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至王公大臣世家子弟,下至贫苦百姓商贩官吏,都有可能是亓卫的人选,但徽卫的人选来源却单薄许多,那就是必须要孤儿、必须没有牵绊。 这类人大多已然走投无路或是身负血海深仇,进入徽卫后,王室便会出手替他们了却前尘,此后他们便要将生死置之度外,以己身,作利刃。 …… 晋呈颐回来的时候,殷上已经选好了人,亓徽二卫共九十人,单成一队。 听闻还有徽卫出马,晋呈颐有些不明,问:“殿下,我们不是攻其所必救之地就好了吗,需要将徽卫提到明面上来吗?” 殷上摇摇头,说:“这是次机会。” 她躺在窗边的摇椅上,冷风从微开的木窗外吹入,微微有些寒凉。 “攻其所必救之地,汀悉虽回撤,但吴真不会,届时其大军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又没有吴真铁骑为后盾……” 她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待晋呈颐再去看的时候,竟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愣了愣,良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把窗户关上,又将一旁的毯子拿起,仔细为她盖好。 —— 冬至过后,宁问与殷上一起率军出征,和薛其敏兵分两路,各自赶往所定之地。 亓徽和汀悉并非邻国,中间还隔着序戎、九祈和定周三地,想无声无息的陈兵边境,不闹出太大动静,从九祈走自然是不行的,殷上便打算横穿序戎,进入定周后从西南方进攻汀悉。 但这样以来,路程就要长了许多,细算下来,要比起薛其敏支援溪狄的行程长了三倍不止,为了把握时机,殷上等人也只得日夜冒雪行军。 此番去往汀悉的亓军只有三万轻骑,轻装简行,辎重等全然放弃,事先通知了序戎、定周的官员,备重械粮草,沿途补给,在他们到达定周边境之前,尽量稳定边城,不要打草惊蛇。 大约连着行军七八日左右,大军穿过了序戎,进入了定周境内,气候稍微比亓徽好了些,也不再连日大雪,在沿途补给了粮草军械后,行军速度也加快不少,终于在第十三日到达了定周与汀悉接壤的边城照滈。 定周如今的少帝是在永载三十一年登基的,如今也不过十三岁,且其一直到今日都未改国号,并无实权,整个定周都在周畹母家的掌控之下,得知亓徽此次的计划后,其尚书左丞苏玉全亲自派遣了心腹之将前往照滈,助殷上一臂之力。 清晨时分,大军终于抵营,瞭望台上的兵卒看到亓徽王旗后,立刻洞开城门,将殷上等人迎了进去。 照滈城除了守军和令使之外,还有苏玉全从懿安派过来的一位将领,名叫郑麟,在定周之战中也是他先领军朝周畹献降,还与宁问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 由宁、郑二人引荐,殷上也与守军吴平澈及令使沐游见上了面,时间紧迫之下,几人也未多做寒暄,立时进了备好的营帐议事。 待众人围到桌边,殷上边直接道:“废话就不必说了,我等暂不清此地形势,还需各位详述。” 沐游点点头,指着地图道:“与照滈接壤的汀悉之城叫做麓起,地势多样且有山水并行,再加上近年来定周势弱,守城之军不算太多。”想了想,他又说:“此城只能算作一普通边城,既非兵家要塞,也非粮草后盾,您先前说要择一‘攻其所必救之地’,可能此地并不合适。” 殷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地图,说:“可此地却很适合埋伏。” 闻言,沐游愣了愣,说:“殿下,您是想……” 殷上道:“汀悉共有兵马近四十万,除了每城守军之外,派去攻打氏白的则有近十万,且由世子周垣带领,其中不乏精锐,若我们能攻其所必救之地,引得他们领军回援,彼时他们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又没有吴真铁骑为后盾,是最为弱势的时候,即便此番不能剿灭其精锐,却未必不能予其重创。” 闻言,郑麟眼睛亮了亮,忙道:“我知一处,为其所必救之地。” 吴平澈也反应了过来,接话道:“镶云城。” “对,”郑麟点点头,说:“除了汀悉的都城桂宁外,也就是此地了。” 宁问便问:“此地有什么特别?” 郑麟道:“此乃汀悉粮城,大半粮草是从此地送出的。” 他骈指指向麓起城东北方的一个小点,说:“此城不大,百姓多以田力为生,汀悉王还专门减少了此地的赋税,鼓励别城之人来到此地。” 吴平澈道:“但此地把守严格,四周都是汀悉的城池,就像一个被崇山峻岭包围的水潭,想进入此地,必须打下一个城池,才能打开防御,可一旦这样就又打草惊蛇。” 殷上笑了笑,眼神澹泊,道:“谁说想进入此地就非要攻城?” 闻言,郑、吴二人对视了一眼,道:“还请殿下明示。” 殷上道:“我们的最终目的有二,一,解氏白燃眉之急,二,埋伏此地,攻其精锐,其所必行之事,就是令周垣所率之军回援。” 宁问接话道:“殿下想假传汀悉军令?” 殷上看了她一眼,笑道:“宁将军总能想我所想。” 宁问依旧冷着一张脸,但是能看出来她已经彻底明白了殷上的计划,道:“既然大军难进去,那便少些人。” 殷上道:“届时,我会命一支私卫,带着亓徽王旗伪装后进入此城,此城的防卫多依靠四周之城,守军不足,只需要拿下令使及守军二人,然后关闭城门,只于各地更换旗帜,再发出求援信号,前来支援的人看见王旗,便会认为此地已经被拿下,待消息便能传至京城及氏白,周垣若是回援,我们就在其必经之地上等候,她若是不回,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听完计划,郑麟沉默了一息,才道:“从汀悉传信至氏白,快马来回五日左右。” 