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乱哈拉什么?我们喜福会盗亦有道,早有规矩,不搬石头拐卖儿童,不开条子贩卖女性,不控海涉毒—— ” “没听懂。” “道上黑话,意思是说——”阿仁抬腿要踹宝进,“我用得着跟你解释吗?快走。” 大金腆着脸凑过去。“诶,我之前也认识了两个橡岛朋友,里面有个中年大哥,都叫他贤哥。我记得在船上时候,你提过这个名字。不会他也是你们帮派的吧?” 阿仁停住脚,“你认识廖伯贤?” 大金头一仰,“朋友,铁哥们。” 阿仁抽出枪来。 “其实也没那么熟,”大金连连摆手,躲在宝进身后,“一起拼过车,就一面之缘。” “他,歹仔。”阿仁冷哼,“要不是恩哥下落不明,喜福会的大佬哪里轮得到他做。” 说话间,他们登上了高处,风景一览无余。但见四面环海,不见陆地,不见人迹。 “夭寿,真的是座孤岛。” “妈了个巴子,”大金叉腰附和,“还真是。” 而宝进再三回头,抻长脖子,不知在瞧些什么。 “我是不是眼花了?”他指向对面山头,“那边,是不是有个洞?” 日暮时分,三人站在洞前,抬头仰望。 宝进摩挲着下巴,“据我分析,这不是天然洞穴。” “废话,谁家溶洞装防盗门,”大金啧啧称赞,“这么大一扇门,卖废品也能值不少钱了。” 面前山壁上,一个圆拱形石洞,三四层楼高,边缘以青石修葺齐整,于荒山野岭间,略显突兀。洞口是两扇巨大的铁门,虚掩着,只留条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阴风阵阵,声似呜咽,绵延不绝。 打缝隙朝里窥探,深不见底,渺远的长路尽头,隐隐约约,浮着个硬币大小的光晕。 宝进大大咧咧地上前,啪啪砸了几下门。 “嚯,真结实。咱一会儿是不是得从这钢门进去?” 大金一听,脸色更加难看。 “回去吧,天快黑了,”他往后撤步,“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 阿仁拦住他去路。 “没时间浪费了,进去。” “那我就不拦二位了,”大金一拱手,“早去早回,有缘再会。” 阿仁掏枪,抵住他后脑。 “你先进。”
第21章 21屋舍 滴答。岩顶的水滴在额头,凉冰冰。 洞穴比想象中更长。行了一段,转过身来,入口早已不见,身后一片昏黑。空气浑浊,呼吸不畅,走得久了,视线与感知也变得模糊不清。 吧嗒,吧嗒,三人的脚步声在岩壁间回响,无限放大。 “撒手。” “不好意思昂。”大金立马松开阿仁的胳膊,来回擦拭自己留下的手汗,“黑咕隆咚的,我有点心虚,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 “俗辣胆小鬼,你该不会是怕阿飘——”阿仁蹦起来,“靠北,谁搭我肩?” “我。”身后传来宝进的声音,“我看不见你俩在哪儿,只能摸索着走。” “不要乱拍肩膀,没听人讲过嘛,人的肩头有两盏灯,行夜路若是拍灭了,会招惹脏东西的。” 阿仁左右张望,可四下只剩浓黑,什么都看不清。暗处盯久了,反而有些奇怪的影子晃动,他连忙收回目光。 “现在是农历七月半,不得不信邪。按理说,夜间不该去海边,不该去山顶,不该四处瞎逛。” “咱现在就在海边的山上瞎逛——”大金突然疯狂跺脚,“操,谁抓我脚脖子?” “还是我。”宝进的声音,“刚才绊倒了。我说,你俩走慢点啊。” “不行。”阿仁望向远处愈来愈微弱的光线。“快走,天黑之后会更难熬。” 三人不再言语。视线被剥夺,只能靠耳朵去捕捉细微声响,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 时间失去意义,他们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越发不真实,无论如何追赶,出口永远悬浮在视线尽头,遥不可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光晕一点点黯淡,缩小,像濒死旅人,翻滚挣扎,爬向最后的海市蜃楼。 “出口怎么没了?”大金愣住,“咱是不是走岔路了?” 太阳落山了,唯一的亮光与希望也消失无踪。没有光线,没有指引,他们失去方向,完全被黑暗吞噬。 嗒,阿仁按下打火机,短暂的光明。微弱火光照不亮无尽深洞,只能顾及面前的几步,石壁上的水珠,映着火光,像是橙红色的繁星。 火机很快烫到握不住,阿仁手一松,他们重新跌回黑暗之中,比之前更深,更浓,更加惶惑。 越往深处走,气温越低,裸露在外的皮肤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觉不觉的,越走越冷。”大金牙齿打颤,不住地搓着胳膊,“这他妈不会是黄泉路吧?” “不要停,”阿仁催促道,“总感觉停下来会有危险,不可以在里面过夜。” “要不,咱聊会天吧,随便说什么都行。”宝进的声音忽远忽近,“说着话,就知道大家都还在,现在眼睛啥也看不见,我心里不踏实。”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反倒沉默起来。 