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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勉本想谢谢她的好意，但任思南在后面挤眉弄眼要她接下来，她也就顺势拿在了手里。 盒子一角有干净牙签，她抽出一根串了块苹果放进嘴里，然后看了眼程何钧。他的目光快速朝她手上扫了一下，随即目视前方，两手握着方向盘缓缓打着向。 她把盒子递过去，程何钧的手没动，头却微微朝她这边偏了过来。 乔勉看懂了他的意思。 公路两侧半弧形的围栏浪潮似的涌过，在他淡淡的、漫不经心的神色里，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叉起一块送到他嘴边，程何钧一口咬过去，方向盘一打，轻巧地过了个弯。 几辆车从旁掠过，后排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人注意他们的举动，她静静端着那盒水果侧头看向窗外，面颊还有未散的微红。 黑色的车身在晨光中朝城市边缘飞驰，半小时后，任思南的头往旁边一点一点矮下去，眼看要靠上姜小芸的肩，姜小芸也昏昏欲睡，但碍于程何钧和乔勉在场，半睡半醒中还是下意识地躲开他，挨向门边。 车内安安静静，饭盒里的水果只剩下没几块，盖上盖子丢在了一边，放眼看去，外面是难得一见的高远开阔。 任思南正做着梦，车身突然像连过减速带一样上下猛晃了几次，脖子都晃快断了。他和姜小芸同时醒来，茫然地抬头朝前看。 程何钧一脚刹车，立刻开门走出去。 乔勉也跟了过去，程何钧在车旁盯着车轮一阵沉默。 右前轮胎侧被一根金属状的东西牢牢扎进去，胎已经瘪掉，车是铁定开不了了。 乔勉问：“有备胎么？” “没有，我打电话叫拖车吧。”他四下看了看，这条路已经远离居住区，几乎连幢房子都没有，“有点偏，估计要等会儿。” 任思南迷迷糊糊地下来，看见车胎立马神思清醒，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完了，去不了了。” 几个人都没吱声，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泄了气的轮胎上。 姜小芸二话不说，拿起手机开始定位，随后搜索了一阵，从屏幕前抬起脸道：“这儿离海滩很近呢，走过去只要十分钟，我查了下最近有不少人去玩过。”说完又低头按了几下，“现在刚退潮一个多小时。” 任思南惊讶道：“你不会想去吧？” “不然干坐着？”姜小芸一个反问倒把任思南说懵了。 程何钧没说话，转身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双雨鞋和一个空的收纳盒交到任思南手里：“走吧。” “真去啊。” “真去。”他俯身进车里拿了纸和笔在上面边写边说，“你们俩先过去，我们准备一下就来。” 姜小芸一口答应下来，拉过任思南袖子的一角开始跟着导航走。 等他们走远了，程何钧把写了电话的纸条夹在雨刮器上，他转身背靠着车漫无目的地远眺。 乔勉也斜靠侧门，看向两个走远的背影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的宝贝学生。” 他往往下巴道：“姜小芸看着很有主意，任思南拿捏不了。” 乔勉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他眯起眼笑了一下：“你呢？” 乔勉静了片刻，别过头去无声地笑了下。 临近三月，海风仍是刺冷的，卷携着隐约的咸腥气，阶梯通向海滩，跨过岸边延展的扭王字块，乔勉的鞋上滩涂很不方便，程何钧就陪她坐在石岸上。 这个时节海边很难见到人影，晨光之下，任思南和姜小芸顺着退潮的方向越走越远，也只有走远了，姜小芸才敢让他拉自己的手。任思南把那双雨鞋让给她穿，自己的球鞋直接踏在泥沙里，滩涂泥泞，踩上去就牢牢黏住了脚底，两人步履摇摆，边走边笑。 任思南捧着程何钧给他的收纳箱，没有盖子，八开纸大小，他往里面薄薄铺了一层沙土色的海水，像个小孩子，双臂探进土里大半截，费力又兴致勃勃地挖滩涂深处的蛏子，姜小芸在大太阳底下眯着眼笑，伸手在他鼻子上抹了道黑黢黢的泥。 未退尽的海水覆在泥地上，被风吹出一层轻薄闪耀的波光，程何钧掏出烟，海边风大，打火机响了两三下，他低头护住火小心点燃，烟雾慢悠悠地曲折攀升。 “他们会走到最后么？”乔勉问。 程何钧眉心拧了一下，“校园恋爱？大学老师最不信这个。” “我也不信。” 他懒声道：“那你还问。” 烟头亮了又暗，灰雾在眼前由浓转淡，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仿佛蒙了层薄纱，小小两点，朦胧虚幻。 “但没有谁不想要一个结果。” 过程再好，想起时也只能用“回忆”来称呼它，看不见摸不着。 海水往更远更深处退去，他抬头望着乔勉，风吹拂鬓发，露出她有些苍白的侧脸和脖子，纤细、挺拔。静了好一会儿，烟抽完了，滩涂上的人往岸边折返，话题似乎已经结束，程何钧眯起眼，在风声里缓缓“嗯”了一声。 道路救援的拖车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往回赶，车子背着那辆黑色奥迪一路颠簸，像坐船似的晃到了最近的维修点。 那天最后还是去了程何钧家，任思南坚持要把挖来的蛏子和沙蟹烧汤，最后一锅冒着热气的汤端上桌，喝了一口，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那座城市的海域并不出产海鲜，泥沙重，味道和海水的色泽一样，了无生气。四个人看着一整锅汤，不由笑出了声。 次日工作日，程何钧上完上午的课就去食堂吃午饭，刚回办公室，院长就满脸喜色地走进来。 