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你对你自己也狠心,这些担子和负压会压垮你,你跟你舅舅、妈妈都不同,你是唯一知情的同龄人,难道真长睡不醒,这担子就永远被你一个人背一辈子么?难道你的阴雨天就会停么?” 暖融融的阳光晒着,方随宁的身体却打了一个冷颤。 她嘴角瘪得厉害,一股走穿隧道被人接抱住的脆弱击穿了她,她筋疲力竭,又觉温暖,恨不得抱住商明宝痛哭。 缓过了心神,商明宝将向斐然生还并苏醒的消息通知给了所有的家人和身边人。电话纷至沓来,一个两个都征询她意见,能不能来医院探视。 商明宝全部谢绝了:“他现在还很虚弱,需要好好地养神。” 温有宜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坐下又站起:“好好好,也对也对,那妈咪可以做点什么?” 商明宝哭笑不得:“什么也不用做,等斐然哥哥康复了,我带他回来见你们,爸爸那边……” “爸爸没有意见。”温有宜斩钉截铁,直接掐断了商檠业开口的机会。 商檠业:“……” 挂了电话,温有宜瞪着他:“你想说什么?” 商檠业环着双臂拧着眉心:“我说,”他往上戳起一根手指,“要怪也怪上面这个,怎么弄得我是罪人了?” “我不管,”温有宜勒令他,“等人家上门来做客,你要笑。” 商檠业宛如听到天方夜谭,挑动眉梢:“你确定?” 他扯起一边唇角:“这样?” 温有宜知道他心里有冤,屈膝赖过去环住他:“这半年你受委屈了我知道,可是他们不容易,女儿不容易。你要是再说一个不字,那你真是不给他们活路了。” 向斐然出事后,商明宝性情沉闷了许多,虽然日常看上去还是甜甜的、充实的,但身上有股暮气挥之不去。自小最不爱离家的一个,过去半年却甚少回到深水湾。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但午夜梦回,想到过去一系列的事,又觉得这命运的漩涡中谁都无意中做了一把推手,见到商檠业,再无法像小鸟一样雀跃着跳到他身边了。 商檠业固然认为自己当时的决策无误,但也颇有种被命运摆了一道的烦闷,弄得他里外不是人,有冤说不出。 这大概是每个专断擅权的家长必然会吃到的回旋镖——既要插手,就要做好背责任的准备,否则岂有管了个痛快,命运降临时却说“谁知道会这样”的道理? 商檠业敛了神色,半晌开口:“别把我当坏人,有宜。” - 向斐然在医院静养的这半个月,商明宝偷偷派人将那座别墅收拾出来。这些活儿交给苏菲自是放心,她全身心地陪在医院里。 最初两天,他醒着的时间要比睡觉短得多,清醒后能做的事也有限,看几页论文便到了精力上限,被定死了闹铃。 那日文件被准时抽走时,他想到什么,勾起唇笑了笑。 “你笑什么?”商明宝狐疑地问。 “笑我报应,我以前是怎么管爷爷的,你就是怎么管我的。他总说多看两页不会死,我现在也想说,多看几页——” 还没讲完的话被商明宝用手封住了,她瞪着他,固执而委屈地噘着嘴。 向斐然顺势牵住她的手,亲她的指节指腹:“以后不说了。” 商明宝鼓起腮帮子:“你宁愿看论文都不愿意看我。” “哪里。”向斐然神色淡然,目光专注地留她脸上:“你太光彩,容易用眼过度。” 商明宝:“……” 什么鬼话,还怪中听的……她清清嗓子,绷足了若无其事,指尖轻在他太阳穴点了一下:“你这里是不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向斐然捉住了她指尖,正色道:“有这个可能。” 商明宝为他的天才大脑着急:“是论文看得比以前吃力吗?看不懂?” “那倒不可能。” 商明宝目不转睛地等着他的下文,眸底焦急一分未淡。 向斐然想了想:“好像变得比以前话多了。” 商明宝懵了:“没有啊。” 他还是惜字如金的模样。 “都在脑子里。”向斐然入神地思考:“可能嘴巴和声带也要复健。” 话刚说完,唇被贴上另一双柔软的唇。 “……” 商明宝浑身上下迅速都红透了,她不知道,她脸上的热度也传染给了向斐然,让他苍白的脸皮也莫名有了热度。 “干什么?”待商明宝的唇稍离,他一本正经地问,视线自眸中垂下。 “这样算不算复健?”商明宝也一本正经地问。 向斐然的一本正经是装的,但她是认真的,只是装的人装的很好,认真的人却面红耳热,耳廓染上粉,在日光下无所遁形。 向斐然抬手捏住她的耳珠:“试试?” 他早就想吻她,毕竟这才符合爱情电影的结尾,比如当时他在飞机上看的那本狗屁不通的有关植物学家的爱情小说。虽然当时随手翻到结尾时面无表情,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他醒后最想做的事。 一直没吻,是觉得自己连讲话都不太熟练,估计吻不好她—— 分别两年的第一个吻,他想全力以赴尽善尽美。 商明宝凑上来,唇瓣与他的近在咫尺,心跳冲击得她晕眩。向斐然微微偏过脸,眼睛没闭,捏着她滚烫的耳珠,将吻封了上去。 这是一个安静且缓慢的吻,唇间的厮磨感被无穷放大,陌生得恍如隔世。讲话都不习惯的人,接起吻来确实没以前得心应手,没伸舌头,像早恋的高中生,接吻也守校规。 原本心里想的是,表现不好就自觉叫停,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吻得不够好,却根本不舍得喊停。 