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绒“乖巧”地“哦”了一声,打算继续往前走。 刚走两步,段橪突然叫住她。 楚绒还没来得及回头,段橪就走到了她面前,就那么看了楚绒许久,没说一句话。 待楚绒想开口问看什么之际,段橪揉揉她的脑袋,柔声说:“回家吧,我晚点要去徐主任家对卷子答案,你困了就先睡。” 楚绒想说,不然呢,难道还等你回去才睡吗。话在嘴边,撞上段橪的视线,楚绒还是乖巧点头。 楚绒再回头的时候,段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有一股惆怅的情绪冒出来,空落落的。 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的是以后要是段橪不在她身边,她会变成什么样。会很想他吗?想得睡不着吗?貌似之前和楚健分开时,她也只想了一周。那对段橪,是多久呢? 就算思念,就算思念到极致,然后呢。 终会被时间消散吧。 楚绒是被客厅的声音吵醒的,正好觉得嗓子干,就起身去倒杯水。 十点,她还以为是段橪回来,所以看到段晓梅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段晓打麻将一般最起码要到凌晨一两点才会结束。 段晓梅躺在沙发上,目光随着楚绒的走动而转动。 楚绒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想着一如往常地无视,端着水杯走向房间。 段晓梅却叫住她,“楚绒,我们聊聊。” 楚绒停住脚步,犹豫了好几秒才堪堪转头,她有预感一件事。 于是想拒绝,“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正好趁你哥不在,我们母女俩说几句心里话。” 母女俩。 这三个字太神奇。它包含了两个不同的个体,将一对母亲和女儿连接在一起,好像亲密而不可割断的关系。这词乍一听就很紧密,引人不由自主地遐想美好。只要生了女儿的女人,就可以与这个小不点一起被称呼为母女俩。好像也没什么特殊含义,只是寻常的称呼。 该有多冷漠而畸形的关系,这三个字才会让人觉得不适而别扭。 楚绒挡不住段晓梅的要求,只能应声坐下来。 她坐在客厅餐桌的凳子上,与段晓梅稍有距离,但用于听到彼此的声音,绝对足够。 让楚绒感到安全的距离,就是围着她绕成的圈,里面不包含任何人。 段晓梅轻哼了一声,掏出一包红双喜的香烟,顾自点燃了一根。她慢慢吐出一口,整个人往沙发背上靠,使身子瘫软下来。轻睨向捧着水杯的楚绒,这模样倒是有些乖,让她忍不住笑起来。 又吸了好几口,段晓梅才说:“去南京了?” 楚绒紧抿着唇。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怕我打你还是见不得人,怎么说你都是他女儿。” 看楚绒不说话,段晓梅继续:“段橪后来去找你了是吗?看他一副魂不舍守的样子,也知道肯定会跟着你一起去。你们俩都是我养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们。一个装得很凶,实际上却是个任人拿捏的软蛋子。一个妹妹长,妹妹短,只知道跟在妹妹后面跑没有主见的哥哥。我怎么就养出你们两个废物呢?” “段橪不是废物。”段晓梅说了那么多,楚绒却只回应了这么一句。 就这一句,却引得段晓梅嗤笑起来,“你这么护着他,有时候连我这当妈的都嫉妒。” 别看楚绒不在意任何人说的话,可有人要说起段橪的不是,立马会竖起全身的刺。 楚绒听出段晓梅这是在讽刺她,至于讽刺什么,她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拧起眉,话里有几分不耐烦,“你到底要说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只抚养你到十八岁吗?” “记得。” 段晓梅很满意,“我不期望你以后替我养老,这么多年,说来我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也算是尽了把你带到世上的养育义务。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恨你的。我永远都忘不掉我被楚健打得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只呆呆看着。或许只要你说一句‘爸爸别打了’,楚健就会停下。可你是在观赏吗?为什么一动不动。你十三岁,段橪也十三岁,少不经事的难道只有你吗?你知道我有多少时候后悔生下你吗?楚绒,以前为了你,我才一天天熬下去的。” 楚绒握住手里的杯子,越来越用力,睫毛轻轻颤了颤,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发呆。 舔了下唇,等段晓梅说完,她才涩着开口:“所以,我该感谢你吗?” “不用感谢。”段晓梅捻灭烟,扔进烟灰缸,“随便你填报哪里的学校,我不会管,也不会给你钱,学费和生活费你自己想办法。母女做到我们这个份上,肯定很失败。但是,你也要理解我,这关我过不了。段橪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却比你这个亲生的还是亲。