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起眉毛,神色有些纠结,喃喃自问:“是吗……” 殷上有些无奈,没再多说什么,又抬头亲了亲他柔软的嘴唇,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今天天气不错,去院子里坐坐罢。” 江遗雪被她的温柔一下子拂去了所有情绪,乖乖地点了点头,与她一起走出了门,两个侍从也搬动着一张摇椅走到了院子中间。 不对,外面不是在下雪吗? “正君,放在这可以吗?” 听到那个侍从的称呼,江遗雪肉眼可见地愣了愣,问:“你叫我什么?” “正君殿下?”那侍从以为自己叫错了,惴惴地重复了一遍,有点不安。 正君?他什么时候嫁给殷上的?周相灵呢? 殷上看他懵懂的神色,蹙了蹙眉,先对那侍从道:“就放这吧,你们先下去。” 那二人应是,立刻退了下去。 “今天到底怎么了?”殷上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到摇椅,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江遗雪抬头问:“他们怎么叫我正君,我们什么时候成亲的?” 到了这个时候,殷上终于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说:“你没事吧,乖乖,我去叫府医吧。” 不对,不对…… 眼见殷上就要转身离去,一股深切的恐慌感突然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拉回来,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把脸埋在了对方的怀里。 “殷上……” “嗯?”她应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到底怎么了?” 江遗雪抬起头,神色满是迷茫,轻声问:“我记得,你和周相灵有婚约啊,我什么时候嫁给你的,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殷上无奈道:“谁告诉你我们俩有婚约的?” “没有吗,”他眨了眨眼,小声问:“是我猜错了吗……” 殷上叹了口气,说:“你这一天天的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她坐下来,躺在摇椅上,勾住他的腰把他带到怀里。 冬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照在二人的身上。 江遗雪收紧了手臂,下意识地和她紧贴在一起,把脸埋在了她温暖的颈窝里。 脑子里的杂念像一团光影一般变幻无穷,可却全都消失在这个久违的怀抱里,江遗雪满足地喟叹出声,像只小猫一般蹭了蹭她的下巴,抬头和她对视。 殷上嘴角含笑,什么都没说,清澈悠长的眸光像是透明如水的栀子花。 然而就当他沉浸在对方的如水一般温柔的眼神里时,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灭顶的窒息—— 他瞬间难以呼吸,宛若一个濒死的溺水者,下意识地抱紧殷上,可刚刚还温暖真实的人此刻就像一个幻影,逐渐在他眼前变得模糊,直至彻底消失—— 殷上! “殷上!” 江遗雪骤然清醒过来,喊着殷上的名字坐起了身,心慌到几欲作呕。 周围一片漆黑,隐约能看见桌椅的位置。 是汀悉的营帐。 美梦到噩梦的突然转变让他难以接受,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 已经近半年了。 他在汀悉的阵营中待了近半年,一次也没梦见过殷上,为什么突然…… 梦里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就连殷上的脸也开始模糊不清,江遗雪顿时感觉到脊背发凉,恐惧的连牙齿都在不停地颤抖。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他连滚带爬地下床,摸黑向营帐门口跑去,然而还未等他掀开帘子,门口却突然亮起了光,几声恭敬的参拜声陆续响起,下一息帐帘就被人掀开了。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屋内的灯也随之亮起。 是汀悉王周瞻。 江遗雪后退了两步,勉强喘匀气息,强迫自己马上镇定下来,目光不善地盯着对方。 周瞻年过四十,许是常年征战习武,体态和容貌并不见老态,可现下却能显而易见地看出一丝明显的疲惫。 她随意寻了个椅子坐下,看着不远处的江遗雪,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江遗雪镇定下来,问:“出什么事了。” 这半年来,除了他逃跑被抓回来的时候周垣会过来羞辱他一番,几乎没有其他人会来。 所有看守他的兵卒都被下令不许和他说话,饭食等用度也只是放在门口,那些人甚至不能多看他一眼。 此番周瞻前来,必然是出什么大事了。 他有些心慌,紧紧地盯着对方的表情,生怕对方说出什么自己难以接受的消息。 周瞻道:“阿垣派兵扒了吾元江,河决数十城,迫使殷上派兵回援。” 闻言,江遗雪脑子嗡的一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又听周瞻继续道:“此事一出,我便知道不管此战胜不胜,阿垣都无法坐稳那个位置了。” 可江遗雪却听不下去任何话了,只咬牙问道:“……殷上呢?” 殷上绝不会放任旧吾的百姓不管,那她自己呢? 想起刚刚那个突兀的美梦,江遗雪的脸色骤然苍白,立刻感觉到一种几乎灭顶的惶恐。 不…… 周瞻叹了口气,道:“具体情况还不得知,但阿垣带了最后的十数万兵马去往了旧吾,若是殷上想拦她,两军必然会交锋,据我所知,殷上的兵派去救灾,已然所剩无几了。” 江遗雪双拳紧握,身子止不住地发颤,问道:“那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周瞻道:“我想要你留阿垣一命。” 