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开她的手,轻声道:“用不着你现在来装好人。” 殷上没说话,强行拽着他回到院子里,又找了药送过来,让范昭仔细照顾他。 自那以后,她才又对江遗雪开始上心了几分,命范昭时时跟着他,一有不对就喊侍卫,如此这般还不能放心,又时不时地过去看他一眼,生怕他又受欺负,二人这才又重新相熟了起来。 江遗雪幼年过得不好,生性也冷僻,在璞兰台从未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可他越长大,那容貌就越无法遮掩,从远处往人群里一望,最扎眼的就是他,也正是因为此,他总是被沈越西、湛卢博几个人欺负。 他无法保护自己,那张脸给他带来的便只有危境。 沈越西、湛卢博二人不似他曾经那个侍从那般好解决,且湛卢博此人颇有疯劲,威逼利诱对他不起效果,殷上也不能自我暴露,便只能更加关注江遗雪,密不透风的保护他。 她也试图教他武功,但一是夜半动静太大,二是他习武天赋并不高,久而久之便只能放弃,转而找些隐秘的暗器给他用以保护自己。 有段时间,二人几乎日日入夜相见,十四五岁的少年,年少而慕少艾,再加之江遗雪那张靡颜腻理的倾城容色,就算是她也不能免俗。 几年来,她暂时还未想过再进一步,也未在人前展现过二人相熟之事。 然昨夜她不仅表明心意,还一起遇见了周垣他们,夜里在房中,甚至还调戏他。 可是……看江遗雪的样子,对她应该也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 想到此处,殷上面无表情地喝光了茶水,抬步走了出去。 —— 直到第四天夜里,宫中才有消息传出来。 永载身重剧毒,缠绵病榻,已经到了无法起身的地步。 晋呈颐道:“人还没死,也还能说话,但据说已经不能起身上朝了,得时时有人服侍着。” 殷上问:“凶手找到了吗?” 晋呈颐道:“中秋宫宴上中得毒,人手太多又太乱,听闻刑部已经连审百人之数了,还未查出。” 殷上又问:“太子何在?长帝姬呢?” 晋呈颐道:“太子在宫内侍疾,长帝姬不知所踪。” 闻言,殷上的目光凝了凝,轻喃道:“不知所踪?” ……永载帝自食恶果,封二子为储,引长女不满,联合汀悉永宁公主,意图夺储…… 想起母亲的信中所写,殷上双眉微微蹙起。 永载帝若是身死,母亲信中所言便会逐步发生,然他此番却只是重病,接下去事态会如何发展,还未可知。 几息过后,殷上先问:“母亲的回信来了吗?” 晋呈颐摇头,道:“还未,但应是快了。” 殷上道:“暂时静观其变,多派两个人守卫璞兰台,这边侍卫松懈,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 晋呈颐应是,立刻下去安排了。 …… 不知是否应和着这时局,中秋过后,懿安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场雨,天也迅速凉了下来。 璞兰台的侍卫也越来越少,几乎到了无人管制、保护的地步,但整个禁宫和懿安的城门却无比森严,出入皆得有名目人数,无法蒙混。 殷上并未有什么行动,照旧每日上课下课,偶尔晚间的时候去看看江遗雪,自表明了心迹以来,二人夜间相见的气氛越来越暧昧,每回都有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 耐心地等了两日,亓徽的信笺终于到了殷上的手中。 她翻开来看,只寥寥几行字,且匿在器具之中,可见如今懿安把守严格。 “吾儿阿上,平安否? 汝之所想我已知晓,心甚慰。 永载帝时日无多,长王姬并永宁公主似要动手,周畹想要黄雀在后。 兵卒已秘密借出,然结果如何,仍未知晓,望我儿保重自身,凡是三思后行。” 看完后,殷上照常烧掉信,叫来林泊玉,问:“如今咱们在懿安有多少人?” 林泊玉道:“除去不能动的,约有九十人左右,匿于各地。” 殷上道:“好,让他们今近日做好准备,许是马上可以回家了。” 林泊玉神色一怔,然很快反应过来,道:“是。” 殷上道:“还有一事,你派几人保护江遗雪,走的时候,我要把他也带走。” 林泊玉一向不置喙她的所有决定,然而此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江遗雪好歹是东沛王卿,要把他带到亓徽去吗?” 殷上道:“对,“她目光沉沉,看着林泊玉,道:“他对我有大用处。” 半息后,林泊玉点头领命,恭敬地退下了。 —— 正如殷上猜想的那样,不仅璞兰台的人手越来越少,整个懿安也被调入了大量兵马,四周封锁的极为严格,进出都颇为不易,一时间整个懿安都有些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八月一过,梁松吾和邬常乐居然也不再来璞兰台了,只遣了大监来匆匆说两句,近来宫中事忙,将梁、邬两人调回官中,让众人休息几日,耐心等一段时间便可以恢复上课。 然不止教课的先生,第二个月的饷银也一直未送,除了零星几个侍卫守在门口,整个璞兰台似乎被遗忘了一样。 一时间,众人也有些心慌,索千钰、周相寻二人前来寻她,心有惴惴地聊了两句,殷上试探了两句,发现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派茫然。 殷上没多说什么,只让他们不要太过慌张,自己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出门,他们也俱都应下。 …… 寻了一日夜半,殷上再次去找了江遗雪。 江遗雪似乎也在等她,屋内的烛火还未熄,听到敲窗声,立刻勾起唇角,匆匆地跑来打开窗户。 他微微抿着唇笑,后退了两步,看着她熟稔地翻进来,又顺手关上了窗,正准备说话,殷上却径直朝他走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扯进自己的怀里。 