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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以为自己脚下的路十分清晰，被牛顿看重，接过的任务从未失败，在基地有很高的威信，人人都说他可靠有为。 无论是做宠物，还是做别的，他总能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认为自己能代替牛顿，可事实是牛顿有“老师”，而“老师”目前并不认他。牛顿的手段也根本不是自己能比的，他看起来温和慈祥甚至幽默，实则残酷现实，在他眼里只有趁手的工具罢了。 很难说，他一直暗中等待风将药厂、药材商等等凑齐，不是在等机会直接吃掉风，将已成型的产业全部收拢到自己手里。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他自然会招待好陈宣等人。 他突然觉得挫败，站在这荒原之中，黄沙满头，不知自己究竟做出了个什么成就，究竟成了个什么样的欧姆。 足够顶天立地吗？足够无愧于心吗？ 他突然觉得累、疲惫，想弹琴，在这荒原里弹一曲终凉，弹尽始终雾蒙蒙看不清的这一生。他已经很久没有弹琴了。 远夏城离远冬城不远，一路上还有逃难者的痕迹，大多死在荒原里，被黄沙埋了头脸。 前方影影绰绰有个枯瘦的影子，跌跌撞撞，走几步就会倒下，片刻又站起来，看上去已是强弩之末。 近了，风认出来是个雌性欧姆，她的腿受了伤，看起来还在发热，满脸通红，眼神几乎已无法对焦。她只是凭着意志力在走。 风下车去看她，刚将水拿出来，就认出了对方——是龙女。 她竟还活着，虽然看起来已不太行了。 龙女烧糊涂了，没将风认出来，抱着水囊灌下大半的水，虚弱的倒在了地上。她直愣愣的看着夜幕，好一会儿才落下泪来，说：“活着太累了。” 一声叹息，几乎将五脏六腑都叹了出来，长长的出了口气，却似再也呼吸不回去般，胸口慢慢塌陷。 风只是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她走了这么远却在这里断了气，风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龙女彻底没了呼吸，身体开始冰凉，森峤下车拍了拍风的肩：“走吧。” 风蹲下身，在龙女身上翻了翻，竟被她找出一张通行证，应该是阿杰给的。 “她在远夏城待了这么久，又立过功。”风将通行证揣起来，道，“我就猜她身上应该有保命的东西，否则她不会去远冬城。” 森峤点头，两人上车，风看了后视镜好一会儿，直到那尸体被黄沙遮盖，她才收回了视线。 往日种种，在生死前似乎也不算事了。这么一想，大概是去和家人团聚了，未尝不是好事。 ---- -3-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快到远冬城的路上风都沉默着，她看着窗外的黄沙，感觉自己想了许多但其实又什么都想不出来，仔细去抓那些细碎的念头时，就觉得一切都很空白而繁杂，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线。 森峤时不时看她一眼，并未打扰她，远远能看见远冬城上空的黑塔时，森峤才道：“快到了。” 风回过神，她抱着腿坐在椅子里，一手无意识抠着安全带，道：“啊，这么快。” 森峤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停下来：“还好吗？” “嗯……”风摇头，“没事。” “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森峤拉过她的手，“不要一个人扛着，现在有我了。” “我不知道。”风看着他，她还没有同人诉说什么的习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想了一会儿才道，“龙女死了，还有很多和龙女一样的欧姆也死了。” 森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风尝试整理思绪：“这些年有很多这样的欧姆死了，我们可以把很多东西说的很大，很宽泛，生命、意义、价值……和平或者战争，还有那些理想和愿望。” 风停顿了一下，烦躁的揉了下头发：“我不知道，我觉得很难说清。” “我明白。”森峤将她抱过来，坐在自己怀里，亲吻她的额头。他心里很柔软，因为他知道他的小家伙一直就是这样的，想的很多，很重，看起来冷心冷情，现实而残酷，但实际上心底却很软，装着很多小心翼翼的温柔。 “我明白。”森峤叹息着道，“你是想说很多事情从嘴里说出来，都显得宽泛而抽象，理想也好愿望也好，落在个体身上，却重如泰山。” “对。”风道，“无论口号喊的多么响亮，理想的旗帜举的有多么高，它在前头，在很远的地方，它只能是一个……方向。而后面还有那么多跟不上的灵魂，谁在意过他们？” “我也无法在意，你也无法在意。”风茫然，“每个人的命运放在眼前，显得那么微小。但这个世界就是由这样的微小组成的。” “我觉得很荒谬，无数卑微的灵魂举着那面宣扬理想和热情的大旗，怎么却能忽视实际存在的那一个个痛苦的灵魂呢？为什么可以视而不见呢？” “是。”森峤道，“我们都只能关注自己脚下的路，所以能担负起他人命运的存在，才配叫英雄。” 