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中午不再回家,吃完饭就回教室学习,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 只是有时候醒过来,会分不清自己身在哪一年。 浅眠的眼皮偶尔会感觉到身边有光影晃动,她迷迷糊糊地睁眼,会看到林嘉远的身影,他站在窗边关上窗帘。 那一刻总会让她以为自己还在以前,仗着他的纵容,趁着考试的中午去他的班上找他,坐在他的身边复习着下午的考试,困了就在他同桌的座位上趴着睡觉。 可是以前的自己睡不完的觉,那时候睡得好沉,居然没有一次醒过来。 没有多看几眼他在身边。 她再次睡着过去,再次醒来,那时候已经快要到下午的上课时间了,班上的人陆续来了,她的身边也坐了人。 所以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沈既白。 他仍然懒洋洋靠着自己的椅子,视线却直接斜落下来看着她,碰到他的视线,她一下子从困顿的梦里清醒过来。 她揉着眼睛慢慢坐起来,“要上课了吗。” “嗯。” 他很少再说什么,回答也简短。 拿出了上课要用的课本,视线也收回。 他现在虽然不像高二那样经常半个学期的不回学校,几乎每天都来,但也不像他们这些普通出身的小孩一样拼死奋斗。 她偶尔也会问他大学想去哪里,他回得简单:“已经打算出国了。” 听到回答的时候,有一刻的怔愣,但也觉得理所当然。 好像身边但凡家境好一点的,最后都会选出国。以他的出身,出国似乎也不意外。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她趴在桌子上问,还有点困。 他翻着的书有一刻停顿,而后只是寻常道:“高考以后吧。” 这让她感到意外,“为什么这么晚?” “想再看看。” “看什么?” 他的书翻过了那一页,“想看的人。” 她困倦的大脑缓慢地回忆着,他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是那个人不喜欢他。不过她知道的并不多,他只提过那一次,她也很少问他的事。 可是那天困倦到迟钝的脑袋居然从中读出了点什么,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出国,是已经放弃她了吗?” 他终于从手中的书里转过了头,冷淡的视线平静,那一刻却觉得悠远。 很久后,他才很淡地笑了下,仿佛只是从胸腔闷出的一个气声。 “也许吧。” 但也只有这么一眼,他不再看她。 只是停落的目光转向了前排某一个座位的方向,他又说道每 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 入鸟峮四二2二武九一四气:“她不需要我,我在或不在对她来说都一样,所以有缘再见吧。” “以后我是不是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你了?” 同学几年,还是觉得可惜。 但他听了更是嗤笑一声,转头看向她,几分玩笑看着不够真切,“你?你也有缘再见。” 而她双眼安静,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像个无助又孤独的小朋友。 明明上一秒还在玩着快乐的捉迷藏游戏,下一秒所有人都一哄而散,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着自己被丢下的无助感。 他扯了个不算友善的笑,问得带点坏:“舍不得我?” 结果她没什么精神地揉着眼睛,回答:“是有点。” 听到回答,反而是他有点怔。 她还困着没什么精神,说话也缓慢,透着点迟钝的难过,“不知不觉认识你两年多了,高二分班以后,好像高中以来认识的朋友里,一直都有联系的人只有你一个了。而且,以前你坐在我后面,现在又是我同桌,你帮过我很多。你出国了的话,应该很难见了吧。” 班上的人陆续已经来了,上课时间也快要到了,林嘉远向后看着教室里的情况,督促着大家把这节课要用的试卷和练习册拿出来。 讲话的同学都陆续噤了声,还在睡觉的人也被叫了起来。 她说完,也没再敢继续说话,闭着嘴去找这节课要用的书。 然后听到沈既白说,“会再见的。” 他低声很轻,仿若错觉。 她抬头,听到他下一句,“只要你想,我们就会再见。” 只是话音落下,上课铃声也响了。 刺耳的声音冲向耳膜,她那困倦不清醒的梦忽然就醒了,她那根拧紧的发条开始运作,手脚麻利地翻开练习册准备上课。 高考前最后的那一个冬天,煎熬快要到头,她都已经没有具体的时间概念了,几次模拟几次统考像一条又一条跨过的河流。 她在后来查过许多心理疾病方面的东西,在那期间了解到,人的大脑会出于保护自我而选择性遗忘一些记忆,或者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美化、矫正那些痛苦的部分。 所以对于最后的这一年,她能想起来的事情寥寥无几,无非是日复一日的学习,吃饭睡觉学习。 能够具体回忆起来的碎片只有三个。 一个是沈既白说要出国的那个中午,她困得懵懵的,迟钝地接收着这个帮过她很多的朋友以后可能很少再见了。 一个是班主任在班会上给大家动员的时候,每个人发了一张彩色纸,让大家写自己的目标大学,如果还没有目标大学,可以写目标分数。 