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块由工匠精挑细选、细细雕琢数天的岩石,不知经历过怎样的锻造,几经流转才来到这里。 清冷低沉的嗓音自耳畔响起,麦穗如梦初醒:“这一路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疗养院位置偏僻,如果芜莓身体状况出现异常,恐怕无法及时得到有效治疗。” 夜色阑珊,周遭静谧。冷风席卷,将溪水潺潺流动的声响送进耳朵。 麦穗扬起下颌,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建筑,远望一侧坐落在羊肠小径尽头的温室花园,心中有了答案。 谢冯笙怎么可能如此疏忽,将谢芜莓的安危置之不理呢? 他漫不经心抬起胳膊,修长手指覆上她的腕骨,如同预料之中那般解释:“还记得送芜莓回疗养院路上,途径过一栋别墅吗?” 在疗养院背后约五百米的位置,似乎确实有一处类似的建筑。只是因为地处偏僻,入乡随俗装潢简单,完全不像谢家的产业,麦穗投去几分探寻目光,亦未多想。 “那里的医疗条件和基础设施,大概比我们这边市中心的医院还要好。” 麦穗了然点头,没再多问。 进了门,谢冯笙将黑色大衣脱下,递给早已等候多时的宋姨。 手机铃声响起,他朝麦穗比了个要去书房的手势,转身上楼。 像是大学时热恋中的情侣,时时刻刻想要黏彼此,分开五分钟都要报备。 这种新奇的感觉阔别许久再次出现,麦穗顾念着宋姨站在自己面前,将扬起的嘴角往下压了几分。 “芜莓身体怎么样,给她带去的山楂糕吃了吗?”宋姨迫不及待向麦穗探听情况。 在谢芜莓被送到疗养院之前,一直都是她亲手带着,月嫂保姆两手抓,耐心照顾着孱弱多病的婴孩,远比谢平清这个生物学父亲操心称职得多。 在听说两人要去看她,宋姨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活,给谢芜莓做了小时候最喜欢的零嘴,请麦穗帮忙带去。 “您放心,芜莓今天的状态特别好,我们带她在周边转了一圈,还拍了照片。”麦穗说着,将手机递过去。 照片是在路过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时,谢芜莓强烈要求停车下去拍的。 三人并排站着,谢芜莓主动要求拿着手机,站在镜头的最前方,摆出浮夸的表情动作。 在她身后,麦穗和谢冯笙则拘谨得多。 宋姨滑动屏幕反复翻看,将刚停完车的荣叔招呼过来,一起欣赏,又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随口道:“我就说今天虽然多云,但温度不低,你看小麦的脸,都被太阳晒得热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麦穗后脊僵直,尴尬地找借口:“我去倒杯水,您慢慢看。” 言罢,逃也似的走向拐角处的水吧。边走,边抬起手臂在耳边扇动,为涨红滚烫的耳尖降温。 “老林,小麦怎么同手同脚了。” 荣叔看破不说破:“可能……因为开心吧。” 麦穗端坐在高脚凳上,指间在冰纹玻璃杯表面滑动,心不在焉。 宋姨方才一句话,将那段原本被她遗忘的拍照小插曲勾出来。 在那块久经风霜的石头前,麦穗配合着谢芜莓摁下快门键的手指,不停变换动作。而谢冯笙则两手插兜,始终维持同一姿势,同一表情。 几张照片成型之后,谢芜莓不甚满意,光明正大翻了个白眼吐槽:“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可以有点其他的动作吗?像个假人一样杵在后边,在扮演雕像?” “我在这儿站着,还不够配合你?”谢冯笙表情略显无奈。 要知道,他纵横商场这些年,从来没被人这样颐指气使地指挥命令过。 谢芜莓根本没在怕的,歪着头动脑筋,半分钟后了然道:“我懂了,你是觉得我站在镜头里边太‘亮’了,跟个太阳似的发光发热!” 眼看祸水东引,火要烧到自己身上,麦穗赶忙摆手,以示反驳。 “那你们就亲密一点,和我一起拍张照呗!”谢芜莓目光中带着狡黠,开始自己的艺术指导,“哥哥,你抬手揽住小麦姐姐的肩膀,低头,垂眸,看向她的眼睛。” 麦穗不自在眨眨眼,垂在腿侧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一下,将心中悸动隐藏。 她想,这样被谢冯笙搂在怀里其实不算什么,比这更亲密的事两人也经历过。只是时隔三年,决定彼此敞开心扉后,再正常的动作,也会被赋予些许其他意味。 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谢芜莓并不知晓。她指挥着再度按下快门键,继而低头查看成品。 短暂的满意点头后,她蹙起眉心,总觉得差了点东西,语出惊人道:“要不你俩亲一下吧,就当是为了我,为了艺术!” 这个提议最终被二比一投票否决。 麦穗的脸,却因此热了好一阵。 — 一杯水喝完,宋姨将手机还给麦穗,谢冯笙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祖父刚刚打过电话,希望我们后天回老宅拜访,你有时间吗?” 晚餐过后,谢冯笙陪麦穗散步到温室花园,经过那座人工搭建起的木桥时,沉声询问。 “所以,你这一路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借着桥头照明灯的橘黄光亮,麦穗侧过身直直看向他。 谢冯笙答非所问:“三年前,你在同学聚会上醉酒,不是在车里哭着喊着不要去京郊别苑吗?” “我有空!”麦穗语气减弱,迈下桥边台阶,继续前行,“你也说我是喝多了,那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深夜气温骤降,谢冯笙将臂弯间的外套抖散,几步上前,披在麦穗肩头。 大衣有些重量,她下意识地抬手,将领口攥住。 面料柔软细腻,被主人搭在胸前位置,染上几分独特冷味。就像是冬天迟迟不肯落下的初雪,引人期待,又拒之千里外。 “谢谢。”麦穗没推辞,温声道谢。 迈入温室,麦穗作为花店老板娘的惯性记忆发作,一门心思扑到各色珍奇花草间。 投注心意照料的向日葵开在温室正中央,她提起金属制长嘴浇花壶,准备亲自为昂扬向上的植物添加水分。 “这是……” 在向日葵专属花架的最右侧一列,摆上了五个砖红色花盆,土壤松泛,一看便知是今日刚翻过土。 麦穗俯身,观察过后道:“你还要种什么?” 谢冯笙不知何时摸出烟盒,取出一支捏在指间把玩,“已经种下了。” 他嗓音低沉,如今夜月色轻柔。 麦穗挺直腰身,将手中的浇水壶放下,“这是又从哪里搜罗到了罕见的种子?” 咔呲一声,打火机砂轮滚动,蓝色火焰跃出,将烟尾点燃,引出明灭晃动的火光。 谢冯笙踱步至花室门口,将厚重帘布推开一道极窄缝隙。 冷风顺势而趋,将冉冉飘升的白色烟雾吹散。麦穗深呼吸一下,闻到极淡的烟草香。 直到香烟燃烧至尽头,扑簌灰屑落一地,谢冯笙将烟头捻灭在掌心,薄唇上挑:“确实很珍贵,等到今年春天的尾巴,看到它发芽抽叶,你应该能猜出来。” 这个人又在打哑迷。 麦穗缓步上前,双手合拢将谢冯笙手腕捧起。 拂去残留白灰,一个略显红肿的圆形躺在掌心,她低下头,轻吹一口气:“别这样伤害自己,春天会心疼。” 谢冯笙没说话,只静静看着麦穗的动作。 半晌过后,抽出手臂,将她拥入怀里。 — 回到卧室,麦穗洗漱完,披着纯白浴袍,擦拭发梢悬挂的水滴。 吊灯极亮,玻璃上倒映着模糊轮廓,她探身拿来遥控。按下瞬间,只剩床头两盏龙凤灯遥相呼应,折射微弱光芒。 麦穗起身走到窗前,俯瞰室外静静流淌的溪面。一盏盏荷叶灯自远处漂浮而来,隐约间有火苗在花蕊处跳动,照射满池涟漪波纹。 捏着毛巾的手停下,麦穗贴在玻璃上,试图看得更加真切。 刺骨凉意从脸颊四散,她猝然后退一步,没成想却撞入一堵墙。 回过头,对上一双在黑暗中尤其深邃的眼睛。 谢冯笙不知何时走出浴室,悄无声息来到麦穗的身后,将她禁锢在窗前这一方天地。 悔意步步攀升,麦穗深觉不该为欣赏夜景,将灯全部关闭。 “你……你洗好了?”
第25章 赐我樊笼 透亮落地窗外, 弦月隐匿在飘渺云层中,清冷银辉自高处倾泻,映照着交叠人影。 经过浴室热蒸气晕染, 谢冯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 在当下的氛围里,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把毛巾给我吧。” 两人距离太过靠近,呼吸之间萦绕着彼此的淡淡冷香。黑暗中,指间无意识缠绕搅弄的长毛巾被她一点点松开, 任由另一只手将它抽走。 喷洒在耳廓处的炽热骤然不见, 连带那道肌肉分明的胸膛从身后退撤,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下一瞬,圆桌上的遥控器被人摁下关闭键, “嘀”一声撕裂寂静深夜。 白日收至两侧的轻柔薄纱在此控制下,缓缓朝中间靠拢, 将朦胧夜色遮蔽。 三两月光透过白色纱帘刺绣间隙, 形成点点光斑,勾勒出女人柔和的脸部线条。 蓦然眨眼的下一秒, 消失热意再次席卷而来。 骨节明晰的长指沿白色浴袍系带滑过,将包裹在内的纤细腰身牢牢扣住。 脑内雷达察觉到危险气息靠近,先身体一步做出反应, 转身想要慌乱逃离。 未迈出一步,那只大手重新落在腰侧,隔着厚厚绒布,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再迅速施力, 将她抵在窗前。 精致海棠花刺绣在一息间被人紧紧攥住,破坏掉原本的美感。 当下的情形属实超出意料范畴, 麦穗呼吸停滞,薄唇轻启却短暂失声,只抬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 对视半分钟,谢冯笙手臂弯折,穿过腋下与腿弯,将她拦腰抱起。 与此同时,瓷白手臂轻抬,于昏暗中环在谢冯笙颈后,枕在他的胸前。 台灯暖调的光映射,银灰床品难以显露本质颜色,湿润长发肆意扑开,形成深与浅的鲜明对比。 带着凉意的唇落在颈侧,战栗自身体深处向外蔓延。很快,原本轻柔的吻变得更有侵略性,大脑随之混沌一片,再无暇分神思索其他。 生理性泪水溢出,将浓密眼睫打湿,麦穗遏制不住闷哼一声,泪眼朦胧看向低俯在身前的男人。 这一眼,勾出谢冯笙内心深处与山城暴雨夜有关的记忆。 那间简陋的旅店里,周遭空气漂浮着湿漉漉的水汽,他将雨衣脱下挂起,回过头看到了与今夜如出一辙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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