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觉得自己这一吼莫名其妙,倚在沙发旁,合手环胸,平静下来,盯着鞋尖说:“敏因是因为知道了我们的事,对你动手的吧?” 蒋溯抿唇没应。 病房里继续响起她的嗓音: “敏因你想包庇还是怎样,我也管不着。” 下定决心似的,站直身体:“总之我们到今天就结束吧。” 语气轻飘飘的,足以挟着气氛下坠。 寂静无声之后,蒋溯寻回有一瞬间失焦的视线,盯着她,唇瓣隐忍到颤:“为什么?” “你弟弟很偏激,我不想跟你搅在一起。”她略显焦躁地在沙发前踱动。 断腕的痛在刹那间锥心,眼角灼炙,他抓着最后丝希冀问:“怕他对我不利?” “是啊,我可不想你因为跟我扯上关系断手断脚。” “敏因就是个疯子!你这次也领会过了。”事实证明,她的观念没错,对待亲哥尚且能下这种狠手。 蒋溯深眸总算燃起丝光亮,松口气,颊边微勾:“我会注意的,不会再发生今天的事。” “殷松梦,我手疼,你抱抱我吧。”他望着她。 她伫立不动,知道自己去抱他,意味两人就纠缠不清了。 先前她不满蒋溯目的不纯接近自己,又不愿将来迁就他对敏因的那份愧疚,加之深谙敏因的乖僻,故而提出敏因苏醒,两人结束的说法。 现如今,他清羸靠着病床,手凿钢钉支架,她也想分手,但理由更偏向顾及他安危。 她钉住了双脚不去抱他。 蒋溯掀被欲下床,她总算抬步,忿忿把他按回床头,要他别动。 依旧没有抱。 只坐在一旁摩挲着自己的腕骨,仿佛那圈也断出伤口。 数十分钟后,病房门一开,走廊轮椅上颓色靡靡的人顿时警惕,抬起视线。 看着殷松梦,眼底渐渐蓄泪。 “姐姐,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昨日傍晚,在维罗纳,尚且会因为他腿残跌了一跤的泪水而泛起丝缕愧疚,现在只剩不耐。 蒋溯手钉钢架,也只是低声念一念疼,神情依旧澹静;他擦破点皮就疼哭了,可偏偏是最怕疼的人,下刀子最狠。 她用力拍开危敏因想扯她衣袖的手,“啪”的声脆响,手背迅速泛红。 危敏因捂着手背默默淌泪。 “疼吗?”头顶响起问话。 泪蒙蒙的眼攒起光亮,还以为殷松梦在心疼自己,对上她冷黯的眼神,眼睑瑟缩了一下,低低耷着,点点头,说疼。 “那你对你亲哥下得去手,把刀给我。”要不是他也是个病人,她真想把他拳打脚踢一顿。 “是他惹我的,我本来……”他嘟囔着。 “给我。”她没耐心听他说些车轱辘话,危敏因偏拗地有自己一套观点,譬如他从始至终认为彼此没有分手。 卫衣兜深,他把那柄寒光锃锃的瑞士匕首拿了出来,捏着匕首尖,木柄朝她:“皮鞘沾到了哥哥的血,擦不干净,我不喜欢,丢掉了,新的还没配好。” “姐姐,你小心别割到手。” 他又在裤兜里掏出块手帕,盖在匕刃上。 殷松梦被他若无其事的模样深深慑愕。 瞠目结舌半晌,把匕首揣进包里,没打算再还他。 她叮嘱门口的阿辉:“守好,别让他进病房。” 承包牧场的建筑公司要结清之前欠的账,她得去一趟闰城。 解决完之后,她选择重回学校上课。 危敏因被蒋溯安排去了英国做脊髓神经手术。 往复循环的生活格外平静,越平静越觉得少了个人,她有些不习惯。 她再来南舟,是学校端午假期,距离蒋溯接腕手术已经过去半个多月,手部供血正常,手指也能做轻微屈伸,等腕关节周围关节囊修复,便能做下一步功能训练。 “继续跟我在一起,你怎么面对你弟弟?”她两手交扶着手肘,背蝶骨格外纤薄,红裙在雪白的病床旁尤显凄艳。 蒋溯低头吻了吻她裸露的肩头,似乎已然从愧意里挣脱:“你和他已经分手了,他也始终是我弟弟。” “他的腿,我给他安排了去英国做手术,术后大概率能康复,心理医生也安排了。”他用鼻尖蹭着她鬓边发丝,蹭乱了,又勾手给她别在耳后,盯着她的黑眸分外幽深缱绻。 “我想你。”他说。 她上次没抱他,只说下次来找他时会带着答案。 “答案是什么?”他低声问。
第44章 输液软管的针头插在他手背, 绑着白胶带,滴斗里规律滴着的液体,淡淡映在殷松梦眼底。 起风了, 窗外的老榆树在辉夜泛起绿漪,密叶轻响, 和畅又平静。 她微微偏首, 鼻尖便蹭过蒋溯病气颓慵的面颊,能感受到他微灼的气息。 危敏因的腿有了恢复的希望,他的危险性也远在地球另端,有了心理医生介入。 而自己, 是牵挂着他的伤的。 倘若为了这丝牵挂, 继续和他在一起, 似乎也没了阻碍。 彼此离得极其近, 呼吸勾缠在了一起,蒋溯就这么深眸炽炽注视她, 不敢错漏分毫地等她回答, 输液的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直到她稍微侧过下巴,去亲他唇瓣, 含着唇珠舌尖交融,这段时间的分隔两地, 忐忑不安,都在那刻化成眼泪,细雨散丝似的滑落, 薄唇压抑到颤抖。 “苦的。”