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悦然还看着手机屏幕,没听清他的话。程何钧把虚掩的门打开,她才回过神来。 连句谢谢都没说就急着赶她走,她甚至要怀疑这间宿舍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tຊ 她走过去,把门“砰”地关上:“不行,下午的话我还没讲完呢!” “你想说什么?” “噢,我、我想说……”她抿了抿嘴唇,打好腹稿,微起仰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看向他:“我觉得你做事条理性还不错,不如这样,我我帮你介绍个合适的工作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程何钧默不作声地揉了下眉心,方悦然等了很久,心里不停打鼓。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把门开到最大说:“不用了,谢谢。”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方悦然有点懵。 这不合情也不合理。 她问:“为什么啊?” 程何钧说:“我有我的打算。” “打算?你什么打算?继续在这儿干体力活,还是救救搁浅的鱼?” 他沉默了,这种沉默不是觉得自己这样生活有什么问题,而是彻头彻尾的不在意。 方悦然满脸写着不爽。 她能指望什么,他不过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也许出门在外挣点小钱,有口饭吃就好了,还能有什么大志向?这种男人啊,果然没出息。 方悦然越想越气,恨铁不成钢,她特别想狠狠敲打一下他,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用什么身份?什么资格? 想到这儿,方悦然自己先熄火了,她坐在一旁的木板凳上,闷闷地说:“给你买被子你说不用,给你介绍工作也说不用,你能不能接受一下别人的好意啊……” 程何钧拿起毛巾擦了两下头发,毛巾角上,一只兔子突然斜挂在眼前,图案不那么平整,还有一截线头冒在外面。 擦完,他把毛巾抓在手心,问了句:“你晚饭吃了吗?” “没呢。” “走吧,我请你。” 这什么意思?方悦然觉得自己一瞬间就漏了气,还能怎样?也只能这样了。 一个犄角旮旯里的小店,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方悦然跟着他走了快二十分钟才到。 红色的招牌,店面很小,一共才五六桌。 他们坐在店铺外的位子上,旁边有一柄还没收起来的红色大遮阳伞。 两人点了一样的面条,程何钧还和上次一样埋头吃饭,大口大口的那种。方悦然心里急了,生怕他又两三筷子吃完走人,她拍拍桌子问他道:“我听你说话跟老刘他们都不一样,你不是本地人?” “嗯。” “一般打工都会去深圳、广州,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程何钧一口咬断面:“看到招人就来了。” “那你老家在哪儿?” “上海。” 方悦然“啊?”了一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真是有毛病,上海机会那么多……” 方悦然说完就后悔了,原本她问一句他答一句,好歹算有去有回,现在他彻底收声,不说话了。 眼看他碗里的面就要见底,方悦然绞尽脑汁不知道再问什么好,想了半天反而说了句更糟糕的:“你不会在那儿碰到什么事了吧?” 程何钧原本一直低头吃面,听到方悦然的话,他抬起眼看她。 方悦然抻着脖子,距离一下就近了。 她的脑子短暂地空了一秒。 他属于偏硬朗的长相,不得不承认,是有那么点帅的。 “没。”他说,脸又埋进碗里闷头继续。 “哦,那你原来干什么的?” 程何钧筷子停了一下,他很浅地吸了口气,方悦然的脑子就飞速运转起来,女孩天马行空的想象喷薄而出:“你不会是什么富二代吧?为了摆脱继承家业的命运,偷偷跑出来从基层开始锻炼,拼命干出一番事业再回家狠狠打父母的脸。” 程何钧微微抬头,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看她。 “那就是创业公司的老总?C轮融资失败欠了投资人一屁股债,然后跑到偏远海岛上躲债来了。” 程何钧“噗嗤”一声没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她的话笑。她咬着筷子看他,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平和,很温柔。 吃完饭,方悦然又拖了会儿时间,直到程何钧站起来要送她上码头,才慢悠悠离开了小店。 他在前面闷头走,手伸进口袋,摸出里面的烟盒甩出一根叼在嘴上。风把这阵烟雾迎面吹到方悦然眼前,她咳了一下,用手拼命扇了扇。 “唔,不好意思。”程何钧赶紧拿到旁边。 方悦然皱眉道:“烟就这么好抽啊?” “也没有……” 方悦然不理解,她的生活一向按部就班,该干什么的年纪就干什么,高中时候那些抽烟的男生一律被她自动归类到小流氓的行列。 “这东西对身体不好,还是别抽了。”她避开风向劝道。 “嗯。” 程何钧点点头没说什么,方悦然却忽然来了劲:“我说真的,一根烟里面尼古丁成瘾、烟焦油致癌、一氧化碳缺氧,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抽烟等于慢性自杀你懂不懂?” “嗯,谢谢。”烟头亮了一下,他又抽了一口。 “听见了还抽?