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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抬起头，用眼神询问着她。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折得极整齐的册子，很不自信地推到了他面前。 明安打开后，发现竟是她的《清晨报》第二期，整个版面都是他那次去北京领奖的照片，她“伪造”的对他的专访里，记录着他许多只有她才知道的小癖好，最后一条是她俩的合照，上面印着她对他的祝福语：“并不亲爱的万寺： 我不会祝福你飞黄腾达，也不会祝福你前程似锦，我不会把只能靠努力得来的东西当做对你的祝福。 但我会祝福你的父母长命百岁，这样你就可以永远能得到关爱，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也祝福你未来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在爱情里、在梦想里。 18岁生日快乐！成年快乐！” 明安珍惜地捧着这份报纸，方才还冷峻的神情瞬间被这份只属于他的报纸融化，他眼含笑意，声音低沉地说：“我更喜欢这份礼物。”
第45章 告别天台 明安拽着青辰的胳膊，把疲疲沓沓的她拖到天台。 “我这暑假一直在补习，没空管你，你看你开学考的成绩，不想混了吧你！”明安耳提面命，狠狠地教训着她。 “哎哟，不是才升高三嘛，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逆袭呢！”青辰懒散地趴在石台上，还是一副不求上进的样子。 明安气不过，继续苦口婆心地教诲她说：“所谓高考失利，除了有特别的身体原因以外，全是因为平常学得不扎实。实力不行，就不要怪偶发因素。你现在成绩忽高忽低的，就是最危险的状态。你快把这两页单词和例句背下来，半小时后我检查，背不完不让走。”他把辅导书硬塞给她。 青辰却一副世界末日的神态叫嚷着：“不会吧，这里这么晒这么热！等我全背下来，也只能成为一个大脑里刻着高考高频词的人干儿了。” “极端环境才能考验意志、提高效率。背吧。”明安心意已决不会改变的，他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嚣，站在她旁边，俯在天台的矮台上看起书来了。 青辰绝望地蹲到他身后的阴影里，只能老大不情愿地背起了单词。 没多大会儿，明安听着她又制造怪声，嘴巴啵啵地响。 “你在搞什么？”他低头看她。 青辰得意地站起来说，“用口水吹泡泡啊！我无聊的时候就玩这个，我教你哈，先把口水像这样运送到嘴唇内侧，然后用巧劲儿慢慢吹大，等着它轻轻爆破，啵地一声，特别好玩！像这样——” 她冲着他认真地示范，却被他嫌弃地推开了，“你到底是不是女生啊，这是什么恶心的游戏，我才不要学！” “独门绝技，概不外传！要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徒子徒孙，我才不会教你呢！”她扯着他的袖口，非要教他。 明安用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挣扎着不要被她毒害。他俩正闹得兴起，青辰忽停下了手，急促地踢了踢他的后脚跟，示意她往楼下看。他们看到一对男女学生朝他们这栋楼鬼鬼祟祟地跑来了。 “他们不会要来这里吧！”青辰惊恐地问明安。 明安皱着眉头说：“你能发现这里，别人也可以啊。我们先赶紧躲起来吧。” 他俩收拾起辅导书，慌忙躲进了天台北侧的墙垛后面。 嘈杂的脚步声来到了天台，接下来是男生女生呜哝哝的情话： “哎呀就让我亲一口嘛。”男生的声音。 “你找我来就为这个吗？真庸俗！”女生的声音。 “难道你不想？” “讨厌，你别把我内衣弄乱了，一会我怎么回去上课啊。” …… 青辰和明安躲在墙的后面，虽然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行为，但自尊心已完全陷落了，羞耻感也溃不成军。 青辰难堪得五官挤在一起都扭曲了，不敢发声，只能用口型问他“怎么办？”。 明安也只能用同样的方式无奈地耸耸肩说：“再等等吧”。 那女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着急要走，男生劝了几句，最后也只能败兴地随她去了。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青辰偷偷地贴着墙沿歪头观察着那二人的动向。 正午热辣的日头直白地照射在青辰和明安身上，只消一会儿功夫，他们已汗流浃背。青辰为了躲避，挨得他紧紧的，穿着短袖校服的他们，湿热的胳膊不设防地贴在一起。她因为紧张，双手交叠压在后腰，胸口的衣襟被从下颔处缓缓淌下的汗滴一点点洇湿。 他失神地看着她，看着她被汗水贴在鬓角的碎发，看着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的侧脸缓缓流下，看着她起伏的胸口那洇湿的前襟…… 他全然没发现青辰确认那二人彻底走了后，回头看他时那盛怒的眼神，“你在看什么！”她怒吼。 明安被她吓到了，结结巴巴地急着辩白说：“我，我没……” 还没等他说完，青辰一个前弹踢，狠狠地踢中了他的胫骨。明安猝然单膝跪在地上，疼得五脏拧结！ “天哪，疼死我了！”他出自本能地低嚎着。 “那就去死吧！”青辰怒发冲冠地跑掉了。 *~*~*~*~*~*~ 那天之后，青辰又开始处处躲着明安了。明安本想跟她解释，但连解释的说辞都羞于开口，尝试过几次，也只能作罢。 