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上点点头,道:“正月过后我们启程去吾元江,周相灵也和我们一起,届时先将他送回溪狄,和离书一事一年后再行公诸。” 晋呈颐点点头,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殿下,那郎君……” 殷上思忖了半息,道:“今日回去就放他出来吧,除夕他也得一起去。” 晋呈颐松了口气,道:“是。” 二人又随口聊了几句,马车平缓地驶入了少天藏府的大门。 殷上走下马车,正想着去见江遗雪,却见不远处就匆匆跑来一个侍从,慌张地行了个礼,道:“殿下,郎君不见了!” 殷上瞳孔皱缩,眼神像利箭一样射了过来,沉声道:“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边说便往正屋疾步走去,那侍从跟上她的步伐,边走边道:“厉敏送饭进去的时候发现的,但我们都守在门口!没见郎君出来过啊!” 殷上冷声道:“今日谁来过?!” 那侍从迟疑了一瞬,道:“正君……正君殿下来过。” 殷上站住了脚步,问道:“你们让他进去了?” 那侍从立刻吓得脸色苍白,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忙不迭道:“正君像是知情,又说会主动向您呈报,我们、我也不好……” 话未说话,殷上就一脚踹开了他,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道:“要是不知道少天藏府的主子是谁,趁早给我滚出去!” 言罢,她又转身向正屋走去,厉敏已经远远看见了她,也是脸色煞白地跪在一边,殷上冰冷的眼神剃过去,尔后一把推开了房门。 屋内冷沉沉的,炉火倒是还燃着,却没有一丝人声,她快步绕过屏风走到床边,床上果然空无一人,镣铐俱都松散着,冰冷生硬得像几条死去的蟒蛇。 然而正当她走近床铺看清所有的景象时,脑子却突然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往腰间一摸,却没有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把匕首…… 她脑子生硬地转了一下,总算想起上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昨日她来房中,腰间的匕首硌在江遗雪的小腿上,他意识不清,只知道喊疼,于是她就将其解了下来,走的时候在门边洗手,将其顺便放在了水盆旁的架子上。 可是,它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它为什么会沾满鲜血,躺在满是血迹的床铺上。 她无法不去想这是江遗雪的血,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腿软了,简直站也站不住,难以接受江遗雪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消息,好半晌才缓过气来,抓起那柄匕首就向枕霞榭走去。 时至黄昏,周相灵正安然地坐在院中看书,听到院门处有动静,他自然地抬眸看去,却见殷上神色难看的疾步而来。 周相灵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惴惴,放下书站起来,可还未等他开口,对方就将那柄染血的匕首横亘在了他脖颈之间,慢声问:“江遗雪呢?” 周相灵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敢动弹,轻声道:“我不知道。” 殷上并未相信,继续问:“你今日去正屋做什么?” 周相灵道:“我只是与他说几句话。” 殷上道:“刀是你给他的?” 周相灵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殷上顿时将刀锋逼近了他的脖颈,白皙的肌肤见立刻现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周相灵有些吃痛,下意识地扬起了头,道:“你将他圈禁,像个妓侍一样对待,我只不过是看他可怜罢了,这才给了他匕首自保。” 殷上冷笑了一声,眼里尽是恐怖的戾气,道:“我有没有说过,我和江遗雪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她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道:“你最好祈求他没事,否则我就让你给他一起陪葬。” 颈间的刀锋终于被移开,周相灵松了口气,摸着脖颈看着她疾步离开的背影,浑身酸软地坐倒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 …… 主院内,今日于少天藏府值守的亓徽卫已然全部被召集了起来,不论是明处的还是暗处的,乌泱泱地跪了一院子。 殷上站在前方,沉默地看着所有人,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道:“我最后问一次,人去哪了。” 底下依旧鸦雀无声。 长时间的沉默彻底激怒了殷上,她几乎忍不住心中越涨越高的杀意,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刀柄克制自己,其上粘稠冰冷的血液也沾在了她的手心,如同附骨之疽般让她难以忍受。 殷上不相信江遗雪有了一把刀就能悄无声息的逃走,整个屋内也几乎被她寻遍,没有一丝对方的痕迹,唯一留下来的只有这柄匕首和满床的血迹,还有锁芯完整的锁链。 要么是被撬开的,要么是被钥匙打开的,而满府的侍从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看见江遗雪的离开,他们为什么这么沉默……不愿意说…… 或许是被地位更高的人吩咐了? 殷上勉强想出一丝头绪,神情微变,有些泄力地坐在椅子上,尽力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声音疲惫地继续问:“是帝君还是陛下?