你这人怎么这么……”方悦然一副一定要他“改邪归正”的架势,还想着要拿出什么说辞来吓唬吓唬他,手机却突兀地响了。 她看看屏幕,是个本地号码,接起来听了没两句,表情渐渐严肃。 对话不多,她只是简单回几句就挂了。 之前的话题没头没尾地结束了,她也没情绪再提,自顾自低头走路。 程何钧低眉看了她两眼,几口把烟抽完了,他快走了几步到路边的垃圾桶那儿把烟头扔了,站在路灯下等方悦然跟上来。 她绞着手机挂链有点心不在焉,差点从他面前经过。 程何钧叫她一声,抓住她手臂很轻地往回带了一把:“怎么了?” 他手心的温度隔着衣服透过来,热烘烘的,她走了一下神,不敢看他的眼睛,方悦然咬了下下嘴唇,把电话内容如实告诉他。 电话是海警打来反馈情况的,那条海豚进救助站三小时后就因伤势过重死亡。 路灯下,几只飞虫绕着白光飞来飞去,程何钧点点头,迈开步子继续往码头走,好像完全置身事外。 方悦然追上去问:“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他抬眼看着前路,平淡地说:“它被渔船螺旋桨割伤了,本来也活不了多久。” 方悦然惊异于他的冷静,可下午他明明那么拼命地在救,他比谁都当回事…… 方悦然没想到他会是现在这种态度,她踢了踢脚边的一个易拉罐,小声怨怼道:“算我看走眼了,你真是铁石心肠。” 程何钧侧过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又从烟盒里抖出支烟来,打火机“啪”地一响,火光映出他轮廓分明的脸。 他叼着烟,像在自言自语:“习惯了,反正我什么都救不了。” 路灯又把他走过的影子拉得很长,有种感觉在方悦然的脑海里萦绕,既清晰又模糊。 有什么困住了他,是什么?一张网,一片浅滩,一轮螺旋桨,还是一段过往?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相册 方悦然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她累得浑身酸痛,应付了父母的几句关心后,她直奔浴室。 在海边呆了一整天,好像头发、衣服上都粘了砂砾和海水的咸味,她用力倒了倒鞋里钻进去的沙,打算好好洗了把澡。 换上干净衣服,方悦然浑身畅快,她走到床沿一口气仰躺下去,整个人陷进温暖的被子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躺了会儿,她抓过一旁的手机,解锁后屏幕正停留在微信界面。她没有切出去,明明眼皮都已经打架了,还是强迫自己盯着看。 程何钧的微信被工作群消息往后压了几行,但幸好还在一打开就能看见的位置。 ID简单到只有他的姓氏。 因为怕点错什么,她很小心地触碰屏幕,打开他的头像。 是一张岛上平平无奇的风景照。 点进他的朋友圈,居然空无一物…… 无趣的男人。 她按灭屏幕,闭上眼,过了会儿又打开,临时起意给他设置了聊天背景,眼前瞬间被一堆平铺开的卡通小白兔填满。 白兔在眼前打转,像手拉手围着她跳舞,方悦然就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周三上午,他们科室接到个急活,说白了也是上级不好,先前通知下得太晚,现在又催命似的赶着要,有份材料必须岛上分局那边盖章递交,巧的是负责这块业务的人休产假去了。 吴科也被催毛了,让他们叫个快递送过来,但岛上的快递经常会延迟,纯属没办法的办法。 方悦然移动着办公椅的滑轮,探头看吴科着急的样子暗爽了会儿。等看够了, 她脚下点地,轮子嗖地滑过去,举着手滑到吴科面前说:“我去岛上跑一趟吧,肯定比快递及时。” 吴科吃了一惊,不知道这小姑娘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主动揽下这事,但她愿意去总是好事,没有哪个领导不希望手下多干点活的。 方悦然掐好点上船,一个半小时后顺利抵达,她稍稍绕了个路从海滩边过去,远眺几眼竟然一个认识的都没tຊ见着。 方悦然立刻赶去把该拿的东西全拿上,不料,下午分局工会搞茶话会让她撞见了,本着见者有份的态度,局办主任特意给拿了水果、蛋糕和一些零食,让她带回去给科室的人分分。 带上材料又提着一大包吃的,她走到半路就拎不动了。距离下一班渡船还有四十多分钟,她心思一动,租了辆自行车直接骑到环海公司的宿舍楼下。 这个点他们基本都在工作,方悦然打算把东西放程何钧宿舍门口就走。 她刚把袋子靠门摆放好,门就从里面同时打开,袋子哗啦啦全倒下去,小航迎面冲她喊了声:“领导?你怎么来了?” “你在里面啊?” “嗯,刘叔手机没电了,我来给他拿个充电宝。”他弯腰提起袋子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东西买多了,你们几个分着吃吧。” 小航也没推辞,不好意思地笑道:“谢谢,那个……你要不进来坐会儿?” 方悦然看着屋里静了片刻,欣然说道:“好吧,反正还有时间。” 小航翻箱倒柜给她找了个一次性纸杯,倒上水说:“哥今天去海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说别人只单说了程何钧,方悦然听得险些呛到,转眼看向宿舍的上下铺,程何钧那张床已经换了条新被子,她买的毛毯被整齐叠放在床尾。 她抬起杯子一点点抿着水,小航打开她拎来的东西,拿了一小部分出来,又把袋子扎好放到桌边,他挠了下鬓角小声询问方悦然:“刘叔周末回家看女儿,让他多带点去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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