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 思绵绵,一夜向晓无眠。 …… 第二日的天气还不错,只微微有些凉风。 整支队伍行备整齐,秩序井然地立在少天藏府门口,殷上送江遗雪到门口,仔细地帮他理了理帷帽,说:“保护好自己。” 江遗雪点了点头,攥着她的手没放,沉默半晌,哑声道:“你要早点让我回来,好吗?”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太脆弱,可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我不想离开你太久。” 殷上点了点头,玩笑似地说了一句:“别这么离不开我,以你的能力,或能领着东沛另现一番天地。” “嗯。” 殷上看不清他被挡在帷幔后的神情,只能听见他闷闷地嗯了一声,说:“我会尽力的,不会给你拖后腿。” ……想吐,想流眼泪,想跪在她面前,极力否认刚刚那句话,然后说我宁愿被你锁在床上当一个日夜承宠没有自由的禁脔。 殷上笑了笑,说:“也不用太累,厉敏他们都会帮你的。” “好,”帷帽动了动,是他点了点头,说:“我会好好的。” ……不会的,离开你的每一刻每一息,我都很难再好了。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殷上说:“那走吧。” 她拉着江遗雪的手从马车走去,他身子僵硬,微微踉跄了一步,才顺利地跟上她的步伐。 我不想走…… 我不想走我不想走我不想走我不想走我不想走我不想走…… 殷上一点点地放开手,指尖分离,江遗雪蜷了蜷手指,感觉到一丝难以形容的空洞。 ……为什么要这样,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所有人能不能都去死,什么算计、什么权谋、什么乱世、什么皇位,他只想留在殷上身边,到底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这么难! 帘子被迫不及待地掀开,殷上正站在窗边仰头看着他,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看不清神情。 ——离别的惶恐越来越强烈,他再也忍不了一刻,骤然摘下帷帽,从窗口探身出去,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他的眼神堪称卑微,嘴唇嗫喏,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在风里微微颤抖:“殷上,别把我一个人忘在那。” 不知道殷上有没有回答,只感觉到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尔后又伸手轻轻拍了拍车壁,整支队伍便应声而动,坐下马车的车轮也渐渐滚动起来,殷上便开始离他越离越远。 江遗雪死死地盯着她,直至这条路走到尽头,转弯,然后便彻底失去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吞声别。陇头流水,替人呜咽。 —— 立冬前后,殷上收到了川岚城的信报,详细记述了先前崔开润等人开垦荒田、种植粮食的成果,其产量虽然并不出众,但对于第一年开垦的荒地来说已然很不错,大大超出了殷上的预期。 她颇为高兴,仔细做了批示,呈报给母亲后,与其一起设立了新处司农监,又亲自擢选了衔平官员去往川岚授官,以示重视。 此事毕后,川梁也传来了好消息,道殷广等人谈判已成,川梁王择亓徽而立,愿助亓徽更上一层,称其来日若其真能问鼎天下,他们也愿意俯首称臣,以保王室。 “……令兹的章令使才辩无双,溪狄四王卿也是利喙赡辞,多谋善虑,我等配合尚算顺利,现已启程去往相贞面见王室。 一路顺利,各方安泰,勿念,切切。 阿姊殷广。” 细细看完手中的信笺,殷上也松了一口气,沉吟了片刻,问随侍一旁的晋呈颐:“现下氏白境况如何?周垣还在此地盘桓吗?” 半月前,吴真已经被汀悉拿下,吴真王郭聘也公开声援了汀悉,称愿奉其为皇,事毕后,周垣等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氏白,争取再为本国壮势。 晋呈颐道:“是,听闻还在胶着,并未有确切消息传来。”想了想,他又道:“曾于定周为质的长王姬崔隽虽与溪狄世子周垣较好,但却并不受氏白王崔轴的宠爱,此人又与王上有故旧之情,想是不会那么容易投靠汀悉的。” 定周属国的格局由来已久,从开国至此已几近四百年,又约莫到了百年前才有十五国共治的局面,其中各属国的诸王也多有定周王室或是宠臣担任,例如汀悉王周瞻就是永载帝的胞妹,曾经的序戎王陈阙也是定周先帝的宠臣。 亓徽殷氏开国先宗,也就是殷术的曾祖母殷铧,曾也是定周先圣玄仪帝的臣子,手握兵权,亲率一支定周左骑,为定周打下了弗渠江以北的大半江山,一生征战无数,神勇无双,是史册中大肆赞誉的一方名将,尔后又受封为王,来到亓徽。 彼时,氏白先王就是殷铧的故旧同袍,交情颇深,常与亓徽来往,两国之交共叙多代,直到后来定周各帝愈加昏懦,各国也自恃独权,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逐渐微妙,再加之氏白与亓徽之间还隔着一个溪狄,这才渐渐断了联系,所以殷上于定周之时与崔隽也并无多少交情。 闻言,殷上道:“话虽如此,但汀悉毕竟劝服了吴真,吴真铁骑实乃重器,再加之它和定周离得远,永载帝在位之时也难以管束,致其愈发壮大,无论是哪国对上,都得思虑再三。” 晋呈颐思忖了几息,说:“殿下,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他看向殷上有些不明所以的神情,道:“现下各国各成阵营,吴真也必然是觉得单丝不线,独木不林,才在二者之中择一而入,可吴真有势,必然自傲,不愿屈居人下,就算今天它加入了汀悉,也难保他日不是个隐患。” 殷上点点头,眼神亮了一下,说:“你说得对……吴真此次的谈判也颇为惹眼,就算联盟,也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的声援,还说要奉其为皇,免不了包藏祸心。” 和晋呈颐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她笔下翻飞,脑中渐有计划成型,说:“必要之时,或能借力打力,让二者相抗,互耗其力,彼时我等亦可坐收渔利。” …… 事情又多又复杂,殷上忙乱了一天,还亲自进了宫一趟,快到丑时之际,才堪堪赶回府中,回到了主屋准备休息。 屋内已经点上了灯,快要入冬,被子也刚换了厚的,整齐地叠在一旁。 江遗雪不在,那些旧年服侍她的侍从也重新进入了主屋,各司其职,为她脱衣解袍,沐浴拭发,各人有条不紊,动作熟稔,没有发出一丝突兀的声音。 自江遗雪走后,这种日子已经快一个月了。 待屋内烛火骤暗,殷上安稳地躺在了被子里,帷幔被轻轻拉上,屋内炉火也不冷不热,还带着隐隐的幽香,颇为宜人。 一切都很好。 …… 盯着床顶半晌,她收回了又一次下意识朝一旁伸去的手,握成拳头,默默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殷上:有、、想老婆。 (希望大家给我多多评论!尊滴很喜欢看大家讨论剧情和角色!!!)