风靠在森峤的肩膀上，很是疲惫：“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森峤也不知道，他看着远处耸立的黑塔，那么庄严而神圣，像一只居高临下蔑视万物的眼睛。 “去做具体的事。”森峤轻轻抚摸风的后背，道，“不要陷在这些抽象的想象和被意义裹挟的陷阱里，去做具体的事，爱具体的人。” 风若有所思，森峤再次启动车，傍晚前他们抵达了远冬城。城门紧闭，哨塔上全是守备AI，红色的机械眼睛看来时显出狰狞的气场。 “入城通行证。”一守备AI冰冷的重复，“入城通行证。查验时间倒计时……” 森峤先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守备AI核实了身份，显示了准许进入。 森峤问：“我不能带她进去吗？” “一张通行证只能通过一个。” 眼看倒计时再次开始，风将龙女的通行证拿了出来。 森峤有些紧张，怕后台有龙女的身份信息和照片，如果对不上…… 结果守备AI扫描通行证后直接显示了绿灯：“准许进入，通行证有效期72小时。” 风道：“看来阿杰的身份地位比我们想象的要高，他居然能给一个欧姆弄到72小时的通行证。” “进城以后看有没有地方补办。”森峤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你要跟紧我，不要自己乱跑。” “知道了。” 城门后是一片紧张的气氛，城还是那个城，却关闭了大部分电源。城市黑了一半，显得阴郁了许多，商业街已全部停业了，居民区十分安静，只有贵族的地盘上还灯亮如白昼，将街道也洒满了昏黄暖融的光。 森峤带着风先回了家，安哥拉前来迎接：“欢迎回来。” 森峤直接道：“城里最近有什么新闻，整理一下告诉我。” “最近是指什么？30天？90天？” “30天内的。” 安哥拉眼睛微微发光，迅速整理了必要的资料，开始逐一朗读：“金价上调……” “稀缺资源在黑市流通，王室震怒……” “深港实验室发布第十八期培育实验结果，王室继承者参加汇报会议……” “商业街过半宠物店关门，欧姆宠物行业迎来历史寒冬……” “远春城派使者述职……” “等等。”森峤坐在沙发里，道，“远春城什么时候派了使者来？” “新闻时间是15天前。” “派谁来的？” 安哥拉将新闻调出，投在半空，森峤逐句看过，视线一晃，看见了从楼上下来的风。 风去洗漱收拾了一下，此时拿了吹风机下来，头发湿漉漉的用毛巾包着，换了身休闲服。她没穿内衣，美好的形状一览无余，腰腹紧致的线条透过单薄的衣服能看的一清二楚。 森峤看着她，看着她下楼，擦头发，又将吹风机插上，拿了过来。 “帮我。”风看了眼新闻，“远春城派过使者？” “嗯。”森峤收回视线，将风拥在怀里，帮她一点点吹干头发。嗡嗡声和暖和的风催人入睡，风靠在森峤怀里，一页页划过安哥拉找来的新闻，感觉到森峤在嗅闻自己的发丝，忍不住道，“干嘛呢？” 森峤道：“好闻。” “上回我就发现了。”风修长的双腿搭在森峤腿上，脚趾动了动，“我身上什么味也没有，你总是闻来闻去的做什么？难道我很臭？” “没有。”森峤道，“很香，你闻不到是因为你自己习惯了。你身上是有味道的，我很喜欢的味道。” 他没法说，这是一种琢磨不透的类似荷尔蒙的气息，令人血液澎湃，无法抑制冲动。因为这听起来实在有些变，态。 但他很喜欢这个味道，他控制不住的嗅闻，好不容易吹干了头发，便将风抱在怀里细细亲吻，犹如品尝某种美味。 风感到自己快被对方给吃了，嘴唇被吻的发肿，隐隐有些疼。 “好了，说正事。”她脸红红地道。 “这也是正事。”森峤不太满足，但还是克制了下来，搂着她道，“我大概都看过了，值得细究的新闻就这两条。第一，远春城派过奥斯克鲁来，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又拿了什么消息回去？远夏城的事他们是真的不知情吗？第二，全城戒严，关闭不需要的电源和AI系统，黑塔防卫加强。” 森峤道：“这种时候恰恰需要监控和AI的辅助，他们却关闭了，是什么意思？而且关闭电源是为了什么？蓄能吗？为什么蓄能？其他地方没有增加支援，黑塔却增加了防卫，为什么？” 风被他这么一说，思路倒是清晰了起来：“有道理，如果只是怕‘老师’攻击，也用不着关闭这么多电源。以前你们也只是关闭了部分AI系统而已，这次连电源都控制了。” “我明天一早去见陛下。” “不会有事吗？” “他会见我的。”森峤道，“他知道只有我会对他说实话。” 当晚，风疲惫的早早睡下了，森峤的尾巴换过药，有安哥拉在，护理手段要好了不少。他在书房，联系了柯尔塔。 “你还敢找我？”柯尔塔小声道，“也不怕被盯上？” “我在远冬城。” “什……你疯了？你救了那个欧姆就带着她走啊！” “能走去哪儿？”森峤笑了笑，“没用的。” 柯尔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烦道：“我已经不想劝你什么了，你非要找死，做兄弟的也没办法。” “谢谢。”森峤认真道，“真的谢谢。没连累你们就好。” “那天我从头到尾没参与，后来也只说是去抓你的，怎么会连累我。”柯尔塔道，“你不把兄弟当兄弟，什么事都要自己去扛，我没话说。” “不值得。”森峤道，“不是不让你们帮忙，而是帮了我被牵连并不值得。你好不容易要跟娜娜结婚了，什么都谈好了，达达也有了相亲对象，我不想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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