压力。” “好。” “你不要急。”张昕又说。 “不急，我两次请你都来了，就知道你对我的感觉了。”汤睿铭得意。 张昕脸发烫。 “睡吧，今天你累毙了。虽然也想和你聊会儿今天的酒会，但明天吧。”汤睿铭说。 张昕洗漱完毕，汤睿铭已经躺在床上，还关了他那一侧的灯，今夜似乎真的只是来睡个觉。 他们没有拉窗帘。张昕留着洗手间的灯，睡进被子，背对着汤睿铭，但睡不着，在想刚才的话。 她开始想象自己的老年，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嘴巴刻薄、内心骄傲、胆子很大的老太太。三十岁的她还有一些恐惧，八十岁一定完全不一样，就好比今天回忆八年前的她，已经完全不一样。 她又想汤睿铭说的话，想他说的老人味，还有狄兰托马斯的诗：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段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诗是这样愤怒而不甘，汤睿铭却那样平静。他应该是能温和走入良夜的人，因为没有辜负每一段时光，衰老会成为他人生温柔的谢幕。 张昕调整了一下睡姿，踢到了汤睿铭的脚。汤睿铭也没睡，凑过来，“睡不着？” 张昕没说话，掀开被子，赤脚走到落地玻璃前，望着眼前的夜幕。 今夜确实是一个良夜。 汤睿铭也起来了，在背后拥着她，亲吻她脖子。她转过身，两个人拥吻起来，脱了彼此的浴衣。 借助着洗手间的散光，她看着汤睿铭的身体，巨大、紧致、流畅、充满力量，但她知道，总有一天它们会变形，胸肌会塌陷下去，肚子鼓出来。汤睿铭会恢复成一个胖子的样子，老年的胖子，像熊猫精打回原形。 她又看自己的手臂，知道总有一天，它也会变得瘦骨嶙峋。不只是手臂，她的胸部也会下垂，肚子会鼓出，她也会变成一个像妖怪的老太太。 但她却不那么难过了，因为在这个良夜，看到了属于未来的那个良夜。 “在想什么。”汤睿铭问。 张昕以吻回答他，伴着吻和咬，他们在彼此的身体上探索起来。面对夜幕，她撑住写字台，感受到热力、冲撞和一直延续到脚尖的刺激。 那一夜，他们做到了以前做不到的姿势，像暴徒那样无惧受伤，像黎明就要死去的动物那样疯狂。 张昕有两次觉得心脏要停了，却还是念着对方的名字，分不清楚是愉悦还是疼痛，想要停止还是继续。最后他们都精疲力尽，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爬回床上，持续相拥着，感受着身体不间断的痉挛。 “我爱你。”汤睿铭说。这次他没有提出任何期望，却让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满足。 之后，一夜无梦，再醒来已是早上七点，一旁的枕头上没有了人。 张昕捡起浴衣穿上，在洗手间也没找到汤睿铭，再看衣柜，他的衣服不见了。 她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张纸条： 我有事要先走，房费结了，你再睡会儿。爱你！ 没有表情，字有些潦草。 张昕想起在凌晨听到他打电话，但听不分明说什么，只隐约听到了医院…
第54章 小男孩 张昕给汤睿铭发消息，直到退房都没收到回信，她离开酒店回家换衣服又去了 An-21 的办公室。 今天是休息日，不是她值班。同事对她来有点诧异，她解释家里也没什么事，回公司处理一些工作，在工位上看了一会儿邮件后，说去楼下巡店。 她去了一楼的文石。开业后文石生意很好，不时有网红来打卡。当天客人非常多，店长过了好一会儿才过来聊上几句。 张昕问今天怎么样。店长这个月的业绩比预想都好，情绪很好。张昕在想或许不是文石的事，但又想店长未必知道上层的事。 下午两点多，张昕收到了汤睿铭的回信，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今晚能不能来你家？ 没有颜文字。 张昕说：好。 汤睿铭又说：可以来吃饭吗？我叫外卖。 张昕本想说好，但很快把打上去的字删了，回：别吃外卖了。我来做吧。想吃什么？ 那头过了好一阵，回：螃蟹。 张昕记得，汤睿铭除了爱吃牛肉，还喜欢大型海鲜：鱼、龙虾和螃蟹……尤其是螃蟹，非常热爱高蛋白的食物。 她四点多离开办公室，直接去楼下超市买菜，时间有点晚，只选中几只合眼缘的花蟹，劲大、肥但个头小，不合适清蒸，就改做汤。她配了一盒中豆腐，想想又放下换了卤水豆腐。汤睿铭是北方人口味，喜欢北豆腐，另外还买了一斤猪排，一把苋菜，一捆香菜，一小袋五常大米。 到家五点出头，她换了衣服就立刻洗小排、螃蟹、豆腐、苋菜和香菜，淘米，利索地切开小排切开备用，螃蟹去腮和胃，切了下锅炒加水煮。 做菜能令人内心沉静，她想起张妈王月芬只有做菜时才会闭嘴。她在案板上切豆腐，又想起张妈曾经对她说：“去汤行长家做菜，切菜要漂亮，要让他们看出功夫，豆腐要切成文丝豆腐……” 她烦躁起来，将豆腐切了大块，丢下锅里炖煮，又把米放进电饭煲，做糖醋小排，拍蒜炒苋菜。 汤睿铭晚上七点多到，张昕已经炖好花蟹豆腐汤，加把胡椒和香菜就起锅，糖醋小排和苋菜也放在保温箱里了。 他进门说“好香”，似乎刻意挤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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