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到连沈既白都察觉到了她的行动异样,他视线看过来,倾身向她靠过来。 她下意识就阻止道:“别靠近我。” 他的身体停在那里,高傲难驯的五官显得不安又无措,他很紧张地倾身向她,但是不敢逾过半步,“江弥,你怎么了?” 她闭上了眼,不再去看他的眼睛。 直到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紧绷慢慢平静,再次睁开眼时,仿佛时间浸泡过一条长河,明明他身后的灯火还辉煌通明着。 她开口时,声音已经哑得没有什么力气,才能完整告诉他,“对不起,我认真不了。” 他眉眼皱着,“你——” “别问我怎么了,别问我的事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没精力现在说这个。”她说话时,仍然能够感觉到胸腔窒息的闷痛,她没有更多力气了,只能说道:“你开车吧,我想回家睡一觉。” 那天的对话以她痛苦的打断告终,沈既白送着她到了门口才下楼,他的眉宇间都是沉沉的担忧。 她租的房子不大,几乎只能容纳自己的生活。 窄小的空间里,无限放大着她心跳的钝动,一声又一声,像深水浮上来的水泡。她怕明天耽误工作,明天是很重要的收尾工作,从柜子里找出药片吞了下去。 洗完澡后坐在床上,感受着药片带来的空洞和麻木,然后开始在平板的画板上画着兔子。 她的手因为痉挛和颤抖过而变得无力迟缓,但是一笔又一笔,缓慢但无休止地画下去。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觉得平静下来。 嘈杂的大脑、紧绷的神经、疲惫的身体、像面具一样扒不下来的笑脸,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像得到拯救。 全世界都可以安静下来。 就连时间流逝都不觉得久。 当她订的提醒睡觉的闹钟响了,她才大梦清醒似的,不舍地从这短暂的平静中脱离出来,她亲了亲满屏幕画纸的小兔子,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存下来发给了林嘉远。 要开心,要快乐,要好好生活。 即使你不在,我也有在好好生活。 她在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又能拧上发条运转着一天的工作,一张笑脸像贴在脸上扒不下来的面具,在人群嘈杂里连轴转,橡根拧紧发条就运转的木偶。 每个人眼里,她都是像十几岁时一样活泼爱笑的小朋友,张嘴就是讨喜的话,一身无依靠的出身也能在这家大企混得风生水起,同事领导都颇为受用。 收尾工作总算在那天结束,这一长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忙碌总算可以歇下了,下午工作结束后就是年终酒会。 她陪着喝了好几轮的酒,喝到最后跑去洗手间呕吐,补了妆回来又是一张漂亮的笑脸继续喝着。 她酒量好又会说话,领导对她颇为看重,回回有重要酒局都带她,因此凡是喝酒的局,她都少不了被灌很多酒。 但酒量再好,高度酒精喝多了也晕乎,只是每一次她都装得滴水不漏。 男同事十分热情地想送她,几番想确认她喝没喝醉,她都强撑着精神的笑脸答得毫无破绽,实际上酒精已经在侵蚀意识。 她几番推脱,拿出手机打算自己打车,男同事还在热情着说送她回家,反正顺路。 她看着几个未接来电,撑着滴水不漏的笑容,神采奕奕说道:“真不用啦,有人来接我了。” 男同事狐疑着送她到了门口,她在冷风里眯着酒醉的眼看了好一会儿,虽然装得滴水不漏,但是酒精真的让人晕乎,她半天都没看到。 她只好给沈既白回拨过去电话。 男同事在一旁质疑似的,半开玩笑问道:“他的车在哪儿呢?这里只有会员才能停车,他不会被拦在外面进不来吧?” 下一秒就看到了她一边跑下台阶,钻进了一辆开到台阶前的豪车。 看清车型时,整个人都呆滞愣在那里,脸上尴尬一阵青白。她还回身冲他笑着挥手,“谢谢你送我到这儿,节后见。” 跟同事客套完,钻进车里的刹那,那张甜得神采奕奕的脸瞬间没有力气地消失,她头晕着靠着后座,有些头痛地眩晕着。 好一会儿后,才从浓郁的酒精里缓过来一点,有气无力地问沈既白:“你还真的来接我?” 而他微皱着眉,“怎么喝这么多酒。” 她晕乎乎地靠着后座。 片刻后,她嘿嘿一笑,还颇为得意:“不然你以为凭我这没根没底的背景,一个干巴巴的本科学历,凭什么在这儿混得下去?” “喝了多少。” 她醉醺醺的,朝他哈一口酒气,“你猜猜?” “……” 即使平时对她再多好脾气,这举动也多少触了他大少爷的底,要是认识他的人在场看到,一个个早就面色如土,看她跟看死人似的。 但是这醉鬼一点找死的觉悟都没有,咬着一口糯米银牙,水光潋滟的笑眼弯着,好像个只有几岁的小朋友,一点烦恼都不懂,开开心心等着他猜。 见他不猜,她还生气了似的,蛮横就道:“让你猜你还不乐意是不是,快点猜。” 他猝不及防被酒气熏天包围,脸色发黑,再到手足无措,他没应付过女孩儿撒娇耍赖,更何况是喜欢的女孩儿。 