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似是感受到楚绒对它的鼓励,小心地向前迈去。它在照片前站定,昂着头瞧。 瞧了好一会,突然半站起来,冲着照片呜呜咽咽地叫,扒着。 幸亏是玻璃材质的,不然都要被扒坏了。 楚绒跪着上前,把它拉下来,“乖孩子,看看你那不争气的哥哥。” 楚绒又把旺财抱到陈寻的墓碑前。 旺财是只念旧的猫,或许不对,而是知感恩。楚绒看出它记得陈爷爷和陈寻,用脑袋蹭上面的照片,似是想要抚摸。 猫的心思比人的简单很多,难过就是难过,记得就是记得。它不懂隐藏,只是不会说话。可是也会喵喵叫,只是人听不懂。 楚绒任旺财蹭来蹭去,倒了酒,点了烟,重复着,再重复。 她就坐在地上,吸着最后一支烟。 旺财像是结束了一场郑重的会面,定定地站在那边,盯着陈爷爷的照片,眼睛一眨不眨。 楚绒看它,脸上浮起笑意。 “你们猫界有没有什么祭奠仪式,譬如跪拜什么的,磕个头?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能挣钱,来看个人还得我给你买祭品,有什么用。欠我的钱,旺财,你以后拿什么还。不如以身抵债,跟阎王说,能不能晚点去,陪陪我。” 楚绒始终在笑,只是笑着笑着,自己也觉得没趣。 落下了唇角,她好想哭。 年轻对她来说,好像是不可饶恕的罪。因为她的年轻,所以要看着一个个离去,还得接受,不然怎么办呢。不止现在,她得一直接受,得习惯,得封闭五官。 烟尾烧到了指边,楚绒才惊醒般地低头看去,却没扔掉。 疼,还有一丝痛快。 很复杂的体感,她形容不出来。这种痛感,能让她忘掉周遭的痛苦。 捏着烟头,放在手掌,慢慢握紧。 没有想象中的疼,相反地,心里的难过得到纾解。等疼消失,她竟然有些可惜松开,呆看着这烟怎么那么快灭掉。 楚绒拍着笼子,喊旺财进去。 旺财却趴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楚绒。 楚绒叹了口气,安慰它,“你们会在一起的。” 把旺财装进笼子后,楚绒刚要站起来,就见几步远正在走来的段橪。 段橪今天上午有课,穿了件白衬衫,下身是黑色的休闲裤,增了几分成熟。他五官本就凌厉,这身黑白搭配,倒是有说不出来的禁欲感。 不过,蹙着眉头,跟人欠他钱似的。 楚绒看他两边空空的手,说:“看人都不知道带点东西的。” 段橪闻言往下看了一眼,没搭她的故意玩笑话,“下次带。” 段橪在陈寻的墓前站定,看着上面的照片。 他不是陈寻的朋友,所以一直没来看过。他们有固定的一帮人,段橪融不进,也不会融。有时候他会想,楚绒为什么就能跟那帮人玩到一块,毕竟都是一群社会上的混混。为此,他刚开始还在后面跟了好一阵,生怕这个妹妹学坏。看久了,反倒像陈寻被楚绒拿捏的。楚绒有条界限,清楚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 䧇璍 止步。后来,段橪才放心了些。 那么多年过去,段橪这个哥哥的角色在淡化,陈寻反倒比他更像个哥哥。他见楚绒搂住陈寻脖子,跟别人介绍这是她哥时,心里说不清的滋味。他算不得勇敢,不敢对峙,他知道,楚绒激不得。 等,是最适宜的办法。 等到陈寻离世,段橪才惊觉自己的心眼有多小。如果他眼里的这群人不是好人,那他又哪里算得上光明磊落。躲在阴暗的墙角,偷窥吗? 段橪跪在两个墓前,各磕了三个头。 他一直以来,都忘了一件事。 这爷孙俩,待楚绒就如亲人,他还没说句谢谢。 楚绒站在旁边,看段橪虔诚的跪拜,鼻子泛起一阵酸。 “走吧。”段橪拿起脚下的袋子还有猫笼,揽着楚绒往前。 他们把旺财送回了宠物医院。 旺财的精神头比之前好了很多,甚至能站着喝水了,就如刚才站在墓碑前一般。 楚绒心里放心了很多,或许旺财真的能走过这一关,应了她的请求再陪她一阵。 俩人出来,走在行人交错的街道上。 楚绒和段橪并排走着,胳膊蹭着胳膊。 段橪想,要是冬天就好了,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楚绒的手可以放在他的口袋里,她总怕冷。 他转头问楚绒:“想吃什么?” 楚绒眼珠转了转,“香菜面?” “家里没香菜了。” 楚绒下巴一抬,“前面不就有个超市。” 段橪笑起来,“好,买买买,多买一些。” 等走到人烟稀少处,段橪停住脚步,看了一眼周围。 嗯,没人。 这一段小路,往前走好一段,都很少人。 楚绒疑惑看他。 还没来得及张嘴问什么,话就被吞没了。 被段橪带到墙角,停顿间,他附在楚绒耳边说:“没人发现。” 人少,又不是没人。 刚一辆开过的电动车,吓得楚绒只能埋在段橪胸口,不敢抬头。 段橪撑着楚绒的后脑勺,不让她碰到身后的墙。 抬头间,才看见她的嘴边还有一点口水丝。 段橪笑了笑,腾出手抹去。还觉得不够,又亲了亲。
