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哨兵坐在桌前,他已经开始吃东西了。一只花豹趴在他的脚下,听到有人走来,花豹抬起头,待看清了来人,它褐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惧色。 方月出毫不客气地在哨兵身边坐下:“你不是说请我来吃饭,怎么不等我啊,宋思锐。” 宋思锐抬起头,没好气道:“等你半天了,你一直不来,我才开吃了。我还想问你呢,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来?” “向导学校。”方月出回答。 宋思锐明白过来,他嗤笑一声:“还不放弃,齐沧都主动疏远你这么久了,说不定心里早有别人了,你还去纠缠人家。” “他敢。”方月出狠狠瞪了一眼宋思锐。 宋思锐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你怎么就在一棵树上吊死啊,我跟你说多少次了,那家伙可不是好人。” 方月出看着宋思锐,语气不屑:“齐沧不是好人,你是好人,天天玩弄别的女孩子的感情,还好意思说。” “真的,我这最多算作风问题,可他能和我爸聊得来,那问题就大了。”宋思锐说,“我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但他好像真的挺欣赏齐沧的,你说说齐沧骨子里该有多黑。” “那有什么,宋叔叔和谁都挺聊得来。”方月出说。 宋思锐摇头:“他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其实很多人我爸都不太能看上,包括你爸,他觉得你爸是墙头草,没点主见,迟早要栽。” 方月出脸黑了:“行了,你有点情商行不行,就算这是真的,你也不该在我面前说这些。” “我跟他不一样。”宋思锐急忙撇清关系,“他们这些人狠着呢,所以我现在和他关系不好。就他对我后妈那样,有时候我想幸亏我亲妈死的早。” 方月出听不下去宋思锐的混帐言论,她拿起一个炸物塞到宋思锐嘴里,堵住他的话。 宋思锐被炸物堵住嘴,又来不及嚼,被呛得咳嗽了好几下,才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他喝了一口水,才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找合你心意的向导,直接让你爸跟‘塔’联系就行了——你又不是那种相容度和谁都特别低的哨兵,没必要执着于齐沧。你想想,齐沧那么优秀的一个向导,‘塔’却没给他分配哨兵,而是把他弄到向导学校教历史,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事。” “你少说几句吧。”方月出不想和宋思锐聊这些,便结束了这个话题,低下头专心吃东西。 方月出知道宋思锐这话未必不是真心。他们的父亲曾是战友,两人自小相识,年龄又只差了一个月,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方月出性子固执好强,宋思锐则懒散随性,他们彼此都有点看不上对方,这么多年居然依旧保持着友谊,方月出也觉得挺不可思议。 “对了,东西给我弄到了没?”方月出见宋思锐半天不提自己关心的事,不由出言提醒。 宋思锐放下筷子:“当然弄到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做工精致的黑色卡片,放到铺着白布的桌面上。方月出伸手要去拿,却被宋思锐先一步挡住动作。 “你不要给我惹事啊。”宋思锐说。 “少来,我什么时候给你惹过事,明明都是你拖我后腿。”方月出硬是推开他的手臂,将黑色卡片拿到手里。 “你还是小心,这事要是被你爸知道了,那就完蛋了。”宋思锐说,“不过我还挺好奇的,你去这地方干什么?” “不关你事,赶紧吃饭。”方月出低下头,继续专心吃东西。 离开私人餐厅后,方月出又回到了自己车上。她举起指间的那张卡片,对着车窗外的光线细细端详。这张卡片很薄,边缘有凸起的花纹,还有三个小字:水仙会。 方月出如今是“塔”中影机关的成员,身份特殊,不好利用自己的资料注册水仙会的会员。但宋思锐不一样,他既无军职,“塔”也没有分配正经工作,还处于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阶段,去搞一张会员卡并不困难。 “现在回影机关?”司机问她。 方月出点头:“可以。” 她倚在车座的靠背,闭上眼睛。她能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发疼,思绪也变得混乱。 方月出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开始紊乱。向导学校本身就有身为哨兵的教师,且会和哨兵学校组织联合训练,学生按时服用抑制剂是必须的,可方月出还是觉得那里的环境中飘浮着很淡的向导素的味道,这无疑对她产生了影响。 在哨兵学校时,她的自控能力几乎是同级哨兵中最顶尖的,但对于一个未结合的年轻哨兵,到向导学校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不知何时,阳光被云翳所遮掩,窗外开始落雨。雨点打在车身的声音在哨兵脑海里放大,如同涟漪般缓缓散开。 方月出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她拿起柜子里放的小玻璃瓶,从里面到出几颗白色药片,也没去找水,直接干嚼咽下。 她的上司言雀也在办公室里。言雀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已结合女性向导,精神力很强,她敏锐地感知到方月出身上的问题。 “你去哪里了?”言雀问她。 “向导学校,见一个朋友。”方月出回答。 言雀皱眉:“你还是尽早给‘塔’提交向导申请吧。” “‘塔’如今所宣扬的可是不强制为哨兵分配向导,要充分尊重本人意见,旧塔的那套老黄历早被扬了。”