江遗雪甚感荒谬,道:“我如今已是她的阶下囚,谈何让我饶她?” 周瞻道:“我可以放你离开,把你安全送到亓徽的阵营。” 可江遗雪显然并不信任他,神情里掺杂了一丝警惕,谨慎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周瞻神情疲惫,道:“阿垣赢不了的……就算她此番能把殷上所领的余兵歼灭,甚至把殷上杀了,也难掩盖她犯下的此等祸事,且就算殷上死了,也还有亓徽王,殷术更不会放过她,天下百姓也……” 可江遗雪无法忍受她坐在这若无其事地谈论殷上的死亡,声音极冷地打断了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瞻咽下刚刚未说完的话,道:“我放了你,把你送回亓徽,不论殷上是否身死,也望你念及此日之事,让亓徽饶阿垣一命!” “不可能!”江遗雪想都未想便拒绝了,道:“我不会干涉殷上或是亓徽的决定!” “我可以代她去死!”周瞻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道:“要杀要剐还是遗臭万年,都冲我一个人来,届时不论软禁也好,还是找人时时盯着她也好,只要留她一命!” “你凭什么代她去死?”江遗雪的神情彻底冷下来,一步步走上前去靠近她,直到二人仅有一步之遥,才眼神嘲弄地说道:“你们恶不恶心?拿万千百姓的性命当作战场博弈的筹码,还在这里演什么母慈子孝?”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在看什么垃圾,缓声道:“我告诉你,殷上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殷上若是没死,定会将你们千刀万剐,剥皮剜心,以赎当日罪孽。” 他面如冷月,浑身上下的气势异常凛冽,周瞻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边的座椅随即被撞倒,发出突兀的响声。 她回过神来,嘴唇嗫喏了几下却没说出话,僵持了半晌,抬步匆匆地离去了。 周瞻一走,江遗雪便立刻脱力地倒在地上,愤恨伴随着痛苦浪潮一般地席卷而来,绀青色的眼眸里满是深刻的恨意。 他们怎么可以…… ……伤害殷上的每一个人,他都会叫他们生不如死。 …… 没等多久,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江遗雪也彻底冷静下来,起身迅速吹灭了帐内的烛火,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那匕首浑身素黑,朴实无华,只在刀柄下端刻着一个“瞻”字,昭示着其主人的身份。 必须快动手了,不然周瞻很快就会发现…… 许是周垣带兵出征,营地内的守军也少了一大半,守在江遗雪营帐四周的兵卒大概只有五六个,其余的都是巡逻队。 帐内的灯光一灭,外面的人影也显眼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看各人的站位,放弃了划开营帐的想法,拔出匕首藏在袖中,朝门口走去。 门口有两个人兵卒守着,见他掀帘,立刻持械挡在门口,却并不说话,只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江遗雪低着头,一副怯懦的样子,小声开口道:“麻烦你们谁去告诉王上一声,她刚刚给我提的条件,我答应了。” 周瞻进来的时候把周围众人都屏退了,只有几个心腹守在外面,那些兵卒只知道王上进了这个帐子,并不知道具体谈了什么。 那两个兵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犹豫。 江遗雪便继续小声说:“王上所提之事关乎旧吾军情,刚刚是我没想明白,但此时事态紧急,麻烦赶紧的吧。” 闻言,其中一个兵卒终于动了动,对另一个说道:“我去去就回。” 对方点头,他收回兵械,举步朝前方的营帐跑去。 见状,江遗雪便收回手,准备放下帘子,那兵卒受令不能与其多加交谈、也不能多看他一眼,见他退了回去,便也放下手准备转身。 然而就在他背过身去的那一瞬间,一只手骤然朝他伸了过来,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脖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凌冽的银光在眼前一闪而过,还没喊出口的话被匕首插进喉管的动作彻底扼死,濒死的身体微微抽搐,被缓慢地拖进了营帐。 江遗雪原本穿的就是营帐内普通的军袍,此刻只需要盔甲便可临时伪装,这一招他先前也用过,只不过那时候营内人手太多,还没跑出几步便被抓了回来。 虽则时间紧急,可他并不慌乱,脑子愈发清醒,三两下把那甲胄套好,又把头发随意竖在了头盔里,做完这些之后,他又用手往地上的硬邦邦的泥地里抹了抹,用力地把尘土擦在自己脸上。 最后,他拿起那个兵卒的长刀,脚步轻快、神态自若地走了出去。 营帐四周都是兵卒,除了门口两个外,左右和后方也各有三人,为了不惊动他们,他只能先往前走。 然而没等江遗雪走几步,远处就出现了周瞻的身影,他浑身一紧,一下子攥紧了袖中的匕首,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被无限地放大,甚至是自己的呼吸声,他谨慎地左右看了看,四处都是巡逻的兵卒,而他却只有一个人,实在有些突兀。 正向前走着,一队最近的兵卒也从右侧的营帐走出来,暂时挡在了他和周瞻之间,即将穿过此处,向左侧走去。 江遗雪心下一动,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靠近队伍后随即侧身,与队尾的兵卒并行,甚至还主动发问道:“诶,你看见李冉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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