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就是常守在他帐前的一个兵卒,他曾听过有人叫他的名字。 许是江遗雪神态太过自然,又或是天色暗,周围只剩火把照明,一时间那人竟也没有觉出不对来,只不耐烦地答道:“没有。” 闻言,江遗雪佯怒道:“这小子不知道死哪去了,我都替他多值了一班了,竟然还不来!” 这种事在军中时常发生,那人听了也没有怀疑,便随口:“你去丁号帐那边找找吧。” 此时,他们已经向前走了一段路,暂时与周瞻等人错开了方向,江遗雪脚步不停,随口应道:“行!多谢!” 言罢,他便抬脚准备向一个方向走去,那人却一口叫住了他,指着另一边道:“丁号帐在那边!” 江遗雪忙道谢,抱怨了一句:“诶,大半夜的实在太困了,搞得晕头转向的。” “谁不是呢。”那人也应和了一句,然后便跟着巡逻队继续往前走去。 顺着那兵卒的指示拐了弯后,江遗雪立刻加快脚步,开始向西南方的山岭走去,越靠近山边火把越少,也越来越寂静,身上的盔甲行动间发出突兀的声音,他只能边走便把甲胄解掉,轻轻地丢掷在一旁的草垛里。 然而正当他靠近营帐边缘的山岭之时,身后却传来了嘈杂之声,整个营地像是被瞬间叫醒了一样,一个帐接一个帐的亮起灯来。 周瞻已经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 小江是跟殷姐学了个十成十。 匕首是他靠近周瞻的时候顺的,不然他不会主动靠近除殷上外的任何一个人。
第63章 问红尘缄口回头(2) ◎逃出生天下落不明◎ 周瞻已经发现了。 意识到这一点, 江遗雪也顾不得什么消隐声息,几乎是立刻就迈开了腿朝山岭之上跑去,随着身后营帐的嘈杂人声和马蹄声越来越响, 他的动作也开始急迫起来,手脚并用的爬上一个陡坡,立时扎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山岭间几乎没有光亮,四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树木和草丛, 惨淡的月光洒下来, 在地面上映出斑驳的树影, 他只能一边跑一边抬头努力看着月亮辨认方向,一路朝西南跑去。 定木城周围都是沙漠, 他跑出去就是送死,只能先向西南的红棘城而去, 经由红棘城到达九疑城, 殷上虽然把所有兵都派了出去, 但已经打下来的城池不会一个人都不留,起码也会有惯例的五千守军。 想起殷上,江遗雪感到心口一阵紧缩般的疼痛,用力喘了两口气, 继续咬牙向前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 身后的隐约的光亮和马蹄声却依旧越来越近,期间还夹杂着几句高声的交谈, 似乎在确认他的位置。 不行…… 他们骑马搜山,他若还是这样跑迟早会被发现的。 正努力思索着对策, 便眼见有一个人举着火把向自己这个方向靠来, 江遗雪顿时停下了脚步, 扫了一眼四周, 迅速往一旁的草丛内滚了进去,又立刻将自己蜷缩在黑暗中,用力捂住了口鼻。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片火光就照亮了这片天地,草丛外的马蹄声极其凌乱的涉来涉去,每一下都好似踩在他的心上,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指甲几乎要把掌心抠烂。 不知一动不动地躲了多久,江遗雪浑身发麻,好似都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只能听到自己一声声极为沉重的呼吸声响彻在耳畔。 渐渐的,马蹄声和人声终于向另一个方向远去,周围又恢复死一般的阒寂。 他勉强松了一口气,慢慢地松开口鼻,才感觉到满手都是自己的汗水。 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周围已经没有人搜寻了,他才手脚并用的爬出草丛,拽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四肢继续向前跑去。 然而没等他跑几步,身侧竟又传来了几声极为清晰的马蹄声,他一下子心跳如雷,刚想往一棵树后躲去,不远处就亮起一个火把,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就突然响起,道:“谁在那?!” 该死,就差一点点…… 江遗雪浑身脱力,手脚感到一阵酸软,靠着树坐在了地上。 寒刀出鞘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毛骨悚然,那团光亮也绕过树木,很快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一个举刀的汀悉兵卒。 那人显然也认出了江遗雪,瞪大眼睛,立刻从腰间掏出一支烟火,正准备发出信号,江遗雪却突然开口道:“你真的要把我抓回去吗?” 他声音软的可怜,那兵卒肉眼可见地愣了愣,拿着烟火的手也僵硬了一瞬。 江遗雪继续说:“我真的不想待在那里了,我想回家……” 他声音里隐约带了一丝哭腔,惹得那兵卒下意识的瞥了他一眼,对方柔腻的脸上染着点点脏污,眼尾微红,隐约透着水光,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可怜,同时也漂亮的令人心折,像是夺人心魄的山间精怪。 周垣从来不允许他们和这个人说话,可即便如此,那兵卒难以克制,迟疑地说了一句:“等殿下赢了,你就能回家了。” 他低头垂泪,好像是自知自己逃不过了,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他走去,道:“好罢……那你带我回去。” 