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一小道,小诚探头探脑往里瞧,方纪辉走至他身后,正要伸手推门,里头章美霖压低声音赶人,“你姐睡觉呢,出去。”一抬头看清来人,语气立马放柔,“纪辉回来啦。” “怎么样了。” “还好。医生说在家养上一阵,应该没问题。”她侧身让开,放门外一大一小两人进屋。 房间里只留了盏壁灯,光线昏暗,床上的人安静躺在那儿,头上裹着白纱布,头发全被剃掉,睡颜疲惫憔悴,有种说不出的易碎感。 时隔五年,再次见到她,竟是这般光景。方纪辉站在床边,与她一步之隔,想走近再仔细看看,脚却定在原地,理智地保持着该有的恰当距离。 明明是多年未见,与他现有生活完全不相干的人,可看到她这样,不知怎么,心还是一揪一揪的疼。 章美霖小心解释着,“之前没跟你说,本来呢,冬青是要去乡下的,怕老人担心,就叫她回来住了。这边有人照顾,去换药什么的也方便……” 方纪辉目光一刻不离饶冬青,出声打断道:“回自己家,应该的。” 听他这么说,章美霖放下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轻声说:“昨天疼了一晚上,白天在路上也没怎么合眼,回来饭都没吃,一沾床就睡了。” 小诚挨着床沿站,也盯着他姐看,越看越靠近,想看那一圈圈纱布是怎么缠的。章美霖伸手拉开他,揪起衣领往外赶,“把你姐吵醒了。” 剩方纪辉在屋里干站着,再待下去不合适,便也跟着一起出去。 人是出来了,心思却还在里头。他靠在阳台栏杆旁吹着夜风,想起许多与她有关的过往,那些被他藏在内心深处不敢示人的向往和渴望,在这寂静的夜里翻滚而出。 天亮后,他时刻注意对面房门的动静,一次次走到门外又折身返回。终于等到人出来,他装作也刚好往外走,与她面对面碰上。有太多话想跟她说,可真到说的时候,又是寥寥几句就结束。 他问:“回来了。” 她答:“诶。” 又问:“身体还好吧?” 回答:“还好。” 说完两人都顿住,对话陷入不尴不尬的境地,楼下小诚适时喊出声,“姐——吃饭啦!” 饶冬青探身应下,“来了。”转头叫方纪辉一起,“走吧,下去吃饭。” 他点头说:“好。” 她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他缓缓跟随其后,看她行动有些吃力,很想上去搀一把,但最后又只是想想而已。 此后,方纪辉隔三差五回来一趟,饶冬青大多待在自己房间里,通常见不着面,见到了也不过是点个头打个招呼,很少交流。 往常他都在自己住处,一年回去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清。这样的反常难免叫人问起,他都事先想好借口,说家里做饭阿姨不在,说顺路回来取东西,说收了礼他一个人吃不完拿回来…… 几次过后,没人再问起,可每次回去前,他还总要先想出个事由来。 有天午后,方纪辉在郊区厂里提早办完事,有半天空闲,就顺道回去了一趟。 家里就饶冬青一个人,在包饺子,方纪辉洗了手,坐下一起包。饶冬青把捏好的饺子搁在案板上,看向他问:“今天休息?” “厂里没什么事,就回来了。”他左右看了看,问道:“大家都出去了?” “小诚学校有活动,要家长陪同,钱阿姨回老家了,都得晚上回。” 包好的饺子一个接一个摆在一块,方纪辉没另起一列,和饶冬青包的排在一起。饶冬青注意到他动作熟练,包得又快又规整,“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个。” “小时候家里经常吃饺子,全家人围在一起包,时间长了,就会了。那时候特淘,大人干活我在边上捣乱,给姥爷惹急了要揍一顿,我妈舍不得,哄着我老实坐旁边,跟她比赛包饺子,赢了给奖励。我妈她……” 话到这很突兀地停下,短暂的沉默过后,彼此心照不宣转移开话题。 饺子很快包好,装入盒中,放进冰箱。饶冬青收拾完,饺子也正好出锅,方纪辉端着热腾腾的两大碗从厨房出来,两人面对面坐下,难得单独在一起吃了顿饭。 多年过去,大家都已不再是少年时,各自放下成见,可以平和地在一起相处,时间是挺奇妙的。 吃过饭,饶冬青回房午休,方纪辉留下没走,晚些时候见她穿戴一齐下楼,他走上前问:“要出门?” “去拿药。” “这会儿不好打车,我送你吧。” “不用,坐路车很方便。” “是去市医院?” 饶冬青点点头。 方纪辉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走吧,我正好有事去那边,顺路的。” 上车前,方纪辉帮着拉开副驾驶车门,饶冬青道了声谢,没再往车后座走。坐好系上安全带,她听到有东西掉落的声响,低下头找,在脚边看见一个被挤掉的带钻小发夹。 应该是哪个女孩落下的东西,她捡起来不知道要往哪儿放,转头看了眼方纪辉,对方木着脸没什么表示,她想了下,顺手放在副驾台上。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饶冬青把帽子围巾摘了,露出男孩子气的小平头。那茬新长出的短发中缺了一道,方纪辉第一次近看她头上那道蜈蚣状的缝合伤疤,模样狰狞,突兀又醒目地长在那儿。 要是伤得再重些,那道疤再长些,延伸至额头脸颊,他对她的态度或许就是避之不及,而非眼下的暗自献殷情吧。他想象着那条蜈蚣状的伤疤横贯在她脸上,那张自小就英气漂亮,叫他无法忘却的脸庞不复存在,他一定不会再多看她一眼吧。 