她写的是林嘉远上一次模拟考的分数。 等到班委收走,趁着放学时间全部贴在了教室的后黑板,许多人都凑过去看,她也第一时间跑过去。 班委贴一张,大家看一张,由于是匿名没有写名字,大家都是通过字迹互相辨认着哪张是自己的好朋友写的。 她在几十张彩色的纸片里辨认着林嘉远的字,林嘉远把他的那张贴在了她的旁边,匿名,只有他们知道。 北城大学。 那就是她从那天开始的目标。 一个是过年的那天,凌晨准时,终于又收到了林嘉远沉寂已久的信息——“新年快乐,江同学今年也要开心。” 那天凌晨,意外的还收到了沈既白发的信息,他在北城,给她发了一段下雪的视频。 与南江那十年难见一回的小雪不同,北城的雪深厚,灯光下如鹅毛纷纷,能覆灭人间的一切。 他说,“如果你来北城的话,每年冬天都会有雪。” “我会努力的。” “你来了我带你玩。” 都是一些转瞬即逝的碎片,漫长的只有那一个又一个黑夜。 高考前的几个月,她已经紧绷到了连做梦都在做题,醒来时要迟钝好一会儿才能分清今夕何夕。 她的噩梦里是无数张做不完的试卷,要爬过那些山,越过无数条河流,手掌都是刺破皮肤的荆棘,但是只有越过这些才能见到林嘉远。 她不停地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 从夏天到冬天,从雨天到雪天,从天黑到天亮,她一刻也不敢停地往前走。 忽然间,天亮了。 前面是熟悉的教学楼,楼外的香樟树落下叶子,面容已经模糊的年级主任丹田气足一声吼,整层教学楼都听得清清楚楚:“江弥,你今天晚上,叫家长来接!不接不准放学!” 她回头,看到和她一起被抓获的男生在得逞地嘲笑,她气得追出去,结果一脚绊倒在女生们玩的跳皮筋上,摔得结结实实。 那时正值课间,走廊里很是热闹,叽叽喳喳吵闹成片,她疼得眼泪花止不住往外冒,睁不开眼睛。 在那个时候,她终于见到了林嘉远。 她终于在那时听到了林嘉远的声音。 一整片的哄闹慌乱成团,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不停问她疼不疼啊哪里疼啊。只有林嘉远头脑清晰,他蹲下来扶着她,“我送她去医务室,你们去叫老师。” 她忽然一点也不觉得疼了,只觉得这一路走得太久太久、太累太累了。 太多的山,太多的河流,太多的荆棘,太多的路,太多太多的黑夜,可是走了这么多的路,终于还是见到他了。 她那死倔着脸的眼泪再也不要忍了,不顾一切抱着他说,林嘉远,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一路上天好黑,可是我不敢停,我怕我见不到你了,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让我一个人了。 可是被她抱住的人僵硬地停了很久。 很久后,手抚上她的额头,声音很轻地跟旁边的人说:“她高烧还没退,药也全吐出来了,给她挂点滴吧。” “但你不是说她害怕打针?” “她都烧糊涂了,打完她都不一定醒。” “唉,一个高考怎么压力这么大。” “你我都不用高考改变命运,当然不能理解。” “怎么听你这意思,你好像很能理解的样子,你不也不用吗?” “我只是愿意了解她。” “啧,不过她现在体质太弱了,高考后你得想办法监督她,该锻炼锻炼,该休息休息,精神劲儿都被耗尽了,以后风一吹就头疼脑热的,很容易生病。” 静了一会儿后,他说,“高考后,应该用不着我监督了,会有人陪着她。” 当她终于从漫长的混沌中醒过来,浑身酸软,汗水像是把身体都泡过了一遍,连呼吸都带着无力的潮气。 视线由模糊到清晰。 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却觉得有点熟悉,大脑仍在昏沉的迟钝中。 她动了动脖子,正要转头看看周围。 “我家。”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人。 外面已经是深夜了,浓重的夜色在他的身后弥漫开来,月色孤寂,树影摇曳。 屋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柔和的睡眠灯,可是站在窗边的人影依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的轮廓太好认,与同龄人的青涩朝气都不同,哪怕是再随和的笑也带着上位者的傲慢,很难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他的情绪。 沈既白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向她说道:“你发烧了,再加上低血糖,在学校晕倒了。你家里应该没人照顾你,所以把你接到了这里来,我用你手机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医生晚上来给你看过。” 到了她身边,他俯身去摸她的额头。 他的手心温热,碰上来的一瞬不会觉得突兀,反倒会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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