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绒看着路边的广告牌,想起来今天晚上桃花园有活动。她不爱凑热闹,可今天实在不想回家,就踏着步子往那里去。 苏尧的电话还没挂,他们好像一下子没了话说,支支吾吾地也是尴尬。从亲近到疏远本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楚绒喊了声苏尧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八月初,还有一个月。它那边九月开学,早点去熟悉一下环境。” “挺好的,要走的时候跟我说,答应了,要送你的。” 苏尧笑着说好,那边有人催他,可舍不得先挂电话。 楚绒听到了,祝他玩得开心,就挂了。 从电话界面退出,她点进苏尧的朋友圈。 能像苏尧这样旅游的,家庭条件自不必说。从酒店的照片来看,都是高档的。 楚绒羡慕起来,但很复杂,好像不是替自己羡慕,而是想到了段橪。 如若段橪没有背负现在,或许赚的钱也够出去好好玩一趟了。趁着年轻,就该出去走走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过得苦巴巴的,何必呢。 一家五口跟团去旅游的记忆,一点点随着时间在脑海里冲淡。穷人的活动范围就局限在那么一块,即使社交媒体打开了一点,信息茧房之下还是方寸之地。去北京是好的,人才济济的首都,该去的。 楚绒站在桃花园的入口,自己没踏进去,倒是被后面火急火燎的几个人挤进去了。是几个年轻学生,看到楚绒,还跟她道歉。 楚绒摆摆手,捏紧口袋里的瓶子,说没事。 心下暗恼,她该先去黄海的,把骨灰带来带去的算什么事儿。 有人喊:“顾思可,快点啊!” 楚绒循声看去,才看到后面的顾思可,还有段橪。 她差点忘了,顾思可考得比她好,可以和段橪上同一所学校。 顾思可穿了一袭白裙,是精心打扮过的,她很适合穿白色。长发及肩,齐刘海,一层路灯罩在她身上,白得反出光。她面上笑靥如花,跟段橪说着什么。 段橪低着头,认真地听她讲话,面上含着温和的笑。 楚绒侧躲闪过去,躲在一个高个子路人身后。等那群人过去,她才抬起头,朝那堆身影遥望去。 旁边一个男生,一直绷着身体,脸上有点微红,他不敢看楚绒,闷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开口:“你好,你......” 楚绒抬头,看了一眼,投以抱歉的笑,“不好意思。”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谢谢。” 说完,楚绒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后边是维持进场秩序的喇叭声,还有一个搭起的大台子,都被她统统扔在身后。 有时候不知道比暗自猜疑好得多,更比明知结果偏向虎山行要好。有的选,比没得选更能走的宽。能站在光下,比流言蜚语更坦荡。 她确实不该来,热闹这种东西,本来就与她无关。 传来的音乐声,渐渐弥散在耳边。 楚绒拿出瓶子,对里面的旺财说:“走吧,我们去黄海。”
第42章 楚绒没想到段橪竟然比她还早回来, 关上门,她先朝段晓梅的房间瞥去一眼,人不在。 她刚路过理发店的时候,门是关着的。 段橪坐在沙发上看书, 电视开着, 但声音很小, 画面上在播楚绒最近在追的剧。 段橪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 就向门口看去。看到进来的楚绒, 站起来朝她走去。 段橪反锁转了门把手,确保外面开不了。而后轻轻把下巴磕在楚绒肩上, 委屈巴巴开口,“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 “去哪里?”楚绒弯下腰,脱离他的靠近,换了鞋子,就往里面走。 段橪跟在她后面,“你跟我说旺财去世了,我给你打电话不接,去火化就跟我说一声。” “我一个人能处理就处理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又不是个人, 猫的尸体还能拿不动吗。”楚绒往房间里去。 她现在只想洗了澡,赶紧睡觉。 段橪靠在衣柜旁边, 看她收拾衣服的动作, 抿着唇纠结, 还是想把话说清楚, “张宸说今天在桃花园看见你了。” 没给楚绒开口的机会,段橪继续说:“我一下班, 他们一群人就到机构去了,联系不上你,才跟着他们走。” 楚绒拿着衣服,转身之际段橪挡着路,她抬起眸子与他对视。 段橪歪了一下头,试图萌混过关。 楚绒:“......” 段橪不顾楚绒的冷脸,仍然靠过去,“你不说,我不知道你是难过多一些,还是生气更多,楚绒,坏情绪不隔夜的。” 他把楚绒圈个满怀,“或许都有,有时候你的心思总是叫我猜不透。但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我就慢慢猜,总有一次能猜中。如果你想,我们到北京后,再养一只猫。找只跟旺财长得差不多的,那么多猫,总会有几只相像。” 楚绒没有动弹,下巴靠在段橪胸膛上,仰着头,“哥。” 她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汽。 