他立刻往程何钧面前放了本杂志：“之前联系的媒体，通过市教委，把上次青年论坛的内容登到行业动态头条了，你看看。” 程何钧刚拿起杂志，赵达闻声而动，tຊ抢先拿去热情地替他翻到头条页：“哟，不得了，大特写啊。” 两张彩页的醒目位置是当天会议的照片，程何钧在正中，一张演讲时清晰的抓拍。 院长伸手点了点底下密密麻麻的文案内容，笑道：“全国好几所高校，只有我们占了这么多篇幅。” “到底是院长，能想到办这活动，当领导的就是不一样，预见性一流。”赵达一拍大腿说，“这是第一届吧，照这趋势完全可以一直办下去啊。” “办什么呢？”话刚说完，徐老师拎着个环保袋从门外走过来，看见院长也在，放下包打了招呼，“大中午聊什么这么高兴，饭都吃了？” “你看。”赵达把杂志推到徐丽华桌上，她一看照片笑道：“拍得挺精神嘛。” 程何钧食指在眉心间挠了两下，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局面，抬头撞进徐老师温和的眼神里，他淡淡笑了笑。 赵达拍拍他的肩，看向院长说道：“小程老师可真是咱们院里冉冉升起的新星啊。”他说完指指照片的角落，哀叹一声：“院长，看样子我们要给后起之秀让让路，退居二线了。” 办公室响起他的笑声，照片的角落站着赵达，还有被广角镜头拉得微微有些模糊的，院长的脸。 他迅速瞥了眼院长的表情，低头舔了舔嘴唇不易察觉地笑了下。 程何钧听出了刺耳的话外音，徐丽华连忙抢先一步开口：“你二线确实差不多，院长可是实打实的一线，没他这场活动根本办不下来。” “还是徐老师会拍马屁，你看我这种老实人肯定是二线了嘛。”他甩甩手低头看看自己，又看向程何钧，“小程老师一表人才，我不敢比，那天活动结束乌泱泱全是女学生围着你。” 徐丽华“啧”了一声，往赵达手臂上扇了一下：“赵达，你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小？眼红了是吧？” 赵达斜着眼笑了几声：“我不眼红，我就怕程老师犯错误。” “好了好了。”院长打断他们的话，扫视了一圈办公室道，“我呢就来说这个，手头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院长走后，办公室瞬间静了下来，程何钧把杂志放到一边，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会儿，没多久又起身出去了。徐丽华连忙叫住他问：“小程，你去哪儿啊？” 程何钧回头看了眼，顿了一下，低头哼笑道：“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免得下午上课犯错误。”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海蓝水滴 程何钧下午只有一节课，他没有拖堂的习惯，铃一响就果断收尾，走出教室。学院的电梯一路升上六楼，刚下来竟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名字。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徐丽华站在电梯旁的拐角那儿，像掐准了时间等着他。 她快步跟过来，说：“小钧，中午赵达那些话你就当耳旁风，别当回事。” “我知道。” “一看他就是冲你来的，再有这种情况我替你挡着。” 程何钧点点头：“没事，我能处理好。” 徐丽华小声叮嘱道：“小钧……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和我说啊。” “嗯。” “千万别闷在心里。” “知道了。” 两人默默走了几步，快到办公室的时候，程何钧突然放慢步子，停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徐丽华转头发现人没了，连忙退回去：“怎么了？” 他手在脑后随意抓了两下，想了想问道：“徐老师，你下周六有空吗？” 徐丽华一笑，同他打趣道：“干什么？要请我吃饭啊？” “是啊，请你吃顿饭。” “我猜猜。”徐丽华抬了抬眉毛，伸出食指在他眼前点了几下：“是不是有事求我？” 他偏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帮我个小忙吧。” 徐丽华今年48岁，儿子去年刚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丈夫也同在教育系统工作，家庭平实和睦。 搞这个学科的女老师特别少，所以她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受了不少罪，终于在前几年评上副教授的位置。现在年近五十，到这个年纪便也没什么再拼一拼、往上走的想法了。她是个实在人，除了教学就是生活里的柴米油盐，日子不见得有多红火，但也安稳顺利。 他们约在中午，程何钧驱车带她去了市中心一家颇为高档的商场，徐丽华当然不会挑贵的，执意选了顿简餐吃。 吃饭的时候程何钧也不说到底要她帮什么忙，不过她猜想肯定跟乔勉有关。 吃完两人晃到一楼，中庭是化妆、护肤品，显然和他一个男人关系不大，徐丽华感觉应该是要送礼，心里算了算时间，但前前后后似乎没什么大节日，难不成是生日礼物？ 她若有所思，脚下无意识地跟进了一家珠宝店，刚进门，她被眼前的灯光打得心里一激灵，连忙仰头看了眼店名，顿时恍然大悟。 程何钧大步走入，徐丽华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你、你要求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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