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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打扰一下……”刘思彻举起手，看着终于将注意力分散过来的万川和蔡奕，指了指趴在桌上的李昱迟说，“他哭了，你们有没有纸巾？” “什么？”蔡奕以后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哭了？你是在说他哭了？为什么？” 刘思彻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过程李昱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但他就是能明白这应该和之前一样。于是他说：“准确地说不是他哭了，是甜甜哭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哭了。” 屡屡听到甜甜的大名，却从未见过一面的万川开始逐渐相信，李昱迟没有在开玩笑。这不是个玩笑的事实令他面色凝重，他不禁联想起那个和李昱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的遭遇。 或许，他不应该当个不称职，不信任自家小孩的监护人。 或许，他应该重视起来。
第1章 好人与受害者（六） 学校的日常，没有任何新意。如果说班级里有新闻，最大也就是单春没来上课，邓老师也没有。两个人一起“消失”又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讨论点。 “听说帖子是你删的？” “就是我删的。” 离男厕所几步远的角落里，李昱迟看到了被两个男生围住的陈伽雯。男生并没有凶神恶煞，不过是仗着身高优势，挡在了女生跟前，虚张声势罢了。偶尔会有这些人出来证明，象牙塔里也会养出劣性十足的孩子。 “你凭什么删这些帖子？”其中一个小眼睛男生气势汹汹地质问，“论坛本来就是大家自娱自乐，分享信息的地方。你有什么资格删除我们的快乐？问老师拿到后台管理权就这么了不起吗？” 两人中稍高一点的男生直接出手推了陈伽雯一下，拧着眉说：“别这么多管闲事行吗？那论坛本来就没多少人看。里面还有很多骂老师的帖子你怎么不删？” 陈伽雯站直身子，她不允许自己的背被墙面支撑着，她不需要这种怯懦。她看着比自己高的男同学，一字一句道：“互联网分享一切，但不分享脏话，更不分享随便伤害别人的言论。” “好话你倒是会说！” 男生们对她破坏好事还不自知，且没有半点歉疚的样子感到烦躁，提不上有多生气，不过就是又提高了嗓音。他们不喜欢一板一眼的老师，同样也不喜欢一板一眼的乖学生。在他们的眼里，这样的乖学生等同于老师的左膀右臂，专门负责打小报告。 所以不管陈伽雯是什么用意，他们都带着偏见，并不会听进耳朵里。 “陈伽雯！” 偏巧，从男厕所出来的刘思彻先是见到了扎眼的李昱迟，再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了处境不妙的陈伽雯。他没能第一眼就搞清楚状况，反正以他的逻辑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就一定错不了。 抢先反应过来的两男生本来是瞪着眼睛望过去，一发现站在那儿不出声的李昱迟顿时收敛起了嚣张的神色。几个人分明不同班，也没有说过话，但想考第一就考第一的狠角色还是少惹为妙。 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们扭头就顺着楼梯方向消失了。 陈伽雯脸上没有明显“被救”之后的感激之情，那两个同学没有接受她的想法，还反过来指责她。帖子到底还是白删了，问题出在哪里，她也有点糊涂了。 “别摆出这样失望的表情。”李昱迟上前，不紧不慢地说，“一道数学题，有人能解，有人不能。有些人就是需要走弯路才能解开，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聪明、明事理。更何况标准答案不是唯一的答案，他们没有从你的解题思路上获得结果，早晚也会从别的途径明白过来的。” 刘思彻横着手臂搭在李昱迟的肩上，看着陈伽雯的表情渐渐明朗，又忍不住戏弄朋友：“这小陈课代表，你的脸上快笑出一朵花了，收敛一点。” “有吗？”陈伽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得越加灿烂了。她看向李昱迟，这会儿才不好意思地道谢，“你说得有道理。每个人都不一样，我怎么能强迫他们遵从我的想法去思考问题。可单春和邓老师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们为什么要被攻击？” 李昱迟本想再安慰几句，突然想到了其他事情，便问她：“邓老师没来上课是暂时的还是？” “上星期，邓老师就主动提交了辞职报告。”陈伽雯遗憾地回答，“我也是今天进办公室听老师们提起才知道的。他们说邓老师很平静地解释了自己和单春的单纯关系，但没有被接受。学校更注重声誉，以防万一，无可厚非。邓老师不希望学校陷入两难，所以选择离开。其中应该也有为单春考虑的部分吧。” 这次，刘思彻更快作出反应，他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可怜李昱迟，语气夹杂着丝丝谨慎：“又一个在不通知你的情况下离开了。” “是，我想说的也是这个。”李昱迟微微仰头，叹了口气。 他无心去揭穿所有人可能血淋淋的秘密，可就像陈伽雯删帖子的行为一样，总要有人去做，总要有人告诉其他人，恶意揣测事实真相是错误的。逃避或者闭口不谈，只在心中祈祷风浪过去的想法纯粹是浪费时间。 “你知道——” 想继续问邓老师的去向时，上课铃声提醒他们该回教室了。