第48章 他生永不落红尘(2) ◎氏白求援领兵出征◎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 殷广传来消息,称相贞谈判不顺,相贞王态度含糊, 摇摆不定,未免其意属汀悉,对其发难,她领着诸人暂时退出了相贞, 年前约能赶回亓徽。 然而就在殷上思索北部三国如何再探之时, 汀悉却突然放弃了于氏白的谈判, 转而陈兵边境,对其发起了进攻, 氏白王崔轴则第一时间向溪狄和亓徽发出了求援信号,溪狄王董绍昌收到战报后, 则迅速派出了李迁领兵前往支援。 亓徽不比溪狄离氏白近, 消息传到衔平时多少晚了两天, 殷上急匆匆地去往宫中议事,扶徽殿中武将已经围坐了一圈,气氛沉沉。 殷术见她来,忙招手让她坐下, 说:“汀悉出兵, 必然是因为谈判不顺,既然氏白无意汀悉一营, 那我们也必得想帮,更何况, 溪狄也已经出手了。” 殷上点点头, 说:“那母亲想让谁去?” 殷术看了一眼右首之人, 道:“薛将军已然自荐。” 闻言, 那人便站起来与殷上行了一礼,道:“世子殿下,各国形势既然已经到了此处,便是不战也得战了!北境臣曾待过一段时间,颇为熟悉,或能领兵前行。” 殷上语气平静,说:“薛将军不用急,我没说此战不往,可是却不能向北境往。” 此话一出,坐下一角落处便传来一女声,接话道:“殿下想声东击西?” 殷上挑了挑眉,向那说话之人循目看去,对方容色玉白,素面沉静,一丝不苟地戴着官帽,扣子都系得极为平整,乍一看去,不像个武将,倒是像个文官。 此人名叫宁问,今年不过二十有七,背无氏族,出身贫寒,是自己投军后一路拼杀上来的,多年前被殷术派往溪狄,领兵援周畹一起攻破定周都城,一战成名,不仅领赏封将,其用兵、战术以及战场上以一挡百的武力,再加之其容貌和不苟言笑的性格,一度在战场上传出“玉面鬼将”之称。 殷上朝她点了点头,说:“汀悉虽拿下了三国,可于氏白却是异国作战,其中,虽然吴真借出了三万兵马,但还是汀悉自己的兵占大头,想要救氏白,硬碰硬是不可取的。” 宁问说:“汀悉陈兵在吴真地界,其后还有吴真的粮草、兵力后盾,若是硬碰硬,确实吃亏。” 殷上陈词道:“故而,我们要选一个汀悉必然会救的地方攻,以吸引汀悉兵力,分散而战,解氏白燃眉之急。” 殷术问:“那依你看该派谁去?” 殷上道:“薛将军对北境的情况熟悉,由他领兵去往北境支援溪狄,以迷惑汀悉,我与宁大人则领兵去往汀悉,攻其必救之地。” 殷术眉头一皱,问:“你要亲自去?” 殷上点点头,说:“氏白一战,正是周垣亲自领兵,若无王室压阵,气势上就比他们输了一筹。” 臣子面前,她无法与母亲说什么温情之语,只向她点头示意,让她放心。 殷术眼神变了几变,似有犹豫,好几息后才对身边的大监轻声道:“拟旨,封宣,怀化将军薛其敏、宣威将军宁问为帅,各领大军去往边地,世子殷上监军随行,择日点兵启程。” 闻言,坐下起身,恭敬地齐声道:“是。” …… 战事紧急,殷上当夜就命晋呈颐跟着宁问去往了军营点兵,自己则去选了此次需要随军的亓徽卫。 亓徽除了戍边的军队外,其余兵卒则分为了三支,即左卫、中卫、右卫,这些兵卒战时打仗,闲时便是训练、种田。 而她常用的亓徽卫,其实是王室专用的护卫,分为亓卫、徽卫,亓卫在明,多有另一层身份伪装,或游走于各国通传情报,或随身保护王室安泰,比如晋呈颐、林泊玉、厉敏等人,就是亓卫中的一员;徽卫则在暗,多执行暗中保护、刺杀等见不得光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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