殷上点点头,目光沉静,说:“够了。” —— 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亓徽卫连夜从照滈出发,一路向镶云城而去,殷上等人现在要做的,便只是等待消息。 回到营帐后,殷上揉了揉酸胀的脖子,问晋呈颐:“就快到最冷的日子了,棉甲、粮草送过来了吗?” 晋呈颐道:“殿下放心,都是从序戎、定周沿途送的,后备充足,第一批已经分发下去了,不要几日第二批便也到了。” 殷上点点头,说:“重械呢,也送到了?” 晋呈颐道:“投石车、云梯、头车已经送到了,剩下的还在路上,不过也不需要几日,都在殿下的计划之中。” 见殷上还待再问,晋呈颐大着胆子打断了她的话,说:“殿下,若有意外,定然第一时间呈报于您,您该休息了。” 殷上愣了愣,又听见他说:“郎君走前特地嘱咐我,道别人许是不敢说这话,恳请我要提醒您。” 听他提起江遗雪,殷上的眼神微澜,说:“你上回是不是说有东沛来的信。” 先前信笺刚到的时候,殷上正在议事,便先让他放在了一旁,后来日夜行军,便也忘了此事。 晋呈颐点点头,边说话边从怀里拿出信笺递给她,道:“都两封了,殿下一直未看。” 殷上听他的语气里似乎还有一丝几不可察埋怨,忍俊不禁道:“你这是替他抱不平?” 闻言,晋呈颐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说:“也没有,殿下日理万机,是属下逾矩了。” 殷上笑道:“你这话就更像了。” 晋呈颐尴尬地张了张口,道:“殿下快看信吧,看完好好休息。” 言罢,连礼都未行便出了帐子,殷上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着信走到了桌案边。 一转眼,江遗雪走了也有两个月了,先前在衔平的时候,二人也通了几封信,只是后来自己愈加忙乱,别说写信了,就是回信都来不及看。 将案上的灯点上,殷上坐下来,随便选了一封信拆开。 “殷上: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来此一月,大致事宜我已了解,之前与你说的贪污之案已经解决,性命威胁之下,众人也都安分了许多,此外,还有赋税之事尚待厘清,颇为繁杂。 此际接手一国之事后,我才晓得你平日有多辛苦,国库、赋税、田力乃至军备都要事无巨细的批示处理,又或战事,又或天灾,其下要付出的人力物力也不知几何,不过好在有徐大人倾力相助,否则只我一人必然不成。 殷上,我知你志,了你愿,前路风霜刀剑,如今我与你一起共担。 望平安,切切。 阿雪。” 信毕,殷上看着那最后一行字,模糊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将此信放下后,殷上又拆开了第二封信看了起来。 “殷上: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东沛境况向好,你不必担心。 不知你是否事忙,信笺难寄,不过厉敏与我保证你定然收到了,我也安心。 你若有事,也不必费心回信,只需予只言片语或随便一物,让吾心有寄,免我愁情。 虽只别二月,但却觉离恨千重,相思难陈,忆及从前烟雨,不见旧时杨柳。 殷上,惟愿来复吾梦。 我心切切,我心切切。 阿雪。” 作者有话说: 正常收到回信后的第一封信:我一定努力,和你一起共担前路。 好久没收到回信后的第二封信:呜呜呜快回我,我想你想得要发疯了。 整段垮掉。
第49章 他生永不落红尘(3) ◎心境转变吴真事变◎ 失去殷上音信的一个月后, 江遗雪终于收到了厉敏送来的第四封信,只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她领兵出征的消息。 他一下子有点怔愣, 收到信的惊喜瞬间被担忧冲淡,但反应了一会儿,又觉得在意料之内,只问道:“她现在人已经在定周了?” 厉敏道:“是, 此信便是从定周过来的。” 江遗雪抿了抿唇, 点点头, 闷声说:“知道了,你去吧。” 厉敏应声, 恭敬地退了下去,殿门开阖, 屋内又只剩下他一人。 她怎么…… 唉…… 先前殷上去往各方, 他都陪在她身边, 可那么近的距离他都尚且担心受怕,如今更是…… 伸手握住心口,江遗雪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努力压下那丝惴惴不安的感觉, 将视线放回到手上那封信上。 等了那么多天才来的, 到手上了,他却有一丝不敢拆开。 回到东沛的这么些天, 他不停地干了很多事,会做的努力做, 不会做的便努力学,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虽则只有两个月, 但他的心境却多少有了点转变。 因为他是第一次如此切身地感受到殷上的辛苦, 好似在为一艘大船掌舵,行驶在暗礁密布的大海上,手上牵引着四面八方引伸过来的无形丝线,稍有不慎可能便是无法挽回的境地,以至于要如此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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