突然有一天，学校召集全校师生到操场上集合，校长义正言辞地公布了一个勒令退学的通报，但却没说细节，只说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行为不检点，要求所有学生引以为戒。 明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青辰神色更沉郁了，大会散了后，他本想走过去跟她讲话，却听到她旁边的两个女生聊天说。 “什么情况啊？” “就之前四班那俩高调谈恋爱的啊，听说有天晚上被女生爸爸在教室里逮到他俩了，一路打骂到家。还听说他俩还去过老校区废楼的天台。” “去那里干什么啊？听说那里闹过鬼呢！” “还能干什么啊！孤男寡女的，跑到一般人都不去的地方……” 女生们开始窃笑和耳语。 青辰注意到明安在她身后，失落地扫视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明安没敢再追上她。他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像纯净的羊脂白玉，即便有若有还无的一丝青色，也是人生里难得的趣味，但很明显，在世人眼中，那无疑是瑕疵。 之后，学校花重金安装上了摄像头，连天台那边的区域也没放过。 青辰最后一次去那里时，看到了那架崭新而嚣张的摄像头，她没敢再靠近。她仰望着莫名感觉高得有点遥不可及的天台，仿佛看到了自己随之阵亡的青春期。她不能再飞扬跋扈了，她看到了横冲直撞的边界，如同《楚门的世界》里，当楚门逃向大海和天空的尽头时，恍然发现那也只是摄影棚的一部分一样。 在高中校园的这座高墙内，虽然她这段时间心里总是别别扭扭的，需要倾吐和释疑，但反而会陷入百口莫辩和同流合污的境地。因此，她只能逃避和缄默。 通过对失望的累积，她一点点学乖。当她不可以再肆无忌惮时，年少轻狂的日子也便懂事地结束了。
第46章 不谈离别 高三的日子里，闲言碎语比从窗口漏进来的阳光还少。重压之下，荷尔蒙似乎都转化成了周期函数、完形填空，以及提炼中心思想。 明安很少再碰到青辰，对于那个误会的解释，越久便越不重要了。 天气渐渐冷了，到了11月初，快到青辰的生日了。 明安这几天会早些起床，然后在小区门口多等她一会儿。他7点到，等不到她；6点到，等不到她；今天他5点半到了，天还没亮，甬路两侧昏黄的路灯下，她低垂着头，畏畏缩缩地抱着肩出来了。 “你为了躲我，还真是勤奋。”他冷冷地讽刺着她。 她惊诧地抬起头，没想到会遇到他，听他这样一说，心虚地又低下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得他的眼神让她更冷了。 “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一直躲我，还一直觉得很难堪的样子。”明安终于问出了埋在心底许久的话。 青辰犹犹豫豫地说：“我们毕竟是男生和女生，不该老混在一起，会造成不好的误会，包括别人，也包括我们自己……” “呵呵，你的性别意识是到18岁才发育吗？”他还在跟她怄气，只能靠讥讽表达。 “我不想让你把我当成那样的女生。”青辰在她面前低着头，鞋子有气无力地踢着残缺的石阶。 “我怎么可能那么想你！”没想到青辰的羞耻感竟然来源于对他的不信任，他急不可耐地向她解释道：“我对你从来没有过不好的联想！” 青辰抬起雾濛濛的大眼睛注视着他，他也同样用这样的眼神回应着她。不消多说了，他们彼此释然。 明安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很重的样子，“送你的，生日礼物，也祝你成年快乐。” 青辰迷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三本大部头的书，是有关新闻学最经典的著作以及当前最前沿的论点和案例合集。 “这是我托我妈帮你选的三本书，她说很适合你读。” 青辰惊喜得目瞪口呆，她珍惜地抚摸着每本书的封面，然后抓起来狠狠地亲了一口，“我爱死这个礼物了！这礼物太棒了！是我最想要的礼物！” 她抱着书兴奋得转圈圈，他看到她这样子，真是想给她举高高了。 他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傻乎乎地乐。但看到一抹狡黠的笑容划过她的嘴角，他顿时知道她又有坏主意了。 “诶，万寺。今天明明是周六，学校还偏要补课，我看八成也是上自习。要不——咱俩去你家吧，我实在是太想看这书了。”她又想逃课。 “你刚不还说男女有别、不能独处。”明安故意揭她的短。 “就在你家客厅，不去你卧室了。”她耍赖地扯着他的袖子往他家的方向拉。 “掩耳盗铃。” “哎哟，掩了耳再盗铃，说明非常自重，而且有着对这个行业的尊重。快走嘛，我真等不及要看这些书了！”她用力地拉着他，两个人的身形像被疾风吹动的紫藤。 他俩很快跑回了明安家。 青辰把书包胡乱往沙发上一甩，便如饥似渴地看起书来，尤其是看到扉页上还有方星羽为她写的赠语，更开心了。 “亲爱的青辰，我敬佩你的赤诚，欣赏你的才情。未来的无数艰难，我相信都会因你的灵性而踏出坦途。愿幸福轻易且永久地降临到你身上，因为你值得世间所有的好。祝我最喜欢的女孩生日快乐。——方星羽。” 这段话她反复地读了好几遍，深深地烙印在心里，在未来每一个艰难到以为自己撑不下去的日子里，星羽阿姨的这段话，都成了鼓舞她打起精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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