他无法自拔,闭上眼,扣着商明宝后腰的手用上了力道。 是商明宝先停了。她的气息远比吻激烈,面色潮红,再度一本正经地问:“只用复健这里吗?”她的指腹点他的唇,鼓起一侧脸:“发音主要是靠舌头的。” 向斐然沉默数息,目光沉沉地盯她片刻,敛了她碍事的手指,再度吻了上去。这次他没再客气,舌尖抵进勾缠时,两个人骨缝里都是蓦地一震。 商明宝软得一塌糊涂,只靠撑在他身侧的两手支撑着,吻着吻着,成了趴他怀里的姿势,重量倚在他身,一手抚他颈侧与颌角,一手揪着他淡蓝色病服的衣襟。 过了十几秒,果然听到一声:“……歇歇,亲不动了。” 商明宝垂下脸,额头抵着他肩膀,自顾自闷笑不停。 向斐然仍然慢条斯理地揉着她的耳垂:“笑什么?” 商明宝摇摇头,心里想,笑你可爱。 隔着胸膛,他心跳的激烈她一清二楚,不得不担心问:“你现在的状态可以接吻吗?万一接吻对你康复不好呢?” “……” 好问题。 商明宝抬起脸,认真:“有这个可能吗?” 她实在不敢再让向斐然冒任何险。 向斐然淡声:“……问问医生?” 医生保温杯里的水抖了出来。 行医三十载,也算见过大场面了,他咳嗽一声,很认真地旋着保温杯被盖,道:“这个……要看病人自身的情况,他的各项指数目前看都还不错,但是……”他话锋一转,“剧烈运动是不可以的,比如说有氧啊,跑步啊,举重啊,游泳啊……哈。” 商明宝奇奇怪怪地从他办公室里出来,心想哪个植物人醒来没几天就去跑步举铁的?健身有瘾吗? 往后半个月,向斐然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除了能完整地阅读完一篇文献外,也能全神贯注接上三分钟的吻了。 夜晚陪床,起初商明宝睡在里间,向斐然睡在外面的病床上,还算安分。状况的变化,大概是一周后的那晚,向斐然给她打电话。 一门一墙之隔,商明宝一边迅速起身,一边小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 这还得了。她拖鞋来不及穿好比便拧门出去,单膝跪在他床边,拧亮一盏温和夜灯:“哪里不舒服?” 向斐然抚着她的脸,目光微眯,是从噩梦中抽离出来的迷离:“很想你,你是真的吗。” 商明宝忽地噤声了。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其实我根本没醒,我一直在这里躺着,一动不动。你没有来看我,我也没有去见你。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是我困在这具身体里无能为力的臆想,妄想,幻想。” 商明宝心脏绞紧,握着他的手,让它更紧地贴着自己的脸:“我是真的,斐然哥哥,我是真的……所有都是真的。” “在妄想症里生活的人,分辨不出妄想和真实。”向斐然长长的气息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面容却平静:“如果能这样子一辈子,也不错。” 在充满患得患失感的深吻中,商明宝爬上了床,尽己所能地抱紧了向斐然。 那夜,她将自己小心翼翼地安置到向斐然的怀里,枕上他的肩膀手臂,让自己的体温盈满他的睡眠,为他驱散娜普娣河与雨水的冰冷。 向斐然中间醒过来一次,看着屈在他怀里的身体,正如在奇特旺灌木底下所见的小梅花鹿。 曲起的指侧自她耳瓣流连至唇角,看到耳垂后的那一点小小的痣,心里莫名安定下来,心想,脑子撞坏的人给自己捏一个假世界的话,应该捏不到这种细节。 他这会儿不患得患失了,在她耳边低沉一声:“商明宝。” 商明宝迷糊得很,“唔”了一声。 “谁允许你睡这里的?” 商明宝朦胧地睁开眼,被他问懵了。 “有这么想我吗?” 问就问吧,干嘛揉人嘴唇啊。 清醒了一会儿,商明宝一点点往被子外面蹭:“嗯,想你的,但你没事那我先走了……” 向斐然拉住她,动作太大,惹他一阵头晕。 缓过了那一阵后,他复睁开眼,微微翻身,将她压回了身下。 昏蒙蒙的光线中,他的视线平静锐利:“别走了。” “……”商明宝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他炙热的目光下缩成了无限小。 “你干什么呀……”她软绵绵地问,因为没睡醒而染上鼻音。 干什么?他暂时倒也没心情想干什么,况且就算是真想干点什么,目前这幅身体好像也无能为力。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一声咳嗽,向斐然敛着一派淡然:“只是想抱抱你。” 商明宝贴到了他的怀里,两只手抵靠在他胸膛上,闭上眼,感到两人之间体温越来越高。刚开始患得患失的伤感消失了,他们现在像一对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孤男寡女,热的气息缠绕,谁都不吭声。 “斐然哥哥……”半晌,商明宝小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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