他会留在这里,陪着我,就在这片窄子门娶妻生子。” “你真的爱他吗?不,或许我应该问的是,你真的把他当你的儿子吗?”楚绒感到身上有一股血液倒流,或许是愤怒,但这愤怒是对段晓梅还是自己,她不知道。 段晓梅只爱她自己,楚绒知道。至于为什么会变得只爱自己,她也知道。 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却用伤害彼此的方式去维系这段关系,所以,她们都有病,都是病人,却要拖累别人。 真该死。 在段晓梅看来,楚绒问的这个很荒唐,她对段橪那么好,怎么就不爱呢,怎么就不拿他当自己儿子呢,难道非要爱到奉献出自己的生命才叫爱吗?还是年纪小,想什么事情都理所当然。都觉得父母应该无条件地爱自己的孩子,凡事有因有果,人都是自私的,产出就要得到回报啊。当初她嫁给楚健,说只要生个儿子,就能在房本上加上她的名字。当初,她有多期盼这胎是个儿子,又有多爱这个孩子,没人比她更知道。可房子首付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她甘愿被王秀为难制衡,也无非一个爱字而已。她爱这个男人,所以甘愿让自己处于弱势。可爱得纯粹,不得期盼。爱得自私,又不得果。结局都一样,那就按自己的方式爱吧。 “爱。”段晓梅回答。 “楚绒,你哥他很孝顺,比你孝顺得多。你自认为是我生的,所以无度索取,你觉得我怎么爱你都是应该的,不然就是有所亏欠。段橪是领养到我们家,所以他总是乖巧懂事,说什么都不会违抗。有时候,血缘真的不是最重要的,感情才是。” 哦。 楚绒懒得回答。 她们都陷入了自我维护的怪圈,谁都理解不了谁。 没意思。 楚绒不想与段晓梅辩驳这爱是有几分,爱一分是爱,七八分也是爱,说这个没意义。 段晓梅的态度也很明确,她不会让段橪去北京。 那就不必再说。 就这样吧。 让穷的更穷。 让没尊严的更没尊严。 让下水道里的自由更自由。 让世界越来越烂。 让疯子们一起狂欢。
第30章 段橪这几天心情不错, 分别接到了清华和北大的电话。 楚绒也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第一次听到名校像推销自家产品一样不遗余力地抢人。 前几天,段橪非要拉着楚绒估分,结果估出来有414, 当时算总分的时候两人面面相觑了许久, 那场景倒有些滑稽。 楚绒听到段橪开心地说:“我们一起去北京。” 当时楚绒怎么回的呢, 好像是“好”。 昨天她还见顾思可来找段橪, 说她这边没问题。 这么久以来, 楚绒一直不知道段橪对顾思可是什么态度。谈不上热情,却也不疏离。顾思可每次叫他出去, 他也都会去。 有时候楚绒都想信了苏尧说得那套,这人就是个来者不拒的渣男。在感情上,楚绒实在拿不住段橪,也没见过他谈恋爱,或者跟其他女生走得近。 段橪很忙,白天去补习班当助教,晚上去家教,回来还要备课到半夜。 楚绒依旧去原来的便利店打工,让老板给她增加了工时, 想多赚些钱。 楚绒见到苏尧的母亲时, 正在便利店上班。 坐上车的那刻,楚绒想到一个场景, 这位优雅而干练的女士会不会拿出一张空钞票给她, 让她随便填, 然后离开他儿子。 可她是苏尧的谁, 不搭噶的关系。 苏雪琦自楚绒上车后,一直在闭目养神, 仿佛不知晓楚绒的存在。 楚绒看过不少电视剧,上位者对不如他们的人,都会先显示出高深莫测的态度,让下位者害怕、惶恐、不断猜测,想得太多的过程中气势就弱了下来,继而好拿捏。 楚绒耐心地等着,她在观察。 苏雪琦跟电视上所见的一样,看起来完全不像四十多的人,保养得很好。每根发丝都被打理得恰到好处,脸上的妆太过精致,不见一丝毛孔。小巧的耳环,细白手腕上一条碎钻手链和积家手表,配饰不多,低调却讲究。 跟这样成功的企业家在一个狭小空间里待着,让楚绒忽生一种错觉,原来有些东西是可以够到的。 “我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孩。”这是苏雪琦对楚绒说的第一句话。 或许楚绒听过类似的话太多,已经产生免疫,所以这句话的伤害力并不是很大。她也不会因此就讨厌苏雪琦,只是感到遗憾,如果十三岁的她遇见苏雪琦会不会这句话变成“我不喜欢太笨的女孩”。 所以楚绒这样回:“我很喜欢您,也很佩服。” 看到娱乐新闻上的八卦,苏雪琦有两段婚姻,苏尧是和现任丈夫生的。上一段的婚姻是在家做家庭主妇,后遇丈夫出轨还被净身出户。靠自己走出去是一件很难的事儿,苏雪琦做到了。她的故事很励志,所以很多人说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活得漂亮。 也确实漂亮。 真正的自信是收敛下的光芒,而不是拿着喇叭大肆宣扬着“我很幸福“、“我活得很好”、“我依旧有魅力”、“我儿子很厉害”。 苏雪琦终于睁眼,正视楚绒。她扣动扶手上的按钮,椅背往前,身体坐直了些,微微偏头,开始对楚绒笑起来。 “那你说说怎么个喜欢法?” “跟很多人的喜欢一样,成功的人总是比失败的人更容易得到喜欢。” 苏雪琦脸上的笑容扩大,她看着面前这个有意思的女孩。这是一双一看就有心思的女孩的眼睛,浑浊,妩媚,特别是在看着你的时候,会被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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