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瞻蹙眉,眼里一片深切的无奈:“你怎么还是不懂!”她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想靠江遗雪翻盘,是绝对不可能的,殷上不会受一个男人威胁,江遗雪也不会任由你挟持他威胁殷上,都这么久了,你难道还看不明白?这乱世求生不易,可死还不简单吗?!” 她勉强缓了缓语气,继而软声道:“你听我说……孩子,不管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这场局都已经下到了终盘,现在回头尚且来得及,你要是真的一条路走到了黑,便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是……”见周垣低低应了一声,周瞻以为她同意了,神色立刻舒缓下来,正要说话,却又紧接着听见她说:“天时地利人和……你说得对,我怎么能让殷上占尽了,我当时就应该杀了郭长墨的,而不是只是把他关起来,只有死人才找不到,届时我再找个人易容或是捂死这个消息,不就不会被殷上得手了吗。” 见周瞻用一种极为失望的眼神看向自己,周垣忙道:“母亲,求您相信我,我能赢的,我能赢的……没到最后谁知道结局如何呢?您再信我一次!殷上肯定有弱点,我手中还有二十万兵马,只要能用好,我依旧可以反败为胜!” 她眸子里透出一丝隐约的疯狂,喃喃地朝桌案边走去,周瞻看着女儿的身影,眼里最后一丝期待的光也熄灭了。 她无力地垂下手臂,自知已然无法再劝。 良久,她拭了拭眼角的薄泪,掀开帘子走出帐去。 二女周幸正在外面担忧地看着她,显然也听到了里面激烈的争吵,抿了抿唇,道:“姐姐……还是不愿意吗?” 周瞻尽量温柔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道:“阿幸,明日你就跟着高令使离开此地,去令兹的凤停城找你父亲。” 周幸道:“那母亲您呢?” 周瞻抬眸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中一片空洞,摇了摇头,哑声道:“母亲要保护你姐姐,当年送她去定周为质之事,总归是母亲对不起她。” 周幸和周垣相差岁数不大,但当年周瞻看周幸性子太软,怕她去到定周撑不起来,只能送了周垣去,谁料永载帝长女周黎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借由周垣以得汀悉之势,定周之中,汀悉不敌周畹,她也只能退兵,同时将周垣带了回来。 本以为此后汀悉便可安居一隅,可谁知周垣心中一直觉得是自己突然收兵才致周黎兵败身死,母女之间的裂缝也越来越大,她心觉有愧,带她回来后,没多加考虑就将世子之位给了她,可谁料她却先斩后奏,一声不吭地就加入了十五国的混战,以至于走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错因在她,这苦果自然也应该她来尝。 —— 夜无尘。月色如银。 殷上等人此番重新驻扎在了九祈的月宿城,位于定木城的正南方,中间隔了一个叫做九疑的小城。 一直近子时,主帐议事的人才陆续散尽,林泊玉进来的时候,殷上正疲惫地撑着脑袋坐在那里,脸色空茫地发着呆。 她走道案前,轻声说:“会没事的。” 殷上怔了一息,放下手抬头看她,哑声道:“林姐姐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林泊玉笑了笑,走至她身侧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衣领,道:“若实在难受,可以和我说说。” 殷上沉默了良久,才道:“不是很难受……就是觉得,”她喉间似有哽意,咳了咳才道:“……那天早上起来没多看他一眼,有点对不起他。” 林泊玉叹了口气,重复道:“会没事的。” 殷上点了点头,低下头去,闷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拧起眉,摸索着抓住林泊玉的手捏紧,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助,道:“可万一他真死了呢?林姐姐,我觉得……我觉得我还是会有点难受的。” “从小到大,我好像从来没有为了他做过什么……能力之外的事?”她有些不确定,还自我反问了一下,然后道:“……一桩桩一件件,或许对他来说是救他于水火,可对我来说不过是易如反掌,我把他当一个棋子、当一个玩意儿,他自己也好像乐此不疲,可有一天我突然想教他做一个真正的人。” 殷上又沉默了良久,才继续说道:“我喜欢他,我从来不否认,可我真的不知道他若是死了——因为我死了,我应该如何……我有点不明白。” 我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在我的文里没有人会莫名其妙的坏! ps:殷姐太清醒了,她的感情变化写起来好难把控。