江遗雪第一次和她拥抱,吓了一跳,脸上霎时间泛红,心跳也剧烈起来,却没有挣开她,讷讷地问:“怎、怎么了?” 殷上声音有点惶恐不安,轻声道:“懿安怕是要乱了,永载帝中毒,长帝姬想要谋反。” 江遗雪啊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殷上知道这些消息他不奇怪,可这等消息殷上就这么轻易告诉他了? 紧接着,殷上又道:“亓徽在定周还有些人手,若是出事,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她把他从怀里拉出来,双手扣住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期待和缱绻。 江遗雪几乎头脑发晕,看着她的眼睛讷讷地问:“你、你真的愿意带我走吗?” 其实这消息江遗雪已经知道了。 并不是他自己打探来的,而是这么多年只跟他说过寥寥几句话的周垣说的。 今日下学之时,周垣将他堵在院侧,直接道:“定周要乱了,永载帝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 她这熟稔的语气让他有些不舒服,直觉想问她是不是认错人了,可是她却继续道:“我知道你自小在东沛就过得不好,你母亲是王宫伶妓,在你离开东沛那年被赐死,若不是你父亲不舍其他儿女,断不会想起你,还为你安上三王卿的名头将你送来定周。” 闻言,他眼神逐渐变得阴冷,有点警惕地盯着她。 周垣并不害怕,反而上前一步,道:“若是你不愿再回那虎狼之地,我愿意带你走。” 这带着施舍意味的语气让江遗雪暗自咬牙,立刻后退了一步,淡声道:“多谢王姬厚爱,江某尚有自保之力。 周垣蹙眉,道:“你跟我回汀悉,我会向你的父王求娶你,或许不是正君之位,但我定能保你无虞。” 闻言,江遗雪心中涌起一股深重的恨意,不仅是对周垣,更是对在他人眼里如同货物般的自己。 周垣如此,别人也会如此吗? 不知为何,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殷上。 …… 良久,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道:“王姬殿下,您是个好人,但不值当为了江某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多谢。” 言罢,他不再去看周垣的反应,径直回到了院内。 他要见殷上,他想见殷上。 从回到房中,一直到刚才,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等待她。 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直到她刚刚问出那一句话。 …… 殷上轻蹙眉头,似乎在问他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道:“当然,只要你愿意跟我走,这乱世之中,我定好好护住你。” 乍闻此言,江遗雪只觉得内心一片复杂,眼眶也渐渐泛红,主动地朝她的怀抱依过去,带着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他声音里带了丝轻微的沙哑,道:“我愿意跟你走,殷上,只要是你,我都愿意。” 闻言,殷上胸腔微微起伏,好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伸手托起他的脸,珍而重之地在他额头上印下了一吻。 江遗雪脸颊通红,却极为乖顺地任由她亲,眼睛紧闭,长睫微颤。 作者有话说: 小江,我劝你最好不要相信她。 (再次注明:男主是真恋爱脑!)
第9章 吾心自有光明月(2) ◎周垣生辰阴谋阳谋◎ 风雨欲来之下,璞兰台也处在一种古怪的平静之中。 殷上猜想着永载帝缠绵病榻的事情瞒不了太久,璞兰台内的毕竟是各国王室,除了江遗雪这种实在不受宠的势单力薄之外,其余的人家中多少会传来消息,让他们凡是小心。 果然,不出半个月,就连索千钰都已然知晓宫中生变,急匆匆地来找殷上,有些六神无主。 殷上让他宽心,道:“永载帝虽病,却还能撑些时日,若是有人趁乱起兵,家中也会派人来接我们的,放心罢。” 索千钰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说:“你说……若是永载帝崩了,我能把我姐姐带回去吗?” 脑子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得姐姐是宫内的月支长王姬。 他幼年之时尚还懵懂,在父亲的影响下对这个姐姐还有幼弟都敬而远之,然而等他懂事些后,才明白过来长王姬来到定周和他来到定周的目的完全不一样。 他八岁时,才在向永载帝请安之时鼓起勇气,提出要去见见自己的姐姐。 永载帝同意后,他随着大监穿过后宫漫长曲折的宫道,见到了自己被锁在层层宫阙后的姐姐。 三四年未见,却是在异国他乡,却是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姐弟二人没多说什么,然甫一见面,就都红了眼眶。 自那次后,索千钰每月请安的时候便都会去看他姐姐,姐弟的感情也好了很多。 闻言,殷上摇了摇头,道:“你姐姐怀孕了,只要能顺利生下来,依礼是不用殉葬的,然而回月支,明面上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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