殷松梦知道他在哭, 分开了贴合的嘴唇, 嘀咕了一句。 承认自己牵挂他,好像也就不觉得他眼泪刺眼了, 也没搬出以前不准他在自己面前流泪的那套。 蒋溯搂着她,右手从她腋下穿过,紧贴细腰,手臂像铁一般箍着她薄背,毫无罅隙的抱法。 “刚吃过药。”他揉搓着她肩头,闷在她颈边,汲取着她的香气,极其想咬她一口,启唇却又沙哑哽咽,他就算哭也是隐忍的,所有声音都藏在喉咙里,挤压着,偶尔才低低泄出一声颤乱的抽泣。 “你怎么才来。”他说这串字时,脸依旧埋着,仿佛埋怨,又像庆幸。 弄得她颈边又湿又痒。 “吃橘子吗?”她正好够着床头的果篮,一颗橘子盈盈掂进手心,突然问。 “你嘴巴有药味。”接吻一片清苦。 蒋溯揾干泪,稍微松开些,点点头。 她便在手里剥着,橘子皮清冽的气味在彼此间弥漫。 “用水果刀切吧。”蒋溯话音沙沙的,掺着鼻音。 橘子不好剥,她食指被染得油亮油亮。 “可剥皮的橘子更好吃。”殷松梦说。 她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吃连皮对半分成小份的橘子,不论什么品种。 上学时,她会躲在后排徒手掰苹果,和同桌偷偷啃着。但橘子不行,气味太大,一剥老师准厉声质问:谁在吃橘子! 不过汪宝玲会削橘子皮,像削苹果皮那样垂落成铅笔花,再把白囊撕掉,塞一瓣进她嘴里。 她不会削,只会徒手剥。 “拿纸垫着,弄脏手了。”若不是左手钉着钢架,他肯定要拿过那颗橘子自己来处理。 殷松梦嫌他烦,没要他递的纸巾,他于是便把那纸巾给她摊在大腿上,以免弄脏裙子,她今天穿了身米白的鱼尾裙,配着露肩的针织衫。 剥好后她跑去卫生间洗手,再回来撕白囊,纤白的手做起这些,格外细致认真,撕干净了,撇开一瓣,塞他嘴里。 以前管束她坏习惯的蒋溯,现在被困在床头,含着她喂的橘子,嚼咽着,她忍不住用力搓乱他的发丝,笑靥动人:“蒋老师你也有今天。” 他在病中没戴眼镜,病骨消瘦,乱糟糟的额发搅乱了冷峭的眉眼,气息柔荏不少,靠在那格外“可欺”。 她想着吃过橘子,嘴里应该是甜的,于是坐在床沿,侧身压得越来越过,俯头吻他,他也抬了下巴迎合她的吻。 清夜逐渐燥热,碾擦着唇瓣,舌尖互衔,仿佛在争夺唇齿间残余的橘子的甘甜。 静悄悄的病房里,搅弄着津液愈发响,彼此呼吸声也愈发低浑。 蒋溯靠在床头,随着那只柔荑钻进被窝,窸窸窣窣的,被窝下的双腿支了起来,架着隆起的薄被,形成个三角形。 接吻加深着,是种默契,他后脑勺在床头用力抵了下,脚底踩着,有瞬间,仿佛南舟古河上架着的拱桥。柔荑沿椎骨末梢,一剥,病服的松紧带便卡在了细细的手腕上。 输液滴管里的透明药液砸落,滴速仿佛愈发快,席卷心跳的频率,药液滴着,一下一下擦进轧入。 输液软管坠着,和被子摩挲着,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管子后头,医院的被子雪白,仿佛雪崩,满山的雪抖簌晃落,连着输液管也在左右曳着。 深吻乍地分开,清亮的“啵”的一声, “嗯……”蒋溯的气息成狂风中的火焰,紊乱,又热又烫。 忘记右手血管里扎着针,反而搂她彻骨,甚至蜷起五指攥着她后背的针织衣料,挣扎仰起的眉宇,交杂着痛苦与愉慰。 他抱着她的右手,从她后背覆着她手臂,念了遍她的名字,意欲缓停。 殷松梦却用空闲的左手往他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冰冰凉凉的,亮眸明灼:“你不是很喜欢么?” 眨眨眼,仿若单纯指手剥的橘子。 橘子汁液在嘴里弥散,搭着的输液管晃动愈烈,“唔呃……等等……”不及吞咽的橘汁在嘴角淌了丝。 她揪起他病服的衣领,在他润泽的嘴角揩了一下,语气浮薄:“弄得到处是水。” 被子拱成的雪山在剧烈雪崩,蓦地,病房门响起阵敲门声。 不等里边回应,李芝还是像往常一般推门而入,拎着给病人送的晚餐。 套房制的高级病房,玄关门口阿辉守着。 蒋溯那间病房仿佛一间主卧,李芝穿过玄关客厅,在门板敲了敲,边开边道:“少爷,医生讲你要多补充蛋白质和钙,我吩咐厨房做了……” 回身把门带上,转过来才发现病床沿还坐着人,话头止住后略显意外:“殷小姐?” 殷松梦回头朝她颔首称了声“芝姨”打招呼。 被窝里的手默不作声抽了出来,趁着起身,背在身后。 那瞬间,蒋溯眉头拧蹙了一下,紧接着便看到殷松梦搭在后背的手,指梢在顶着病房白光,湿亮熠熠。 “殷小姐怎么在这儿?”李芝对殷松梦印象欠佳。 “您问蒋溯吧,我借用下洗手间。”她格外强调,“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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