然而这些年,他有过不少女人,比她漂亮,比她优秀,比她对他好……可她还藏在他心底,就是没走。 路上方纪辉的手机不时响起,电话、消息接连进来。到了市医院门口,饶冬青戴上帽子拉高围巾,捂得严严实实,“我在这儿下就好,这边不好停车。” 道路拥堵,车停下不动,方纪辉手握方向盘四处找地方,“往前可以靠边停,我跟着一起吧,待会儿回去没车。” “不用,你快去忙。等下我妈开车经过这儿,刚好来接。”她说完拉开车门把手,后面车辆也按着喇叭催,方纪辉咽下没出口的话,不再坚持。 下了车,饶冬青不忘把发夹放归原位,客套地说了声,“慢点开。”然后推上车门走人。 手机又响了,方纪辉看了眼,一打方向盘,掉头往回开。 紧闭的窗帘遮挡住冬日傍晚的灰沉阴郁,也遮掩了这一室的旖旎春光。 女孩趴在男人胸膛上,半埋怨半撒娇道:“是你约的我,到点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好不容易来了又那么大火气,怎么招你惹你了?脸黑成那样,吓着我了都。”她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胸上,“你摸摸,心跳得快不快?” 那只大手照着贴过来的软肉捏下去,又引得女孩连连娇嗔。男人指间夹着烟,烟灰在一来一回的嬉闹中抖落到女孩身上,她坐起来把灰掸掉,见男人起身要走,一把将他抱住,“纪辉,这么晚了,住下吧。” 没等到回应,她跪立起身,双臂缠上他脖颈,努力讨好挽留,“咱俩好久没在一块吃饭了,晚上我给你做饭吃。今天我生日,就留下呗。” 方纪辉看着面前那双蓄满柔情楚楚可人的眼睛,并没生出半点疼惜,有些不耐烦地解开她的手,继续系衬衫扣子,“缺什么,看好给你买。” 女孩没再纠缠,跟着穿起衣服,“前段时间跟朋友去江湾那儿凑了个热闹,新开的楼盘,朋友买了套大平层,看着挺不错,让我也下手,以后住一块当邻居。我想跟来着,手头紧,买个小两室的还凑合,大的是真够不着。” “挑喜欢的,缺多少给你转。”方纪辉收拾好,扔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明知没可能却仍旧深陷其中的感情里,魏菱抱着幻想,又次次落空,再不断自我麻痹:要么钱,要么人,有一样就成,不亏的。 过了几天,方纪辉再次回去,从晚饭时候一直等到大家都要睡了,就是不见饶冬青的身影,他逮着小诚问:“你姐呢?” 突然被堵在房里问话,小诚有些懵,过了会儿才答:“去乡下家里。” 他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小诚摇头,“不知道。”说着抬脚要走,“我去问我妈妈。” 方纪辉把人拽住,“不用,就随便问问。”又强调一遍,“去睡觉,别问知道吗?” 小诚不明所以点点头,走回床边,拉开被子躺下。
第二十七章 -修订版 怕老人担心,饶冬青出事的消息一直没让他们知道,日常联系由视频改为电话,也都借口工作忙潦草应付几句,等身体情况大好了,饶冬青才回去。 从初春到盛夏,饶冬青在乡下家里休养了近半年。她打算继续出去工作,家里不同意。 章美霖说:“你现在身体这样,一个人在外头,要有个什么不好,你眼睛一闭,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可家里还有两个老的,想想他们经不经得起。要真疼他们,就别出去折腾了,找个踏实过日子的结婚,在家多看他们几年。” 饶冬青听从安排留在老家,在中学找了份工作,章美霖的考量是:在学校上班,说出去好听,相亲好找人家。 与以往的高强度工作相比,中学行政老师的工作相对清闲,也适合出事后她这大不如前的身体。不管是否中意,工作的事就这么定下,她搬回市里,隔三差五和不同的男人相亲。 彼时饶冬青二十八,虚岁二十九,在小地方这样年纪的未婚女青年处境有些尴尬,条件相配的男生大多已经成家,剩下的硬凑也凑不到一起去。加之章美霖早年陪酒的事不太光彩,家里又有老有小,都是病秧子药罐子,条件好的人家一打听,直说看不上这样的。 相亲时,被问及感情经历,饶冬青照实说谈过两个,长的六七年,短的六七个月,这几年在忙工作,没想感情的事。人说也是,你那么漂亮,肯定很多男人追,眼光一定很高,挑花了眼反而单着了。 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夸人的。 还有说像她这样的不好找,谈过男朋友,还同居过,那相当于二婚。他们要那种年纪小的,长得好的,心思单纯的,家境殷实的,最好没谈过恋爱,谈过也没跟人上过床的小姑娘。 相亲中经历听闻了各种奇葩人和事,饶冬青也不气不恼,让她一个接一个不停相看,她也去,但就是没结果。章美霖着急,给她把相亲对象的范围扩大至离异人群,甚至还有带着孩子的。 饶冬青大概摸出章美霖中意的女婿人选标准:家庭和睦;品行端正;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要有正当职业,最好是公职人员;结过婚不要紧,条件好有孩子的也能考虑,不过最好丧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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