毕竟关系复杂,上岛后除了相互威胁,基本没怎么交流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界限在哪,全不知晓,只怕说多了被对方握住什么把柄。一时间谁也不知话题从何开启,思来想去,只能聊些无关痛痒的琐碎。 宝进率先开了口。“我看电视里面,搞帮派的都穿着黑皮衣,你怎么不穿?” “现在是夏天,鬼才穿皮衣,”阿仁嫌弃,“其实穿皮衣是有讲头的,以前打架都乱甩电棍,皮衣绝缘,不会被电到,还耐脏。如今没人穿啦,又不是扮骇客帝国。” “那金链子呢?” “戴金链子是因为比较好携带,又能换钱,方ʟᴇxɪ便随时跑路。” “你们都有纹身,那如果被砍了,缝合的时候,医生会给对齐吗?” “纹身的功能,是横死的时候,比较好认尸。” “你纹了什么?” “我没有。” “那我们怎么认你?” 沉默,紧接着,砰地一声闷响。 过了一会儿,宝进又开了腔。“橡岛人说话是不是都很嗲?我听你们就算骂人也软绵绵的,像你是一颗大头呆,你很机车诶,大白痴——” 阿仁突然停下,宝进整个人撞了上去。 “我胡咧咧的,仁哥你别生气啊,咱不是瞎唠嘛——” “从刚才开始,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讲话,”阿仁顿了顿,“另一个呢?” 宝进这才反应过来,李大金许久没了声息。 “大金哥,你说句话。”他四处摸索,却什么都触不到。“别吓唬人,你说话啊。” 没有回应,耳畔只剩下他与阿仁的呼吸声。 李大金消失了。 “他什么时候没的?”宝进有些抖。 “刚才,你有没有听到,砰的一声?” “仁哥,咱得去找他,”宝进攥着他胳膊不肯撒手,“事到如今,咱仨得相依为命才能活着回去啊。” 阿仁没说话。他满脑子只有金子,确实不能扔下他,毕竟金条还下落不明。 啪嗒,啪嗒,他试图再次按下打火机,可是怎么都点不亮,好像没了气。 “你有没有带智慧型便捷无线电话机?” “啥?” “就是那种随身携带的,可以拨打的。” “手机?有有有,”宝进赶忙递过去,“可是没电了。” “屁用没有。” “别扔啊!” “这样,你扯住我衣服,”阿仁说,“跟在我身后,我们不能再走散了。” 他掉过头来,一手扶住石壁,漆黑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探。宝进紧攥住他 T 恤不撒手,勒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二人缓慢地踅了回去,走了十来米,被什么绊了一下,奄奄一息的大金,正倚着岩壁倒气。 “金哥,你怎么了?” “头晕,”大金气若游丝,“浑身没劲。” “你也夜盲症?” “他是慢性缺氧,”阿仁一把给大金提溜起来,“这里空气不流通,二氧化碳又比氧气沉,个子矮的会先中招。” “我不矮,我净身高一米——” “闭嘴。”阿仁转向宝进,“你要回来找的,你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宝进顺从地驮起大金,颤颤巍巍地前行。 大金伏在他背上,哼哼唧唧。 “宝进兄弟,我怕是不行了,你听我说。咱还剩六根金条,我藏在一上岛那片悬崖底下了,就那块三十来米高,长得花里胡哨的石头,它底下被浪掏出个洞。 “等退潮的时候,你爬进去摸,最里面就是。你要是能出去,就帮我捎给噼啪烟花厂,就说,大——” 他哽住,“大金对不起他们,这钱就当补偿了。这事我偷偷告诉你,别让他听见,金子不能落到犯罪分子手里——” 阿仁提高音量,“喂,我听得到。” “还有你,”大金顺着声音转向阿仁,“出去以后,多读书,少杀人,好好改造,我在天之灵也愿意保佑你。” “北七白痴,”阿仁给了他一巴掌,“你要是有力气,就滚下来自己走。” 沉默了半晌的宝进突然住了脚。 “前面,那是个人吗?” 不知何时,周遭的暗夜褪去,视野尽头,立着个瘦长人影,正抬起一只胳膊,朝他们挥手。 “那是个,交警?”大金眨眨眼,“这个姿势是告诉我们,此路不通?” “是雕像。” 阿仁越过两人,快步上前,跑了几米,忽然一阵风吹来,拂干面颊上的汗。他大口呼吸,只觉着胸口一松,久违的清新。抬头望,浮云游走,月朗星稀。 “我们出来了。” 宝进架着大金也步出隧洞,窒息感一挥而散。他们嘿嘿乐着,庆幸劫后余生。 可当视线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对面一排排屋舍,渐渐自暗影中浮现出来,大金笑不出来了。 “这——”他走上前去,触摸着墙壁上残存的字迹,“咱这是穿越了?”
第22章 22山村 月色如水,没过群山深处的村落,静寂无声。 三人立在洞口,面前是碎石铺就的土路,曲折绵延,闪着青白,像一条被岁月凝固的河。 道旁,一簇簇低矮的石砌瓦房,同样的沉沉死气,黑黢黢的,跪趴在大地之上,背负着人世间的不尽人意,是百年沧桑蜕下的躯壳,是被昔人忘却的沉默墓碑。 阿仁带头行在前面,大金跟着宝进,紧随其后。 没有人烟,不见一丝灯火,唯有齐腰蓬草,鬼手一般,风中摇曳,拍打几人的后背。路不平,一步一滑,脚下沙砾咯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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