方月出把玻璃瓶放回柜子,说。 言雀耸肩:“有些事情明面上不会说,但要怎么实施,大家心里都明白。哨兵的特点决定了对向导不可避免的需求,你不与向导结合,到后面只会危害到自己的精神力。” 方月出没有说话。这些事,她不是不知道,但她就是不愿。从哨兵学校毕业,努力考入影机关,还有特别留心两年前那件事的信息,她的一切努力,其实都是为了那点自由与坚持。 她早就有认定的向导了。 方月出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将转椅面向窗子的方向。她的办公室在“塔”总部的高层,从这里向外望,能够俯瞰雨幕中的S城。 “我请假几天假,申请已经被批准了。”她对言雀说。 言雀看她:“怎么了?” “好久没回家了,回去看看。”方月出说。 阿煜走过来,将头搭在她的腿上。方月出摸了摸狮子的脑袋,算是安抚的意思。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雨,她转过身,开始处理起桌上的文件。
第4章 Chapter 3 方月出还是回了一趟家,虽然她不是特别想回去,请假也只是将此作为幌子。 方月出的父亲方之渺先前是“塔”中的核心人物,他早年作为参与反抗旧塔的战争的高级哨兵,战后地位很高。这几年由于身体每况愈下,他便申请搬到S城市郊居住。尽管如此,方之渺在“塔”中还是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父亲依旧在静音室里休息。她和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佣人将温度适中的茶水与盛着坚果的小盘子放到茶几上面,迅速而无声地退下。 方月出的母亲岳绫是一名向导,她和方之渺在战火中相识相爱,方月出是他们的独女。战争后期,以方之渺的身份,已经不用亲临前线,岳绫则为了抚育女儿,在后方待了很长时间,也便错失了原本可能的前途。对此,方月出心里总是有些不平衡。她知道岳绫当年是能力极为出色的向导,可如今她在大众眼中只是方之渺的夫人。或许也是无奈,哨兵和向导,异能者和普通人,男性和女性,这之间的权力永远不可能真正对等。 方月出对战火的记忆已经很淡了。内战结束多年,可边境线上的战事尚未平息。作为高级哨兵,她毕业后本该去前线,然而,她通过了影机关的选拔。影机关是哨兵向导中通俗的叫法,它其实是“塔”里的一个特殊部门,原先专门负责情报工作,后来也会参与一些秘密的行动与项目。 方之渺对她进入影机关抱着默许的态度。他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一直扮演着传统的父亲角色,很少同她深入交流,威严沉默。他几乎没同她讲过如今“塔”中的情况,但方月出自小耳濡目染,也有自己基本的判断。方之渺在影机关中没有自己的势力,影机关又是“塔”中为数不多的更重个人能力的部门,准入条件苛刻,女儿能去影机关,未必是坏事。 “我下个月要去W城。”方月出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她很喜欢带点苦味的饮品。 岳绫对女儿点头微笑:“我知道,到了那边还要小心。” 比起方之渺,岳绫不太像那种传统的大家长,也同那些夫人太太不太相同。她外向健谈,很会与人相处,在对方月出的教育上,也较为开明,她从不催促女儿向“塔”申请哨兵,更不会像方之渺那样直接表露出对齐沧的看法。 方月出知道,岳绫内心是不希望自己执着于齐沧的,但她没有一定要方月出按她的想法行事。岳绫身上有很多属于向导的特点,平和包容,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在家里,方之渺看似强势,但真正把持大局的,还是岳绫。 “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岳绫问方月出。 “明天。”方月出回答,她抓了几颗杏仁,丢在嘴里。 岳绫也拿起桌上的一盏茶。她揭开盖子,吹开茶叶:“你别跟你爸再吵起来,他现在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大概是当年的旧伤又犯了,‘塔’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医疗措施。” “那我就希望他好好养病,别老挑我的刺。”方月出皱眉。 话虽这么说,方月出心里对父亲的状况还是有些担心。岳绫是方之渺的向导,对方之渺的情况最为了解,方月出能听出她话语中的不安。 她总是对父亲怀有别扭的态度,一方面理所应当地享受且维护父亲的荣光,保持着那份敬爱,另一方面又怀有一种不甘屈于权威的叛逆。这或许是来自于自己哨兵的身份,又或许是这样的家庭造就了她骄傲的性格。 等方之渺从静音室出来,方月出平静地陪他待了一会儿,然后同父母吃饭。方之渺的气色看上去确实不太好,他很罕见地没有针对女儿发表评论,只是简单问了问她的近况与工作上的事。 方月出自然没有提到齐沧,也没有提到齐沧的姐姐齐羽澄,即使她一直挂念着这件事。 晚上,方月出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其实没有在新家住过太久,房间让她感到有些陌生。桌上的收纳盒中放着她童年到进入哨兵学校前存下的物件——岳绫知道她恋旧,这大概是岳绫让人搬过来的,里面是零碎的玩具摆设,文具,还有十几本日记。 她随意抽出一本黑色硬壳本子,翻开,自己十几岁时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时的她还会毫不掩饰地在日记中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与情感,字里行间是少年人的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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