心和脚步都不情愿回到那一方空间中端坐着，但学生的本职是学习，他得先处理好这个才能做别的他认为正确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有先后循序，向来如此。 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政治课，毕竟是上过公开课且经验丰富的老师，她的课上得很有趣。可今天她看起来也有些沮丧，进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大家自己复习，语调沉闷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她时而沉默地望着天花板上慢慢转动的吊扇，时而打量着自己的学生。她在讲台上一览无余，李昱迟的心不在焉，陈伽雯屡屡托腮叹气，还有原本就调皮的王勋也偶尔回头看单春的座位……全班的状态都不对，在这样的状态下她无法去讲解试卷上的每一道题。 尽管时间很紧，她还是认为没有什么比调整学生的心态更重要。 “我一直强调，你们的任务只有学习。”班主任站了起来，看着学生一个个停下手中的笔，又接着说，“确实除了学习你们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不比老师年轻的时候，你们现在好多人连煮饭也不会，大扫除也扫得一塌糊涂。爸妈宠你们没有错，目的就是想给你们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能够让你们心无旁骛。” 话题的一开始就稍显沉重，李昱迟隐约感觉到老师接下来说的话会和单春有关。他察觉到这个时，转头看了看刘思彻，发现他也满脸诧异。 “但你们也做了太多学习之外的事情。”班主任说完这句，发现有小部分人偷偷瞄了眼单春的空座位。她自责的同时又有些生气，“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待，再不喜欢学习也硬着头皮坐在这里听课。读书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努力了还达不到自己要求的时候。你们知道吗？学习不难的，难的是你们在学习的过程中还要学会处理人际关系。” 班主任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肺腑之言，站在大人的角度，他们始终认为孩子还不需要去明白复杂的人际关系，可学校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成年人的一切都会被浓缩投射在其中。 “恶语伤人六月寒。你们心里一定想，这话超级土。你们初中，甚至小学就读过。可要做到是非常难的，老师就没有做到。我时常说伤害你们自尊心的话，说班级里倒数的孩子是拖后腿的差生。我们骂习惯了，不觉得你们听了会受伤。老师极少为自己做错的事情道歉，和绝大数大人一样，面子至上。你们努力不要成为这样的人，不要刻意去伤害身边的人。比如单春，她为什么性格会这样，她为什么不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开心天真？我们永远无法感同身受，我们只需要明白每个人经历的事情造就了他们各自不同的性格，我们要做的就是尊重彼此的差异。” 四十五分钟，大家就这样听班主任说，以一种似懂非懂又极度认真的态度。偶尔几个前排的学生仍对老师语重心长的话不感兴趣，他们做着自己的作业，真正做到了除去学习不被任何事情影响。 很多时候，人们在说的同时也会担心听的人能懂多少。事实上，就和阅读一本书一样，甚少有人一遍就明白作者的用意。幸运的是文字的力量在于，它不需要被刻意记住，也能对人们产生影响，良言也是如此。 “班主任是不是知道单春的真实情况，所以和我们说了这些？” 日落悲伤的情绪蔓延在放学回家的整条道路上，过往的车辆不多，放眼望去前路的尽头似乎只在等待李昱迟和刘思彻。 “那天我们就在公安局，蔡警官都没和我们讲一丁点关于单春的秘密。显然姐夫说的是对的，女孩间比较容易获取信任。到底是什么谈话技巧，真想去请教一下蔡姐。” 李昱迟懒散地行走在道路外侧，顺着刘思彻的话联想到了别的事情。两人站在路边等绿灯时，他突然一把抓住刘思彻的手腕。 “干什么？”被吓一跳的刘思彻条件反射地甩开他的手，瞟了眼可以通行的斑马线，自顾自地往前走，边走边抢先拒绝，“我不陪你去找邓老师，门都没有。我可不想再背着你气喘如牛了。” 李昱迟兴奋地追上前楼过他，笑呵呵地问：“你和甜甜难道可以互通消息了吗？你看起来不像是能读懂我心的家伙啊。” 刘思彻冷哼一声：“对，就甜甜能懂。话说，她最近有找你聊天吗？” “没有，我和她后来又有了约定。她每弄哭我一次，就禁止开口说话七天。”李昱迟对这样的决定洋洋得意，“我不找她说话，她就不能说话。” “弄哭你？听起来甜甜是个渣女。” “哈哈哈，她是！” 安全地走过斑马线之后，李昱迟硬拽着刘思彻改变了回家的路线。通过手机联系，他从邓老师所教班级的同学那里得到了地址和号码。 “邓老师和陈伽雯住在一个小区里。”刘思彻看了地址之后，惊讶道。 李昱迟收起手机，狐疑地打量着不明所以的刘思彻，然后发问：”你和陈伽雯已经熟到可以互换家庭住址的程度了吗？” “去这个小区要到上街乘坐1路车，经过五个站。”刘思彻故意气李昱迟，“到底有多熟呢，我还可以说更多，只要你不吃醋。” 李昱迟白了他一眼，径直往上街走去。原本想要调侃一下刘思彻，没想到被反杀。他确实是脸皮太薄了，随意开个玩笑，也容易真情实感。 “你不会真的在吃醋吧？”这话是甜甜问的，她饶有兴致地窥探李昱迟的内心，“原本喜欢你的人，现在和你最好的朋友走得比较近，心里是会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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