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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雨连忙辩白：“我是、我是想让你劝我阿爹和我阿娘和好！” 玄龄真人冷下脸来：“莫要再磨蹭，快随我走。” 沈灵雨不安地用手指绞着衣摆，第二次触碰到玄龄真人冰冷的目光后，她终于拖着步子跟在了他的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玄龄真人终于停了下来，沈灵雨茫然地向四周看去，发现两人已经走出云川城，来到了城郊的树林中。 “你怎么不走了？”她试探道，“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玄龄真人的眸光愈发暗沉下来，他缓步走近，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沈灵雨觉察到他的动作，警觉地盯着他的手：“……玄龄师父？” 白光一闪，沈灵雨根本看不清那长剑是如何出的鞘，慌乱间，她拔腿就跑，却被他一把揪住后领，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阿灵，你终于跟我出了云川城，”玄龄真人笑道，“此处不再有清尘设下的结界，你莫要怪玄龄师父。 “要怪，就怪你自己，和你那不知死活的爹娘罢！” * 随着轰隆巨响，门板四分五裂地炸开。 裴知还手上一紧，提剑堪堪挡住玄龄真人的一击，随即，血腥气再次涌上喉头，他狠狠吐出一口黑血。 玄龄真人震怒地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最忠诚的弟子的背叛。 裴知还用手背擦净嘴角的血迹，颤抖着直起身，将剑尖重新对准面前的男人。 “你果然要与我为敌吗？”玄龄真人咬牙道，“既如此，你也进去陪她罢！” 话音未落，一股强风扑面而来，将裴知还撞在墙壁上，裴知还来不及起身，玄龄真人忽至近前，一把扼住他的脖子。 裴知还被他提起，徒劳地掰着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知还，你为什么要帮她？”从牙齿间恶狠狠地挤出这几个字，玄龄真人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隐约能够听到骨骼发出的脆响，裴知还疼痛难忍地望向头顶的房梁，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见状，玄龄真人松了松手：“你说什么？” “师……父，”裴知还咳嗽了几声，随后抬起那双下场的双眸，冷笑道，“我说，你为何在害怕？” 喉咙倏尔一紧，裴知还在玄龄真人眼中看到了切切实实的杀意，他在心中轻叹一声，扔掉了拿在右手的长剑，缓缓将眼睛闭上。 见弟子没有了反抗之意，玄龄真人只觉一阵脑热，手背青筋暴起，此时掐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 “住手！”
第86章 诛魔 大长老被一行人簇拥着走进屋, 见玄龄真人正扼着裴知还的脖颈，不由得怒火中烧，出声将他喝住。 见是大长老来, 玄龄真人很是意外，只好随手将裴知还扔在地上。 大长老紧绷着脸, 走到玄龄真人面前, 冷声道：“需要我提醒你吗, 如今的蓬莱掌门, 还不是你。” “我不过是教训自家弟子，”玄龄真人轻笑一声, “倒是大长老，您隐世多年，怎么忽然管起闲事来？” 这话说得颇不客气, 然而满屋的人却不敢开口为大长老辩驳。 玄龄真人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愈发嚣张起来：“若没什么旁的事, 大长老便请回罢。” 大长老将目光落在几人身后的屏风上：“这屏风, 原是清尘送给你和锦颐的贺礼。” 玄龄真人眸光一凝：“不要提那个名字。” 大长老不理会他，轻轻抚上屏风, 怅然道：“锦颐曾日日伴你左右，本要与你结成道侣, 却在十年前忽然死在了云川城。” 他望向玄龄真人的眼睛：“听闻你想复活她, 所以才一心想要开启鬼门。 “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玄龄，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玄龄真人攥紧指节，怒视着大长老：“此言何意？” 大长老不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屏风上流动的丹青。 * 沈灵雨终于从那副幼小的身躯中抽身。 往日的回忆尽数归位, 残破的碎片拼合如初，待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年幼的自己正倒在血泊之中，胸前是一道碗口大的致命伤，随后，她抬起头，平静地望向玄龄真人离开的背影。 所有的因果她已经了然。 她那般怕黑，是因为她曾在黑暗的聚邪陵目睹了阿爹给她换命；她的心魔如影随形，是因为锦颐姑姑挡在她身前为她而死，阿爹也丧命于回魂之术，此后，她便一直怀揣着无穷无尽的愧疚与自责。 她终于寻到自己的来处，一时悲喜交加，渐渐地又感到一阵畅快。 脚下的尸体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蒸腾的黑烟，那黑烟在她的面前久久不散，随后缓缓聚成一个娇小的人形。 高挺的鼻梁，乖巧的双髻，以及那双如墨般的眼眸。 沈灵雨望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微微扬起嘴角。 原来，一直以来萦绕在内心深处的心魔，竟是幼时的自己。 