没有办法,坚强是装的,故作坚强的人总有一颗无比脆弱的心。 “我把旺财的骨灰一分三份,各给了陈爷爷和陈寻一份,还有一份撒入了黄海。黄海的水,一点都不黄,骗人的。” 黄海那边有一大片湿地滩涂,孕育了中国最大的麋鹿种群。她正好赶上了日落的末角,仿佛是大自然知晓她今天的遭遇,对她慷慨的馈赠。她没有看到风车湾,也没有看到麋鹿群,一场恰好的日落,橘黄色洒在海面上,随着旺财的骨灰,一起飘向远方。 段橪没有笑,这话显然一点都不好笑。 他伸出手,用拇指擦去她眼角小小的泪花。小姑娘倔,想哭却总是忍着。 楚绒把脸埋进段橪的怀里,胡乱蹭了几下,鼻尖都蹭得微红。 “要是我在你前面死了,你以后要把我的骨灰也撒进黄海。我才不要闷在小小的盒子里,屁大点盒子,要五千多。玻璃瓶,照样装。” “哥,不好笑吗?你笑一笑。” 段橪嘴角扯开一个难看的弧度。 楚绒垂下眼,摇头,“算了,别笑了,难看死了。” “楚绒,我们一起到一百岁,哥也照顾你到一百岁。到时候,你让让哥,让哥先死吧。”段橪抱紧她,很紧很紧,他实在想不到楚绒死在他前头的样子。 楚绒抬头看了段橪许久,他的表情看起来好难过。 今天看见他和顾思可在一起,明明很开心的,为什么他们俩在一起总是难过痛苦更多些。 他这一阵的开心,是开心什么呢?开心他们可以去北京吗?还是和顾思可一起去呢?楚绒好希望是前者,可是和段晓梅一起去北京有什么好开心的。上大学,为什么要带着妈妈一起啊,还不是个亲的。 段橪的大学,一定会做很多兼职,要赚钱养活她们两个。北京的房租那么贵,还要在房子养这个家,才十八岁,可不可笑。 可不可笑啊。 两人抱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楚绒站麻了,才被段橪放过让她去洗澡。 等到楚绒洗完澡出来,段橪坐在沙发上朝她招手,“过来,给你吹头发。” 他一直在客厅等着。 段橪的动作很轻,指缝间的头发像流水般潺潺而过,楚绒的头发长,很柔,却不软。 楚绒乖乖坐着,背对着段橪。 阳台上晒的衣服挡住了外面的夜空,什么都看不见。她的衣服和段橪的挂在一起,两人都喜欢穿黑色,楚绒辨识了一会儿,并不能分清哪件衣服是自己的。段晓梅喜艳,多是艳丽的碎花裙子。两边的颜色隔得开,黑色融入了黑色。 段橪吹好了,关掉吹风机,认真地梳着楚绒的头发。 “哥。” “嗯。” “中考填志愿的时候,段晓梅让你填衡远,那时候你在想什么啊?” 段橪手上的动作没停,思考了一会儿,并不着急回答。他反问楚绒:“你觉得我会想什么?” “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妈,她好自私,一点都不爱我。” 段橪上扬了下唇,摇头,“学校当初给了我三万块的奖学金,其实挺值的。有时候结果没变,过程并不那么重要。衡远的师资力量其实算上乘,我在衡远的三年,很充实。” 其实,也不算段晓梅逼迫,段橪是自愿去衡远的。 楚绒初三学习劲头足,可之前落下的功课多,按平时的分数,与衡远也是擦边过。段橪知道楚绒那阵开始学习,无非就是想逃到离家远一点的地方。离一中差3分,她在衡远读书,他哪有不在的道理。 段橪是偏执的,这种偏执隐藏地很深。他有自己的认定,也有足够的把握。在衡远与一中对他来说并无区别,都是学习的地方,哪里学都一样。 楚绒转过头来看他,“所以你是为了三万块钱?” 段橪不置可否,“有这个原因。” 他把楚绒的脑袋掰过去,继续给她梳。就像摆弄自己的洋娃娃般,十八岁的段橪也有了自己的洋娃娃。 想到这,他觉得好笑。 楚绒说:“那你有畅想过大学的生活吗?清华大学啊,多少人连想都不敢想。你以后就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而我就是清华大学高材生的妹妹,说出去多有面子。” “那你还是北京理工大的高材生呢,我作为理工大高材生的哥哥,也很有面子。”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楚绒一把夺过段橪手上的梳子,与他面对面,说:“哥,回答我,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大学生活该怎样?” 段橪揽住楚绒的肩,让她靠着他。 两人的脑袋挨在一起,他蹭了几下,目光带着温柔,说得很慢。 “没课的时候做些兼职,给我的高材生妹妹买可乐和酸奶喝,买漂亮衣服穿。学校相隔二十分钟的路程,我尽量还能抽出时间接她上下课。和她一起泡图书馆,一起逛遍北京。希望她能多参加学校的社团,多交些朋友,每天能开心点。学习上点心,说不定以后考研了还能上一个学校。” 说着说着,就把话头都落在了楚绒身上。 楚绒挠段橪的下巴,“如果没有我呢?” “怎么可能没有你。” 楚绒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脸,唬着声音,“都说如果了。” 段橪捉住她的手,捏着,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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