小时候倒是见惯她无赖的样子,但那样子就是活脱脱一个小孩子的模样,跟风月不沾半点关系,看她犟嘴反倒恨不得跟她吵上两架比个输赢。 但她现在,是乖的,是甜的,酒劲上头的脸颊红润像樱桃。 “江弥。”他喉咙紧绷, “你坐好,我先送你回家。” “哦。” 她弯腰抱着膝盖,乖得不得了。 几分钟后。 她委屈巴巴开始掉眼泪,“我不要回家,我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我不要回家。” 沈既白声音都不由放轻了,“那你想去哪?” 她静了几秒钟,“我想吃麻辣烫。” 说到麻辣烫,她眼泪又开始委屈巴巴往下掉,“我都多久没有吃麻辣烫了,这里的东西一点都不好吃,他们都不吃辣,辣椒一点都不辣,不管放多少辣椒都没滋没味,我想吃麻辣烫。” “……” 他自己根本就不吃那些东西,这么晚了,去哪给她找麻辣烫。 他脑子里思索着找谁的几秒钟,她眼泪又开始委屈巴巴往下掉,“你为什么不让我吃麻辣烫,我就想吃麻辣烫。” 几滴眼泪把他搞得没辙,连忙道:“我给你找,我带你吃,你先别哭行不行。” 她又乖乖地抱着膝盖一声不吭。 沈既白一边说着一边就连了电话,然后又听到这个酒精上头的醉鬼委屈巴巴地问:“你为什么不给我做。” 他的指节顿在那里,但还是声音如常着打着电话。 确认好了厨师,他挂掉电话,一声不吭往前开。 到了地方,他过来给她拉开车门,她在这时候仍然睁着醉醺醺的眼,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撒娇的小女孩,“这是哪儿啊。” 又乖又软,与他记忆里的任何一面都不同。 所以也清楚知道,自己早已不在她的意识中。 “你不是想吃麻辣烫?找了个南方的师傅给你做。”他耐心去拉她胳膊,扶着她从车里出来。 “哦。” 她自己能勉强站好,但是无力地摇晃着,被他用力握着两个手臂才没让她栽倒进他怀中。 可她晕晕乎乎的脑袋,似乎对他并没有介怀,无力的身体毫无介怀地向着他的方向靠着。 他身体紧绷,握着她的手臂,始终撑着她和他之间的距离。 在她再一次晕乎乎地仰头看向他时,迷蒙的眼和红润的脸颊,像水润的樱桃,又乖又软弱,抱怨地问:“为什么不是你给我做。” 他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掌很紧,支撑着她全部向着自己坠落的力气。终于,不由残忍地叫醒她,问她:“小醉鬼,你把我当成了谁?” 冬夜的风寒冷吹过,她眼底的潋滟在冬风里缓缓凋落。 她的睫毛在风里颤着,仿佛要用很久才能接受,但她只是这样呆呆望着,许久都没有更多的神色。 他进一步叫醒她,“看清楚没有,我是谁。” 风吹过那一夜的萧瑟,她摇晃的身体不再向他坠落。他松开她手臂的那一刻,她的眼泪也掉下来,她迟钝地开口,却只能讷讷说着一句:“我好想你啊。” 而后她全身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蜷缩着蹲下去抱着自己。 她手掌撑着脸,试图堵住不断掉落的眼泪,痛苦却永远没有出口,只有不知道该问谁的重复着,“为什么活着这么痛苦啊,为什么只是活下去都觉得好痛苦。明明每天都是六点起床,明明每天都是一样辛苦的事,可是为什么现在好痛苦啊,为什么只是坚持活下去都好痛苦。” 痛到最真的时候,连名字都不敢碰。 不管穿再多再暖的外套,北城的风都像剔着骨头,要用多少体温才能换回小时候,那时候的冬天再冷都觉得暖。
第97章 她醒来时不在自己的家, 而是在酒店。 顶层的落地窗望过去,能俯瞰整个北城。 一座座高耸的大厦如同巨兽,能吞噬每一颗鲜活的心脏, 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但从这里望下去,这些傲慢的高楼如同棋盘上任人摆布的骑士, 一个个低垂着头,恭顺又沉默。 整座北城再高昂,俯瞰下去也变得渺小。 这是沈既白的世界。 桌上有房卡,柜子里也有换洗的衣服。 跟高中那年暑假去他家的别墅一样, 衣帽间里准备了很多她的衣服。 但那时候他不知道她的衣服尺码,所以每件衣服都准备了所有的尺码, 她这几年身量没什么变化, 所以这一次的尺码都精准了许多。 他给她发了信息,告诉她这个套房以后可以是她的住处,太晚了不方便回家的时候可以来这里暂时应付一下。 说是应付就太委屈这间全球顶级酒店的顶楼套房了, 光是一个下午茶的阳台就比她那个小出租屋大。 她喝了太多酒,头痛欲裂,痛苦扩散到每一寸皮肤, 身体像从里到外被搅碎过一遍。胃抽动难受,所以她连东西都没吃,喝了口水又睡着。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 沈既白问她吃饭没。 她才起来洗漱,从衣柜里找了件衣服换上,沈既白已经在餐厅等着了。 她没有什么力气,连洗漱换衣服都用了很久, 所以更没精力化妆,简单把头发往脑后一束, 就像高三那年,顶着一张憔悴的脸素描朝天,头发匆匆往脑后一绑就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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