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沅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神色异常沉静。 赵六郎缩了缩脖子,忽然又有种四年前的预感,只是这一次,这位主好像不是一时冲动。 他扯了一抹极其不自然的笑:“臣只是问问。” . 另一头,苏悠还是先去了看了老张,因为自己的画惹来这一堆祸事,她心里愧疚不已。 她决心走上这条道时,想过有一天无法再逃身权势之间,却忽略了身边的人会因她遭罪。 那种无力感忽而倾倒而来,就像当初一样,或许她就该一个人。 老张被大夫处理完伤口,这会儿正与小厮一起整理被砸乱的铺子,看见苏悠平安回来,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见苏悠整个人都没精气神,也没太过问太多事,只扶着腰从一旁的柜子里端出一个小木箱子,递给了苏悠。 “今日闹这么大,铺子估计得歇一段时间,你那些东西一时半回也出卖不了,这些钱你先拿着。” 香料价格上涨,苏悠这些日子一直忙前忙后的换银子买香料,他都知道。 不等苏悠开口,他坐下来,缓缓道:“我与你父亲相识,你这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知道你这四年挨了多少苦,也明白你做这些事,不过是想为你爹证清白。” “你跟你爹一个样,都性子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谁也劝不了。但你也比你爹聪明,张伯不劝你,只是希望你别再让自己受委屈就成。” 话说完,门口的刚雇来的马车也到了。 不待苏悠多停留询问一下,张伯便催促着她赶紧回家。 苏悠抱着木箱朝张伯拜了一下,终是牵起了唇角:“把家底全都给我,想必是指着我养老了。” 她其实不是擅长于与人之间的相处往来,可却有幸到了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倾心相待。 但似乎,她能回应的,只能是藏于身后的默默关心。
第6章 靠近 暮春的雨说下便下,苏悠从青云楼出来时就淋了雨,加上鞋袜也湿了,寒从脚入,当晚便起了热症。 但想着好不容易寻来香料,不敢拖延,灌了一碗驱寒退热的药,又将手里的伤口处理完,便去了香房。 许是白日兵马司砸铺子的事闹得太大,顾氏得知后便派郑婆来问了安好,一并还送了些伤药来,苏悠感激道谢。 郑婆忙说:“苏姑娘客气了,夫人心里头牵挂着姑娘,姑娘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苏悠点头称是,一边郑婆忽然提及起今日青云楼的事:“六皇子年幼心思单纯,让姑娘受了委屈。不过夫人说了画卷之事不用担心,她也会去想办法去禀明了圣上。” 顾氏能这么快得知此事,苏悠有些诧异, 郑婆没有隐瞒:“不满苏姑娘,那兵马司指挥使燕大人乃是夫人娘家的表兄,白日因莽撞了姑娘又得罪了少詹事大人,一回来便来找了夫人。” 燕郊将苏悠带去青云楼,见赵六郎对其恭恭敬敬,最后见太子都亲自寻她帮忙,再想想自己得罪狠了苏悠,哪里会不害怕,一放衙便着急去寻了顾氏。 苏悠还以为燕郊是荣国公府的人,没想到与顾氏也是有亲缘。 她回道:“若夫人是想替燕指挥使开罪,那想必是找错人了,应该去寻少詹事大人。” 郑婆起身,朝苏悠福了身,解释说:“苏姑娘可千万别误会,夫人并没有此打算,今日来看望姑娘,也是想向姑娘谢罪。” 这话倒让苏悠有些不明白了。 燕郊既是顾氏的表兄,顾氏不维护反倒来谢罪,还将这一切都告诉她,是为何? 顾氏这般没来由的讨好她,让苏悠有些疑心。 但她没来得及细想,许妈从外头来回,说少詹事在外头求见了,便没敢耽误前去大门口相迎。 郑婆一道去的,她见赵六郎来倒不是很意外,惊讶的是他身旁的随从,却是太子身边的人。 “冒昧打扰了苏姑娘了,今日因画卷一事让苏姑娘受伤了,这些是我们殿下替六殿下送来的赔礼。” 言毕,予良掀开马车的车帘,里面堆得满满当当。 说是赔礼,却不知哪有人赔礼用马车来装的。 苏悠没想要收,欲要推辞,赵六郎赶紧抢话道:“这里头也有我的一份,今日那燕郊行事鲁莽,伤了当铺掌柜又将姑娘伤了,理当来赔罪的!”8以48⑴6⒐六伞 “我已经没事了,不过你们确实应该去当铺的张伯赔礼道歉。 ” “这是自然,当铺我们明日再去,但今日这些东西你得收下。” 赵六郎也是回去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今日在巷子里见的翻垃圾篓的姑娘与苏悠的身影极为相像,甚至衣服都是同一件......他顿时就觉得闹出赝品一事真的很对不起苏悠,是以,搬了些私房物品来赔礼。 又摆出一副惨相,耍皮赖:“苏姑娘你若不收,我日后寝食难安。” 予良也极为赞同的点点头,若不收大家都寝食难安。 苏悠仍是拒绝:“民女并没有怪罪六殿下,两位请回吧。” 又拗了一阵,见苏悠执意不肯收,予良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罐:“这是太医院的伤药膏,一日三次涂抹,伤口能好得快一些,还请苏姑娘收下。” 为了让这两人赶紧离开,苏悠无奈只得收下了药膏。 郑婆在旁看着,也未多言,只等着两人走了,才起身告辞。 半个时辰后,宁远侯府,顾氏沐浴完坐在镜子前用花露敷脸,一旁的丫鬟则用篦子点桂花油,替她梳发。 郑婆在旁边回禀着在苏悠那遇见赵六郎以及予良来的经过。 顾氏听完,并不意外:“她这样的女子,注定不是掩在人后的。” 