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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挖到他们住址的狗仔摸上门，贺凉迟不在家，那人利用徐慧兰的心急，再感同身受地吹一波花言巧语，轻松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套到手。 “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联系到贺总。” 大名鼎鼎的贺总没等到，等到了添油加醋的八卦曝上头条，等到了网上纷纷扬扬的攻伐。 等到了贺志啸的现任妻子董明月，和一群黑压压的保镖上门。 “你们母子还真有脸。” 巴掌扇在徐慧兰脸上，贺凉迟怒起，却被保镖死死地压制在地上。 女人面目冷冷，气势强利而精明，在保镖的帮助下刺破他指尖，血流进DNA检验管里，她戴上墨镜扬长而去，一句警告和一张银行卡顺着名贵的大衣衣角砸下来。 “贺家不是什么人都收，什么慈善都做。” “拿了钱，尽早滚出北鹤。”
第51章 雨夜 贺凉迟跪在轮椅旁，拳头紧攥，死死地摁在大腿上，手背的根骨和青筋都凸起，双目通红的激动情绪后是乌云罩身的颓凉死寂，仿佛经历了一场抽筋剜骨，头无力地垂下去。 好久好久，在徐慧兰的眼泪和胡乱低喃中，他声音干涸沙哑地问：“我是，私生子？” 说完，他忽然低笑了声，嘲讽不知是指向谁。 也可能是觉得荒诞。 能和这样的大人物扯上亲缘关系。 徐慧兰一怔，哭得更厉害了，拼命摇头，从轮椅上滑下来抱住他，“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告诉他，可是，可是他突然就不见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是妈妈不好，都怪我，是我没有早点带你来找他，可他不见了，我突然就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不见了……” 徐慧兰受到刺激情绪失常的时候就是这样，语言重复、错乱。 她开始打自己。 贺凉迟控制住她的手，“我们离开吧。” 他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离开这儿，离开一切纠葛的起源地，随便去哪里都无所谓，他回去念书，勤工俭学也好，找个工作稳定下来也行。 他就是，不想再做零散的蒲公英，永无休止地被卷在闲言碎语的谩骂里飘来荡去了。 徐慧兰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下来，可她最终还是失神地点了头。 董明月走之后不久，房东就来了，不留情面地把他们赶了出去，就连收拾行李的时间都不给，一件件像垃圾一样被丢出来。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把房子租给你们……” “诶，你可别这么瞪着眼看我，亏得贺太太是个大度的，没把火气烧到我这房子上，赶紧走赶紧走……” 贺凉迟冷眼看着她把东西丢完，给门上了锁，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嘟嘟囔囔地走了。 天边轰隆一声闷响，黑云滚滚压下来，天色一瞬之间变幻得乌沉。 贺凉迟在原地石像般地站了一会儿，先没管那些满地狼藉的东西，推着徐慧兰往外走，把她安置在最近的一个避雨点。 倾盆大雨裹着狂风斜斜泼下，徐慧兰红肿着眼睛喊了他一声，哑弱的声音被汹猛的雨势拍回。 贺凉迟没回头，丧失感官那般，任由风雨似刀劈盖下来，顷刻间湿了全身。 他回到门前收拾东西。 能要的要，不能要的扔，本来就少得可怜，只简略装了一个行李包。 他提着往外走。 拐过墙角，肩膀忽然被重重一撞，脊柱往后磕到墙角的凸棱，他满是雨水的脸上没丝毫反应，身体却顿时没了支撑力，滑落下去。 膝盖砸到地上，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雨泊里。 “你他妈不长眼……”一个同样被淋成落汤鸡的人看到他这副鬼样子，生怕被讹上，脏骂憋了回去，着急忙慌往家里跑。 贺凉迟从始至终都没看那人一眼，他头发贴在额头，两鬓，雨水顺着鼻梁下颌往下流，他扶了扶墙，没站起来。 雨针扎在身上，挟着刺骨冷意渗进肌理。 “我的天……怎么淋成这样了……” 余光的暗沉雨雾里，映入一双被打湿的黑色皮面长靴。 同时，一把黑伞挪了一半撑在他头顶上。 少女几乎是冲他喊出来的，清脆的嗓音仍是被滂沱的雨声削弱得虚渺而遥远：“喂，你去哪儿？” “这么大雨先找个地方避避吧，那儿有个棚……” 贺凉迟低着头毫无反应。 她弯了弯身，竟然要来扶他。 女孩儿瓷白纤细的手朝他伸出，带着冰凉的雨珠就要碰到他，贺凉迟眼皮倏地一颤，身子撑着墙站了起来。 孟澄握着伞柄的手跟着举高了些，她后背肩膀也湿了大片，一把被狂风骤雨砸得颤巍巍的伞，作用微弱。 但总归是挡了些，贺凉迟湿答答往下坠着水珠的睫毛轻轻抬起。 “轰隆隆———” 响雷震耳，一道曲折的闪电劈开云层，银白的光在那一刹那照亮了她的面容，贺凉迟看进她那双清透乌黑的眼睛里。 瞬间的大亮之后乌云更浓，四周更黑。 就一眼，贺凉迟收回视线，拿起行李包往前走。 “……诶？” “你确定你要这么淋着？” 这人真怪。 孟澄冷得牙齿打颤，身子轻抖着，头发湿成绺软塌塌地黏贴在脸颊两侧，她跟着他走了两步，没坚持。 走到那条街巷的尽头，鬼使神差地，贺凉迟回了下头，视线隔着厚厚的雨帘落回原地。 女孩儿已经不见。 可是当贺凉迟拎着行李包一步一步踩着水坑走回去找徐慧兰，他一抬眸，远远地就看到，那把伞到了屋檐下躲雨的他妈妈手中。 也许就是在此刻，在这漆黑飘渺的雨夜，命运在他们之间，深深划下了一道牵扯一生的羁绊。 对，就那一眼，他陷得比她早。 …… 后来徐慧兰和贺凉迟没走成，贺志啸晚一步，却也及时地找到了他们。 DNA鉴定结果无疑，无论董明月会不会告诉他，他都会知道。 贺志啸做的事与董明月完全相反，眼神、语气和行为无一不充满了愧疚和歉意，以及真正面对贺凉迟时，那种即使做了心理准备也还是十分地震惊和无措，是装不出来的。 他解释当初消失的原因，家里逼他回去，整整断了一年他对外的通讯联络，说明和董明月之间的婚姻协议，又给他们找了现在的房子，给贺凉迟安排学校，打点一切。 “我不知道你怀孕了，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开始了新的生活……”他对徐慧兰说。 徐慧兰在他的挽留下执意要留在北鹤。 “当初在他消失后生下我就是千不该万不该的错，现在知道他有家庭，你还不走，留在他身边和做三有什么区别？” 当着贺志啸的面，贺凉迟把话说得难听。 两人都沉默。 讽刺的是，他们还相爱。 爱真奇怪。 可后来，他也变得奇怪。 —— 国庆假期飞逝，临上学的前一天晚上，孟澄犹豫着要不要补会儿作业。 两个小人在脑子里打了一架，最终决定还是补一下，结果发现，她压根儿就没把作业带回家。 “……” 手机在这时候亮了一下。 孟澄还以为是贺凉迟，拿起一看，是奶茶店的监控提醒。 奶茶店安了新监控，连着她的手机。 这个点，难道奶茶店进贼了？？？ 孟澄点进监控，正好就见少年寒着张脸，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睡袋，又把背包当作枕头往软皮长椅上一扔，一副要在店里凑合一宿的样子。 孟澄懵然地眨了眨眼。 十分钟后，她出门了。
第52章 可以摸你的腹肌吗 挂在玻璃门上的风铃随开门的动作相碰轻响。 店里半黑不黑，只亮着墙上的一个装饰灯，在昏暗中的一处散发着浅柔泛黄的淡光，贺凉迟已经在椅子上躺下了，闻声撑着胳膊又坐了起来，朝门口看去。 “你……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来店里……睡觉？”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静默了。 孟澄站门口和他在漆黑中对视着定了会儿，也没打开灯，走过去。 壁灯的淡光微薄一层晕在少年脸上，只能模糊勾勒出他优越立体的轮廓，表情都看不大清。 她回他的话：“啊……我来陪你一起睡觉。” 贺凉迟：“……” 贺凉迟刚从她突然出现的事实中回过神，又对她这句话愣住了。 “手机监控提醒我大晚上的店里来人了，我一看是你，好像还要在这儿睡觉，怎么忍心我的未来男盆友一个人深夜寂寞呢，所以我就来送温暖了。” 贺凉迟：“……” 他木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他来店里凑合是因为贺志啸今晚留宿，他不愿意呆在那儿，索性就出来了。 她呢，放着温暖的家不睡，非要跑到店里来和他一起睡椅子…… 他早些时候什么地方都将就过，可她就不一样了，娇生惯养的公主，怎么睡得了翻身都不便的椅子。 而且，送温暖，好歹拿条毯子。 “怎么睡？”贺凉迟垂头捏了捏鼻根，语气中满是无奈。 孟澄指着他旁边，“你不是有睡袋吗？多塞我一个呗，咱俩挤一挤。” 贺凉迟：“……” 这是挤一挤的问题吗？ 孟澄看他傻愣着当真了，笑出声来，忍不住伸手揉搓了一把他的脸，一副被他可爱到了的模样，“你怎么……哈哈哈……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贺凉迟：“……” 他蹙了蹙眉，淡冷着声：“孟澄，别闹了。” 说着站了起来，拉起她手腕要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孟澄由他拽着走到门口：“行啊，反正我爸今晚不在家，我的床可是大得很，睡三个人都没问题。” 贺凉迟：“……” 他停了脚。 孟澄这回的提议虽然听着仍然不正经，但是她是认真的，睡她家也比睡店里好。 或者也不睡她家……思忖两秒后，她又想到一个办法，“要不贺凉迟，我们去开房吧。” “你……”贺凉迟想把她嘴堵上，“你”之后半天没憋出来下文。 孟澄审视他：“我说的开房是字面意思，你想到哪里去了？” 贺凉迟轻叹了声气。 僵持半晌，两个人最后隔着一张桌子，一人占一张软椅。 贺凉迟把睡袋和背包都给了她，自己则盖着外套，他身量高，躺在窄短的椅子上面看着就憋仄不舒服。 “晚安。” “……” “贺凉迟，你怎么不和我说晚安？” “……晚安。” 孟澄翘着嘴角，心满意足地裹紧睡袋，像个蚕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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