或是帝姬?总不能是帝卿吧?” 无人应答。 “吩咐不告诉我他在哪,是死是活总能说?” 好半晌,跪在一侧的厉敏才忍不住道:“郎君……直接就被带走了,现下的境况我们也不知道……嘶!” 话毕,他就被殷上用力踹了一脚,狼狈地摔在不远处,殷上走过来提起他的领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你们怕是忘了,亓徽卫现在是在谁手里?” 厉敏嘶声道:“殿下,郎君境况实在不好,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殷上道:“他怎么吩咐的?” 厉敏摇摇头,咬牙不肯说。 殷上探寻的看着他的眼睛,几息后沉声道:“阿姐向来心软,殷止更不会吩咐你们这种事,不是帝姬,也不是帝卿。” 见厉敏的神色轻微地变了变,殷上道:“我都动手了,你却还是咬定不说……是父亲。” “殿下……” 殷上松开了手,道:“父亲怎么说的?” 厉敏见她已经猜到,只好咬牙道:“帝君只说……不许告诉您,说您不知分寸,让您急一急。” 殷上问:“多久了?” 厉敏道:“快正午走的,三个多时辰。” 这种吩咐,又这么久了还没消息,那应该性命无虞。 殷上勉强松了一口气,一瞬间几乎感到浑身发麻,双腿一软竟直接跪在了地上,被林泊玉伸手扶了一把后才站起来,哑声道:“起来吧,自己去找府医,好好休息几日。” 厉敏忙道:“多谢殿下。” 厉敏走后,殷上才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吧。” 见殿下已然知悉,一侍从便主动禀告道:“今日上午,正君来到主屋与郎君交谈,屋内多有争吵之声,不过不多时正君便出来了,我们也没再进去,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厉敏进去送饭,却神色仓皇地跑出来让我们去找府医,彼时正逢帝君前来,这动静自然惊扰了他,帝君前来查探后,便将郎君带走了,且吩咐属下们暂时不要告诉您郎君的去向。” 殷上声音有些哑,问:“发生什么了?” 那侍从沉默了几息,道:“郎君,自戕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写得我自己也好痛
第82章 东风吹破千行泪(3) ◎来龙去脉拒绝回府◎ 入夜之时, 殷上彻底知悉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起身去往了宫内。 微生胥将人带走,显然便猜到她会过来, 于是哪也没去,就这么坐在蘅芜斋的外殿等着她。 她举步踏入殿内,身后的殿门也应声关上,微生胥站起来, 神色不虞地喝道:“跪下!” 殷上没有犹豫, 弯膝跪在了殿下。 微生胥从案后走出来, 疾步行至她身前,声音严厉, 道:“我自小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做出如此没有分寸的事情来!” 殷上身侧的手指轻轻蜷了蜷,问:“他怎么样了?” “你还知道问!”微生胥气得不行, 道:“我若是再晚去一步, 你这辈子也别想见到他了!” 闻言, 殷上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抖了抖,隐忍了好几息才道:“此事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周相灵会……” 还未等她说完,微生胥就出言打断了她,道:“你别什么事都怪别人!若不是你囚他于此, 此事如何会到如今的境况?” 他斥责的话音落下, 殿内顿时陷入了沉默,只剩下零星的炭火劈啪声。 见殷上闭口不言, 眉眼间似有痛色,微生胥也心软了一瞬, 一同跽坐在她面前, 道:“阿上,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非要闹到这个地步?我自小教你心怀大义,与人为善,你都学到哪里去了,怎么能将人囚禁起来,还……” 微生胥顿了顿,有些尴尬,略过去继续说:“做了此事还不看紧,让他持刀自戕,如若不是他手上没有分寸,割的不深,如今你还能见到他吗?” 殷上低头沉默,好半晌才道:“此事是我的错。” 微生胥缓了脸色,正想再叮嘱两句,哪知女儿又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您先把阿雪还给我。” “还什么还!”他刚缓下去的那口气又涌了上来,道:“你这说得什么话!他是物件吗?” 见殷上又低头下去,微生胥深感头痛,揉着额角站起来,道:“他还未醒,且先留在我这里,待他醒了再问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殷上勉强妥协了,道:“那您让我看他一眼。” “不行!”微生胥拒绝,道:“便要你也忧心一会儿,才能反思自己的错,现在回府,明日他醒了我再通知你。” 殷上抿了抿唇,似乎有点不情愿,但迫于父亲的威压,还是勉强答应了,起身道:“是。” —— 回府后,殷上没有立即进屋,一个人坐在院前发了一会儿呆。 就在昨日,江遗雪还安然无虞地在她怀中安睡,瓷白修长的指节勾着她的衣襟,迷迷糊糊地撒着娇,一下子说自己这里痛,一下子说自己那里痛。 感觉到殷上顺着他的意给他揉,他几乎是满足地喟叹出声,整个人缠进殷上怀里,闭着眼亲她脖颈,含糊地说:“今天陪我吧殷上……别走了嘛,你好久没抱着我睡了……” 被锁了两个月,他倒是从来不提要殷上放了他的事情,不论是清醒还是昏沉,提的都是让殷上与他说话或是陪他。 “好,”殷上不知道他是不是清醒着,伸手爱怜地摸了摸他的侧脸,道:“今天不走。” 江遗雪应了一声,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似乎在确认她的存在,指尖抚过她的鼻梁和嘴唇,最后落在脖颈上轻轻收紧,声音也低地几不可闻,道:“……好想你。” 闻言,殷上的眼神顷刻间变得柔软起来,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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