他抬眸盯着对方的眼睛,一步步地朝他靠近,直到二人只有一步之遥,那兵卒才下意识地动了动手中的刀,似乎想把它插回刀鞘,然后再来挟制江遗雪,可正当他的刀入鞘一半之时,眼前的人却突然抬手朝他袭来,那染血的匕首异常锋锐,从对方的袖中现出一半刀身,他瞳孔皱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可那刀尖却顷刻间就在他颈间划出一道血线。 见一击未死,江遗雪赶忙又反手补了一刀,对方挣扎着想抽出自己的长刀,又被江遗雪狠狠划了一刀手臂。 可不知是他手劲太轻还是不得要害,一连几下这人却仍有反抗之力,江遗雪头皮发麻,心跳如雷,生怕被对方反杀,心里的杀意也更上一层楼,再次抬手之时不再用侧锋去划,而是用力地将刀尖捅入了对方喉间。 瞬间,一股热血喷涌而出,几乎溅了江遗雪满身,手下的人抽搐了两下,终于渐渐失去了生息,攥在他腕间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江遗雪再次用力地抽出匕首,纤长的睫羽轻轻地颤了颤,鲜血缠绕在瓷白如釉的颈上,在月光的映照下透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妖气,像是常年摆在绫罗织锦盒里的一把极为漂亮的封喉刀。 …… 仅怔愣了一瞬,江遗雪就踉跄着站起了身,粘稠的鲜血险些让他握不住刀柄,只能用衣角胡乱的擦干。 那火把掉在地上,已经点燃了一小片草丛,远处有人被这片火光吸引,策马朝这边赶来。 江遗雪立刻朝一边被勾在树枝上的马匹冲去,抖着手把那牵马的绳子拽出来,踉跄了几步才成功翻身上马,用力地拍了拍马背,把所有嘈杂的声音甩在身后,纵身朝前冲去。 —— 有了马匹,江遗雪终于成功翻过了那片山林,他也不敢停留,连夜顺着荒郊野外一路向西南而去,贴着红棘城的乡道绕过了大漠,终于在第二天黄昏之时到达了九疑城脚下。 九疑城门紧闭,出入森严,城楼上的兵卒远远看见有人策马而来,立刻持弩对准了对方,喝道:“何人入城!” 江遗雪翻身下马,一把扯掉了自己盖在脸上以避风沙的布巾,嘶哑着声音道:“连我也不认识了吗?” 城楼上的人看清了他的脸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立刻放下弓弩,失声道:“郎君?” 言罢,她立刻翻身跃下台阶,扬声道:“开城门!” …… 直到城门关上的那一刻,江遗雪的心才安定了一点,并没有多加解释自己如何逃出来的,只匆匆问道:“旧吾的战况怎么样了?” 那人眉目间蕴着一丝愁色,道:“您知道?” 江遗雪道:“知道得不多,现下有消息传来吗?” 她摇摇头,迟疑着说:“未有确切的消息,但……但应该不太好。” 现下距离殷上去往旧吾已经十多天了,若是战胜,自然会有好消息回来,若是一直杳无音讯,那自然便好不到哪里去。 闻言,江遗雪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并未惊慌失措,而是继续问道:“吾元江现在如何?” 那人道:“水患倒是暂时遏制住了,但堤坝几乎全线溃塌,沿江的百姓只能全部迁徙,暂时往汀悉去了,那边地势高,受灾的城池不多。” 江遗雪点了点头,说:“九疑城还剩多少人?” 那人道:“只余三千了。” 三千,已然跌破了殷上一向排兵布阵的惯例,可见当时吾元江的战况之紧急。 他捏紧指尖,思忖了几息,道:“把附近几个城池的亓徽卫都调出来,随我一起去往旧吾,信与镇守汀悉镶云城的郑麟、宁问二人,让他们带兵北上……姜昌黎何在?” 闻言,那人愣了愣,先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道:“也在吾元江救灾。” 想了想,江遗雪道:“那就派兵携我王令,去往东沛调兵。” 沉默了半息,那人才道:“王上,可调遣亓徽卫必须有世子本人的口谕,信与镶云城也得殿下手书,会……” 她话未毕,就被江遗雪冰冷的眼神打断,对方看了她一眼,道:“若我没记错,你也是亓卫的一员吧?” 她点点头,道:“属下亓卫玄字队曹注。” 江遗雪道:“那你也应该清楚我的身份?” 沉默的威压迅速铺陈开来,曹注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想了想世子殿下与眼前这位东沛王上的关系,最终还是点头应道:“属下明白!” …… 按照殷上的习惯,除兵卒外,一城之内的亓徽卫一般会安插十人左右,江遗雪要求调配明日初晓之前能达九疑城的人,总共约有近七十人。 他并未多话,于一夜内做好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待天光破晓之际,便领着人马一路向旧吾而去。 旧吾战况不明,就算有亓徽卫的情报,他也仅仅得知旧吾的同曲城及周边几城已被周垣攻下,亓徽残兵退守至东北的衢山城,此后便陷入了僵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周垣不再向前,但至少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去进攻吾元江沿岸的城池,这对江遗雪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 马不停蹄的行进了五日,一行人终于在入夜之前赶到了衢山城下,城楼上的守军见是亓徽卫的人,立刻开了城门将他们放了进来,一进城门,江遗雪几乎是摔着下了马,一刻不停地朝主帐跑去。 见主帐还亮着昏暗的灯火,他心口勉强安定下来,可当他冲至门前一把掀开帘子的时候,却一下子凉了半身的血。 没有殷上。 他一个个看过去,湛卢真、郭长垚,几个脸熟或陌生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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