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宴之峋说的话里一半全是假的,但李芮彤并不后悔。 挫挫小少爷的锐气,让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过得不容易的人一抓一大把,可他们也没像他一样自暴自弃。 不敢拼不敢闯,就别总是拿出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 惹人嫌弃,还会悄无声息地增长自我厌弃感。 聊着聊着,李芮彤没来由想起两年前将《败露》版权成功出售的好消息带给言笑的隔天晚上,她们两个人奢侈了一把,在申城一家五星级酒店订了间套房。 那晚的黄浦江景是真的漂亮,云雾稀薄,游轮在江面上穿梭行驶,波纹荡漾,江面上倒映着岸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连成光带的绚丽霓虹灯牌,月也完整,光晕呈现出圆盘状,远远看去,又像变色的朱砂。 高处的风光让人动容,李芮彤在灯红酒绿中祝她的朋友前程似锦。 言笑却沉默了,气息里裹挟着不浓不淡的酒精味,她的眼睛里却不含分毫醉态,明晰到连悲伤和忧郁都像倒映在一汪清泉里,你掬一捧,它还是那么多,无穷无尽似的,将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前半生囊括其中。 她轻声说:“我之前在访谈里不是说我有很多崇拜的作者,其实不瞒你说,我最崇拜的人,是我自己。” “我这一路走来,真正能依靠的人屈指可数,只有我才会帮自己度过一座又一座的难关。” “现在回头看,真挺累的,未来估计会更累,有时候我真不想继续坚持下去了。” “但你还是坚持下去了。”李芮彤说。 言笑淡声道:“可能是因为我想站在更高的地方看下面的风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抬头仰望借着其他东西发光的月亮。” 月色笼住她的薄瘦身躯,在柔软的地毯上烙下斑驳印记,现实和虚妄的割裂感在她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坚韧的灵魂依旧明晰。 那时候李芮彤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宴之峋这狗男人,怎么就把这么好的人给弄丢了呢。 - 李芮彤告知宴之峋的那些话,对言笑而言,称得上无关痛痒,当下急迫的是,她要如何驱散口腔的异味感。 她下楼猛灌了一杯新鲜橙汁。 言文秀被她风风火火的架势吓了一跳,问她突然发什么神经。 言笑摇头,意味不明。 片刻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昨晚言出跟谁睡的?” “跟我。” 她哦一声。 言文秀看她眼问:“你昨晚睡言出他爸房间?” 言笑差点被呛道:“他告诉你的?” “我去二楼客厅看到的,睡在沙发上,空调坏了,身上就盖了条毯子,怪可怜的。”言文秀顿了两秒,又扫过去一眼,“问他才知道你把他床占了,我就让他睡你房间去。” 像长久未添加润滑剂的机器一样,言笑僵硬到不行,好半会才转动脖子。 言文秀一阵好笑,“放心,他没答应。” 说完,言文秀看了眼时间,十分钟后离开店里,留下言笑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咖喱乌冬面。 肚子早就空空如也,进食的速度却很缓慢,收拾完餐具是半小时后的事,僵持在桌边一会,低眸的瞬间,看见推开的玻璃门后一双被擦到锃亮的焦糖棕手工牛皮皮鞋。 她没再往上看,在那之前,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宴之峋在叫她的名字。 她淡淡嗯了声,作为回应。 见他又没了动静,她才开口问道:“你是想问言出去哪了?” 她自说自话:“他在高婶那,这会估计跟我妈一起在去超市买零食的路上,半小时后应该能回来。” “和言出没关系……你刚才在做什么?” 宴之峋见到言笑那会,她正执着地在跟她自己怄气,而他就站在玻璃门边上旁观了半场戏,起因不太明确。 言笑口吻凄凉,“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把自己头发拔了。” 她矮下身,借着微弱的灯光,在桌面上胡乱摸索一阵才停下,扬起手臂时,大拇指和食指间多出一根头发丝,偏长,发色偏浅,被灯光勾勒出金灿灿的色泽。 宴之峋脑门上蹦出一个醒目的问号。 言笑耷拉着眉眼,苦涩地叹了声气,同他解释道:“刚才桌子上有根头发,我以为是我掉的,一用力才发现它还长在我脑袋上,可惜收手太晚,它就这么被我拔下来了。” “哦所以呢?”他这么说着,双手插进兜里,置身事外的冷漠姿态,仿佛在嘲笑她小题大做。 轻描淡写的语气刺激到了言笑,“你根本就不懂!头发对一个文字工作者来说有多重要!” 宴之峋是不懂,也不想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视线从她手上挪开,停在她脸上。 蓝色马海毛圆领毛衣,清冷显白,气色看上去比昨天好,不过也只好了那么一点。 言笑也在这时转移了注意力,“你嘴唇怎么了?被蚊子叮了?破皮还挺厉害。” “……” 她还好意思提? 还提得这么坦坦荡荡、光风霁月的? “被你咬的。”宴之峋一字一顿地强调。 “啊?”言笑听愣了一瞬,满脸写着“我虽然刚醒,但我脑子不浑,你少给我睁眼说瞎话”。 如果有随行GoPro就好了,看她还怎么狡辩。 宴之峋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躁动和郁闷,换了个说法:“你昨晚亲了我。” 他说得干巴巴的。 或许用深情并茂的话腔,效果会更显著。 言笑还是不信,让他好好说明前因后果。 宴之峋三言两语概括,说到最后,语调开始有明显的起伏,本支援由蔻蔻群药物而二期舞二爸以整理又在一句“是你主动”的总结里戛然而止。 他的反应不像在说谎,更像在控诉她做了多么天怒人怨的事,漆黑的眼瞳成功将她盯到心虚。 “行行行,就当我一时犯浑,精虫上身亲了你,你想要什么补偿,直说吧。” 就算耳朵里没进来“精虫”那个词,光看她那抖腿吊儿郎当的姿态,宴之峋都感觉站在自己对面的是个穿上裤子就跑的渣男,愣怔导致他回复的反应慢了几秒。 短暂的间隙里,言笑想起一件事,“对了,醒来后我口腔甜到恶心,还黏糊糊的,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的脸都快皱到了一起,仿佛在困惑“他的嘴巴什么时候变成了牛皮糖”,显然是把自己口腔会出现异味感,全归咎到了他身上。 宴之峋感觉自己脑袋都快冒烟了,咬牙切齿道:“你只是用唇贴上了我的唇,又用牙齿咬了下,不是舌吻,我的嘴影响不了你口腔里的味道。” 言笑脸上的疑惑展露得更加明显了,“那是为什么?我亲了你之后,你就没别的回应?比如——” 宴之峋听不下去了,直截了当地打断,“你放心,我没有那种趁虚而入的癖好。” 言笑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他,“你反应太大了吧,我刚才就是想举个简单的例子。” “你嘴上是没说,不过全写在脸上了。”宴之峋再次强调,“是你吻的我,我什么都没对你做。” 他抛下这句话后,言笑瞥见他发红的耳尖,稍顿后不可抑制地笑出声:“宴之峋,你好色|情。” 宴之峋听愣了。 她控诉他色|情,可为什么她那眼神更像在扒他衣服? “言笑,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我没做什么,非要说起来,我才是受害者。” “我又不是在指责你,你又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刚才可是在夸你纯情……你不知道吗?极致的纯情就是色|情。”言笑盯住他看,“该不会这四年,你都没和别人亲过嘴吧。” 宴之峋不接茬,抿紧了唇。 言笑不逗他了,话题绕回去:“醒来的时候,我口腔还有喉咙是真的有点恶心。” 宴之峋默了两秒,突然抬了下眉梢,言笑猜出他是回忆起了什么,果然听见他说:“你低血糖,我给你喂了葡萄糖浆。” “哪来的?” “我的。” “你平时还喝这种东西?” “做完手术脑子会干。” 言笑用一声“哦”结束让自己困惑不已的话题。 她的问题得到解决,宴之峋还是满头雾水,“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亲我?” 他一顿,“精虫上身这理由你骗你自己就好了。” 言笑认真把记忆往前倒,真回忆出了一些画面,顺便找到了他要的答案。 很简单。 那会的他惹人心烦,她想抬手阻止他,碍于没有力气,扇他巴掌不够有威慑力,只能用堵住他唇的方式震住他。 宴之峋听得半信半疑。 言笑反问:“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我还对你心存念想?” 宴之峋直挺挺地站着,没回答,抛出下一个问题:“前两天你为什么要摸我的手和胳膊?” 言笑隐约想起是有这事,坦诚道:“写文需要,从你身上汲取点灵感。” 要想写出一个男人身上具备的性张力,外形和言行举止传递出的细节缺一不可。 宴之峋身上最性感的地方是他的喉结、锁骨、匀称的肌肉线条和他用力时绷起青筋的手背。 她倒是想摸他的腹肌和喉结,关键他不会答应,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去观察他的手。 宴之峋沉默了会,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本书,是她的《败露》,他翻到番外的最后一页,亮给她看:“我永远爱|宴之峋是什么意思?” 言笑目光没在白纸黑字上停留太久,抬起,去寻他的脸,她觉得他这会有点像玻璃橱窗里的精致假人,连站姿都写满了刻意,矫揉造作到让人叹为观止。 当然最明显的是他流露出的傲慢与得意,仿佛认定自己抓住了她的把柄。 言笑突然又觉得他有意思极了。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掘出他古怪脾气里藏着的喜剧人天赋?好像一个人就能成一台戏班,虽然有时候导的戏挺无聊的。 她夺过书,往下翻,翻到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页,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话:【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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