若是旁人,误伤了也就误伤了,哪里会有皇子赔礼道歉的,还是太子身边的亲卫去的。 不过这也证明了苏悠的特别。从四年前第一次见,她就知道苏悠是个且不一般的女子,也以过来人的直觉相信,太子与苏悠两人之间的感情并非外界所传言的那样。 因为别人或许不知,但她却是亲眼见到过,两人都曾为对方豁出过性命。试问,这样的感情,区区四年就忘记吗? 再退一步讲,即便最后苏悠与太子没能走到一起,就单以苏悠的聪明以及叶氏香方的传人身份,能将其归为己用,对宁远侯府也是多有益处。 只要是苏悠,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失策。 . 接下来的几日苏悠没再出门,把欠下的几份十香丸都给调制完了。因为近来香料材严重短缺,也希望展现出叶氏香方的多样性,所以苏悠决定推出其它的美容香方。 只是在这之前,要先去选好铺子。因为有十香丸的名字以及顾氏的引荐,眼下光是她与许妈两人之力,短时间内很难以完成所有人的需求。要重新开香铺,再寻一些人手。 从前她是将这些事情都交给张伯,但眼下她不想再给张伯添麻烦,便打算空出几日时间,自己慢慢去寻。 几场大雨后昭然迎来了初夏,天气开始变得酷热。苏悠手心的伤口养了几日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但平日会碰到水,加上调香时也会包裹着布闷上一整天,今早再看伤口时,又有些泛红溃烂了。 许妈倒是提醒了苏悠要把药膏涂抹了,但她走时又忘了。 苏悠上午去了东街看铺子,下午又去的喜鹊街,逛了大半天两处的铺子都没瞧上,不是偏远,就是铺子太小。 临回去时,还在青云楼附近遇见了刚散值回来的赵六郎,几番追问下得知她是要看铺子,便十分积极的说他有个好地方可以介绍。 “御成街的明安堂宏敞精丽,层轩广庭,地段也适宜,用来做香铺最为合适!苏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可带姑娘去瞧瞧。” “赵大人的心意民女心领了,只是御成街恐怕不适合民女。” 御成街是汴京富贵繁华街区,那儿的铺子地段虽好,可租金也十分昂贵,每月少说也得一百贯,一年下来便是一万贯,着实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苏悠自觉是租不起的。 瞥见其难色,赵六郎又道:“无妨,我也只是替人问问那铺子能否卖出去。” 苏悠抬眸:“明安堂竟有意出卖?” 汴京人口密集,房价近乎天价,极少有人能买得起,遂大都是赁居。而且大朔一直土地不抑兼并制度,大部分房地都是私有财产,这些世家也断不会轻易出卖商铺。 赵六郎解释说:“当初新政贪污一案牵涉众多,汴京好些铺子都被查抄充公,不少铺子已经让府衙出卖了,如今明安堂应当是最后一部分还未处理完的。” 然后又笑道:“在下平日闲来无事常与那些同僚小酌几杯,知那些铺子让他们头痛不已,才顺口一提。不过那些铺子本就不吉利,苏姑娘介意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知……价格如何?”苏悠有些心动,被抄家充公的房铺出卖一般会相对来说比较便宜。 “原本府衙放告是三万贯。”赵六郎顿了一下,小声道,“圣上对新政一案一直忌讳,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想继续摊着这事,遂有意放低出卖,约莫两万贯就能落契。” 两万贯,即是两年铺子的租金就能买下整个铺子,苏悠觉得这是绝对划算的买卖。 也不作思考,当即便道:“还请赵大人代为转告,民女愿意买下。” 赵六郎作惊讶状:“苏姑娘当真要买吗?那房子怕是不太吉利,我也就随口说说.....” 苏悠却道:“白石似玉,奸佞似贤,吉不吉利,犹未可知。” 铺子的事情商定下后,便只待明日去府衙拿告申请。因昨日之事尚在愧疚,又觉她一女子行事恐遭不便,赵六郎便自荐请后日散值同去。 苏悠起先觉得赵六郎是周沅的人,心里多少有些避嫌,但今日赵六郎如此帮她,若再与人扭捏便是太过矫情,遂也答应了下来。 到了那日未时,苏悠应约去了青云楼,可她推开门时,里头坐着的却并非是赵六郎。 苏悠的步子生生顿在门槛那,里头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苏姑娘是怕见到孤么?” “民女不敢。” 苏悠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房间,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迈腿进去了,却也只是走了几步。 一旁的予良开口解释道:“赵大人这几日事务缠身,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不得闲。” “多谢告知。” 即便是赵六郎今日不来,她也是要去府衙申办铺子的,但手里的东西,既然都拿来了,便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苏悠把东西放下:“这本是民女给赵大人的,既然他没来,有劳殿下替民女转交与他。” 周沅睨了一眼:“何物?” 苏悠道:“民女描绘的《江山图》画卷。” 也是昨日熬了一整夜完成的,她不能无端承受别人的情,便想着将此画作为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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