第41章 楚绒收到宠物医生电话的时候, 还在便利店整理货架。 医生让她赶快去医院,说不定可以见上最后一面。 等楚绒赶到的时候,旺财吊着一口气。 医生说:“给你发了好些消息,都没回复, 只能给你电话了。快去看看吧, 不行了。” 楚绒不敢碰旺财, 看起来虚弱极了。 一碰就碎的可怜模样。 楚绒蹲在笼子前, 头抵着笼子, 双肩渐渐颤抖起来。 旺财是下午一点二十一分去世的,楚绒平静下来, 她带着旺财直奔宠物火化馆。 窄子门这片没有,要到城里去。 楚绒就坐了一个半小时出租,才找到一家。 她如约定好的那般,把旺财的骨灰装进了三个玻璃罐里。 一瓶陪着陈爷爷,一瓶陪着陈寻,还有一瓶以后陪着她。 这是楚绒送走的第三个,她操练起来像个老手,直到把玻璃瓶放在槽子,盖上盖子, 瘫坐在地上时, 才怅然若失起来。 天昏暗下去,楚绒站起来, 给认识旺财的人都发了消息。 不过段橪、苏尧, 还有许冲那帮人。 她只告诉他们都安顿好了。 “旺财, 下次看你的时候, 再给你带喜欢的罐头吧,这次太匆忙了。家里还有两罐呢, 放心,都是你的。” 说完,楚绒挥挥手,真的走了。 路上,她接到了苏尧的电话,那头发了消息,没得到回复,只能打电话。 按姜甜说的,苏尧自那天大伙聚过后,就背了一个包自己出去旅行去了。楚绒也看到了朋友圈,每天都要发图,还有打卡地点。今天在青岛,明天在吉林的。南方的孩子,总在向往北方。苏尧走马观花似的旅游,像是要趁着这个假期把山川山河都走一遍。 他应该是开心的,和新结识的朋友的合照都是笑脸。也就几天,就晒黑了很多。呲着大白牙,照片里依旧帅气。 苏尧那边很吵,还有人不断跟他说着话,两人一句话没说,倒是回应了好几句身边的人。 “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玩。”苏尧走到外边,避开人群。 电话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楚绒坐在公交车上,向外看着。 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或许该给苏尧汇报一下旺财的情况,是怎么在医院治病的,又是怎么火化的,还有一小罐骨灰,要不要两人分一下。 苏尧说的一句话:“旺财它......” 楚绒还是把从发病到火化的过程都给他说了,作为旺财的好朋友,他有权利知晓。 最后,她还开玩笑地说:“是不是后悔那么早出去旅游,不然还能送一程。” 苏尧哽着嗓子“嗯”了声,问:“那你呢?” “我很好啊,挺好的。” 能吃能睡,有什么不好的。 “楚绒,你填了哪里的志愿?”这个问题是卡在苏尧眼里的一根刺,他知道段橪大概率是去北京了,那她呢? 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反反复复,跟自虐似的。 “我?”楚绒想了下,“我可能去北京吧?也可能去上海?或许杭州?” 跟段橪待久了,楚绒也学会了他惯用的那招。 “十一个目标院校,你填的那么分散?按你的分数,大概率第一志愿就能上了。” 苏尧后面的话被淹没在报站声里,楚绒并没有听清,等系统女声过去,她问苏尧:“你想知道吗?” “你愿意说吗?” “我填了南大。” “南大?你不跟段橪一起去北京了?” 楚绒含糊应着。 北京。 她怎么可能去北京?还是和段橪、段晓梅一起。 怎么可能。 苏尧想起楚绒和段橪之前是在南京念书,楚绒高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南京,一连串起来,楚绒去南京似乎说得通了。 苏尧哑言了十几秒,才问:“段橪知道吗?” 楚绒平静道:“会知道的。” 那就是还不知道。 苏尧突然想到,自己或许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心里有些许高兴。也只一阵,难过又攀爬上来。如果,他不叫苏尧,或许也可以留在国内上学。北京到南京的距离,总要比美国至南京要短。 “需要我回去陪陪你吗?毕竟那么大个事儿。” 楚绒到站下车,脚落到地上,才想到苏尧刚才说的,笑了,“这算什么大事,有什么好陪的。” 她盯着前方的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去。 黑夜即将来临,满目的灯光,不算绚烂。小城镇是这样的,道路是昏暗的,路边还有垃圾,就连路灯总觉得要比城市里暗上几分。路上行人的脚步也慢些,一步一个回头,生怕错过什么热闹。 市区到窄子门有一条分界,这条分界就在公交牌处。很有意思,跟一脚天堂,一脚地狱似的。那些平日里嚷嚷着窄子门多不好的人,现在毕业了倒经常来这里玩。就连三月盛开的桃花园,如今已要七月,也是坐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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