第60章 玩青史低头袖手(2) ◎大军攻城突闻战况◎ 三月廿七, 立夏。 亓徽大军再次陈兵九疑城下,于黄昏之时发起了进攻。 一路打来,各城的守军或逃或降, 周垣手中的兵马也锐减至十数万,再加上各城的守军以及后备,勉强有作近二十万人,但实际能参战的兵卒却并没有达到这个数字。 其中定木城有天险做依, 周垣便没有在此城放太多的人马, 只留下了一队一万左右的精锐, 尔后分别在了定木城南向的与山、九疑、红棘三城各放置了三万左右的兵卒,再往外的城池便只有数千人守城, 但重械却都推到了外城。 基于此,周垣还连夜命军械处再造了一批撞车、叉杆、飞钩等物, 以防敌军爬墙, 或是防御敌军破坏城门、城墙以及挖掘地道等, 打定主意要以守为攻,和殷上一直僵持下去。 此际已然入夏,但九祈北地仍带着几分寒意。 天边的云霞极为绚烂,金灿灿的阳光打在层层的黑甲上, 透出一丝凌冽的杀意。 城下万人千阵鳞次栉比的排列开来, 黑压压的似乎看不见尽头,殷上黑甲覆面, 位于队首,湛卢真、郭长垚则后退了半步分列两侧, 再往后便是赵复、姜昌黎、晋呈颐、林泊玉等人, 每阵前方又竖有各国王旗, 于风中猎猎作响, 此外还列砲座二百余所,七梢砲、撒星砲、座石砲皆有,强弩千余蓄势助之,整个场面异常恢弘,直叫人心生退意。 列阵毕后,几人抬目望去,便见那城门之上已经列好了弓弩手,还有几个生面孔正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们。 见状,郭长垚率先开口叫阵,道:“汀悉之势已然趋无!开城献降!饶尔一城性命!” 很快,城楼上便传回一个年轻的女声,毫不客气道:“汀悉势虽趋无,可兵却仍要护君,我们可不是那些趋炎附势的两头草,一见你们的刀枪恨不得跪地称臣!” 郭长垚笑了声,道:“你倒是好骨气,报上名来!” 那人道:“汀悉桂宁温氏子,温故!” “原来是温氏之人,”湛卢真轻声说了一举,道:“温氏一向是汀悉王室的心腹,看样子周垣是要死守这几城了。” 郭长垚道:“死守也没用,”他眼里浮出杀意,道:“我必杀得她片甲不留。” 两军的战鼓几乎同时打响,浑厚的号角声从队伍后方传来,一直到响彻整片天地。 立在殷上身边的兵卒为她递上一面战旗,那旗帜黑色为底,上面只用金线绣着一字——“亓”。 她握紧那战旗,眉眼冷肃,目光紧紧盯着那城门之上的九疑二字,举旗喝道:“进攻!” 随着话音刚落,无数砲石和箭矢立刻从身后迸发了出来,以摧毁一切的架势向城楼砸去,转瞬间,那城上立刻便矢石如雨,其合抱之木,随击而碎,楼橹皆坏,守御兵卒不能存立[1]。 一路攻来,砲石车一向都是攻城利器,然砲石难运,多以就地取材,备此战之时,殷上就下令允许城内百姓搬石出卖,再加上兵卒凿石为砲,一时间月宿城的山石也都尽毁。 然而周垣决定死守,显然不是没有办法应对的,很快,那城楼上便升起了幕障,那幕障是以结大绳为网,每五十步为一片,一长竿张之,大约共有十片左右[2],不仅如此,那些城墙之前还支起了几大块用草、布、木、皮等各种材料制成的木幔以做防御,用以减少城墙的损伤。 这两样东西很快起了作用,也确实拦下了部分砲石,借着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城楼上的弓兵立刻搭弓射箭,数箭齐发,那射下来的箭簇上都绑着浸了油的网棉,燃着一簇簇的明火,像流星一般朝亓徽大军射来。 那些箭矢虽数不胜数,仔细一看却乱中有序,大多数都是朝着砲石车的砲架而来,可明明是遇火即焚的木架,此刻却火不能入。 为抵箭雨,城下已列出盾阵,领头的几人被牢牢护盾阵之后,郭长垚见状,笑了笑,道:“殷上,你还真是算无遗策。” 先前备战之时,砲架也是就地取材造成的,那木架也不过是普通的木头,殷上见了,便说用什么木头无所谓,但却一定要包一层防火的东西。 军械处的长使得令,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在那砲架四旁并用湿榆小椽密簇定,又用生皮并铁叶裹定鸱鸡须,以此便火不能入。 原本郭长垚还觉得麻烦,可见殷上和湛卢真都坚持,便也没再多话,如今看来,殷上简直是就是料事如神。 城楼之上的人见状,很快就开始焦躁起来,对着温故连连问道:“将军,那砲车不烧啊!” 温故显然也并未料到,表情凝重地看了几眼,立刻扬声命令道:“升竿!再加一层幕障!给我拦下!” 砲石毕竟是有限的,只要僵持着耗尽,他们便不能再用此械。 …… 见身前的抵挡的盾牌上已然插了数支燃火的箭簇,殷上便抬手示意那人退后,身后的兵卒见状,很快便替补了上去。 湛卢真等人正不明所以,却见殷上伸手握住一支箭羽的尾端拔下,随后从马侧拿出一张半人高的长弓,扬声对身前的盾阵命令道:“开一条口子给我。” 闻言,几个兵卒立刻侧身,为她留出了一块两掌宽的缝隙。 殷上眼睛半闭,身子后倾,抬腕搭弓,紧紧地盯着乱流般的箭雨,一点点拉开那坚韧的牛背筋直到满弓,屏气凝神两息后,她寻到机会,眼神一凝,当机立断地松开弓弦—— 随着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之声,那箭矢精准地穿过了缝隙,于箭雨中逆流而上,竟直直地扎在了一面幕障的网结之上!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幕障就被燎出了一个大洞,迅速失去了防御能力,很快就烧得只剩下了孤零零的长竿。 “好!” 耳侧传来了几声叫好,几人也抽箭搭弓,开始学她的做法以彼之箭还施彼身,不过自上而下的箭羽来势如流,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精准地射到对方的幕障之上,就连殷上也只不过十中二三,剩下的多靠晋呈颐出手。 很快,那些层层的幕障便被烧得七零八落,砲石的威力继续显著了起来,直到砲石投毕,整个楼橹已经毁坏了多处,有数处薄弱之地甚至向下凹陷了数丈,殷上见时机已成,便继续举旗道:“先架云梯,小心地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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