她想，诛魔洞，听这名字本以为是取诛妖除魔之意，没想到原来指的是诛杀自己的心魔。 既如此，那这便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心魔在她面前开口，吐出的皆是不堪入耳的咒骂之声。 这对她来说太过熟悉，每当她受伤或者碰壁，她都会听到这些急迫的、细碎的、自弃的声音，它们一点点伸出黏腻的手臂，将她拖拽至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去。 可她如今已经不再害怕了。 想到这里，沈灵雨朝心魔张开双臂，随后紧紧将它抱在怀中，怀中的小女孩倏尔睁大双眼，怔怔地抬着头，望向沈灵雨。 随后，一颗泪珠自女孩的脸颊滑落。 沈灵雨想要替她拭泪，忽觉脚下一空，她忙向下看去，惊恐地发现地面正迅迅速地崩裂开来。 * 屋内哗然。 在众人面前，屏风忽然被鲜血染红，那抹殷红一点点化开，将山水丹青彻底晕染成模糊一片。 玄龄真人见状，眉头紧蹙：“诛魔洞……竟然崩塌了。” 大长老道：“这是何意，阿灵还能不能平安走出来？” 玄龄真人面如金纸，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恐惧：“诛魔洞之下便是鬼门，他们肯定是坠入鬼界了。” 听了这话，青恒无暇顾及大长老的阻拦，一把扯住玄龄真人的衣袖：“你说什么，鬼门也在这道屏风之中？” “诛魔洞是鬼界最后一道屏障，如今诛魔洞崩塌，他们便完成了最后一道封印，”玄龄真人挣开青恒的手，掸了两下衣袖，“鬼门……也开不了太久了。” 青恒急道：“若阿灵他们不赶紧出来，岂不是要被困在鬼界？” 大长老沉声道：“冉泊，钟启，你们快进去救人。” 被点到名的两名弟子应下，还未来得及行动，下一瞬，众人皆被一道极强的灵力波及，重重跌倒在地。 纷乱中，青恒挣扎着站起，意识到眼前再无玄龄真人的身影之后，忙高声道：“玄龄真人不见了，他定是趁乱前往鬼界了！” 大长老的脸上终于显现出焦躁的神色：“不好，阿灵有危险。” 大长老话音未落，裴知还捡起地上的剑，一头扎进屏风之中，众人来不及阻止，青恒也紧跟着跳了进去。 * 诛魔洞之下竟还有另一重境界，沈灵雨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强迫自己理清这屏风中的构造。 方才的地震应该源于诛魔洞的崩塌，既然诛魔洞不复存在，那白玉禾又在哪里？ 此处是幻境，还是人间？ 沈灵雨弯身拔了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继续在这条蜿蜿蜒蜒的乡间小路走着，这似乎是个明媚的午后，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她忍不住想要舒服地伸个懒腰。 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少村民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他们或背着一篮木柴，或牵着一个幼童，或骑在毛驴的背上，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 很快，她便发现了异样。 这些人，全都与她背道而驰。 她渐渐停下脚步。 难不成，在她身后的方向有什么庙会集市？ 正当她想要回身去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咦，阿灵，你怎么在这里，你死了吗？” 沈灵雨怔在原地，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俊俏公子。 那公子伸出手，很是冒昧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后大惊小怪道：“妈呀，真的能摸到，阿灵——你怎么也死了啊！” 沈灵雨没有躲开那俊俏公子的手，她的眼前因为泪水变得一片模糊，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又听他叹了一口气，道：“别哭别哭，死了便死了罢，有小生在，你在这鬼界也算是有熟人咯。” 沈灵雨抹去眼角的泪，一把抓住他的手，像是生怕他忽然消失不见似的，唤道：“长尾？” 长尾欢快地应了一声：“正是小生！” 沈灵雨又觉鼻头一酸，生生将情绪压了下去，声音有些走调：“你说这里是鬼界？” “是啊，你死了，便来到这里咯。” “长尾，我还没死，”沈灵雨忙道，“我是为了封印鬼门才掉进这里的。” 听了这话，长尾大骇，连忙带着她向前走去，边走边说：“竟是如此！那阿灵你务必记住，这条路万万不要向后看，也不要走相反的方向。” 沈灵雨跟在长尾身后，问：“那你呢？你随我一道走，没事吗？” 长尾得意道：“小生自然没事，小生在这鬼界驰骋多日，早就摸清了门路！” “长尾，你已经死了那么久，怎么还在这鬼界徘徊？”沈灵雨指了指身侧那些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他们是要去投胎罢，为何你不跟着？” 长尾笑道：“小生还不想投胎呗。” 他瞥见阿灵垂头丧气的模样，又乐观地补充道：“阿灵，小生知你心中在想什么，你不必觉得愧疚，这是小生的造化，这一劫已过，小生的下一世必将顺遂。 “不过小生当妖怪当得有些累了，当人呢小生也没那么稀罕，索性拖上一拖，这不，没想到还能见你一面。” 沈灵雨吸了吸鼻子，揭穿道：“你是在此处等瑶娘子罢？” 长尾果然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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