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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不知道怎么回答。 过得好么？过得有多么不好。他走了的这些年，思念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在深夜里折磨着宋清，疼得她体无完肤。每个出差在外的夜晚，想起他，想起过世的母亲，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般。2019，过了好久，好怀念那一年，所有人都还在身边，没有疫情、没有失控、没有没完没了的逃跑与恐惧。 宋清喝了一口面前的茶，轻叹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轻声回答，“还不错。” 季重楼微笑，说，“那就好。” 听得出，他不是在客套，他真心觉得宋清一定要过得好。 宋清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变了。他还是戴着那副无框眼镜，鬓角却已经都白了，看得出来他这几年依然过得很辛苦。宋清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上，戴着的那枚刺眼的婚戒。 两人四目相对，宋清多想伸手再去抚摸他的面容，多想抱着他说自己有多想他，多想再跟他发肤紧合，放纵地欢爱。可是她不能。 宋清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季重楼的目光还是那般澄澈，他毫不躲闪。他递给宋清一张纸巾，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了宋清冰凉的手。 宋清没控制住，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滑落，她赶紧侧过脸，用纸巾擦拭了一下，问，“兰竹知道我们认识么？” 季重楼摇头，又补充，“这两天刚知道。” 宋清浅笑一声，说，“我也没那么重要。” 是啊，一个在他人生里都排不上号的人，何必要提。 季重楼看着她，喝了一口茶，说，“宋清，兰竹说，她很感激你。” 宋清觉得有些讽刺，可还是心有不甘，问，“那你呢？” 季重楼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甚至有点颤抖，缓缓地说，“我这一生，从没觉得亏欠过谁，除了你。” 宋清再也无法忍住，她抬起头，闭着双眼，眼泪往外涌。亏欠，亏欠，多么冷血的一个词，一个人乐善好施，一个人知恩未报，于是亏欠，在季重楼眼里，他们从未站在一起。 “我说过，你不欠我什么。为你做的一切，我心甘情愿。” 宋清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季重楼，他也红着眼圈。 “你们过得好么？” 宋清问。 季重楼点头，“我感激兰竹，她给了我一个家。” 宋清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两情相悦，家庭幸福，自己的存在，很多余。 残存的理智在催促宋清，此刻的伤悲不合时宜也无济于事，她很快恢复了一些情绪，像面对一个普通朋友，寒暄到，“家里人还好么？” 季重楼顿了顿，语气轻松却充满距离感，“还好，谢谢关心。” 宋清叹了一口气，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久得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宋清低头笑笑，“快去吧，兰竹他们在等你。” 季重楼站起身，说，“宋清，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他转过身，很快摘下眼镜，用袖口抚了一下眼角，往门口走去。 宋清呆坐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嘴里念叨着，“我，一直一直在爱你，你知道么？” 他的背影，又一次消失在了眼前。2019 年机场分别，他也说了一样的话，“宋清，照顾好自己，我走了。”一别就是四年，宋清好想冲过去抱住他，可是，又有什么立场呢？他已经往前走了好远，只是自己，被困在原地。 宋清的心好痛，痛得她无法动弹，她坐在茶馆的座椅上，一动不动，任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与季重楼的过往，终究只有他单方面认为，那是爱情。也许在季重楼眼中，是离经叛道，是一段错误的风流往事，他只有后悔与亏欠。 茶馆晚上要打烊了，服务员提醒宋清该动身离开了。宋清魂不守舍地往外走，一个人走到路边打车。北京的深秋，寒风萧瑟，站在路边的宋清，像是个被全世界遗弃的流浪汉。 打的车迟迟不来，她身上疼得站不稳，蹲在路边，ᴶˢᴳ努力环抱着自己。 没等来打的车，陆锦城的车停在了她面前，他走下车，拿过宋清的手机，把订单取消。然后把蜷缩在一起的宋清抗上了车。宋清全程没有任何反抗，她可能除了痛，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陆锦城把她带回了酒店，帮她脱掉已经被眼泪沾湿得斑驳的西装外套，给她盖上被子，静静坐在一旁的座位上看着她。 宋清一言不发闭着双眼，蜷缩在一起，紧紧裹着被子。 陆锦城替她关了灯，也没离开，房间里一片寂静。 “见面了对么？”陆锦城问，刚才他目睹了一切。他看到了偷抹眼泪的季重楼，他愿意相信季重楼爱过宋清，尽管这没什么意义了。 宋清闭着眼睛，无法入眠，听到陆锦城在问，她只是点头。 “想问的话，都问清楚了么？” 宋清呆呆地再点头。还有什么值得问的呢，他有了爱人有了家，那些都是宋清拼尽全力想给他的，可惜他没觉得珍贵，也没接受。 “死心了，对么？” 宋清没有回应，只是眼泪又流了出来。 两人上次分别过后，就自然而然疏远了许多。陆锦城也是有自尊心的人，宋清说出这样的话，两人注定回不到从前。可此时此刻，陆锦城还是想尽力安抚她，不为别的，只是心里止不住心疼她。 黑暗让她不用可以掩饰自己。他声音低沉，问“要我抱你么？” 宋清睁开眼，看着陆锦城，点点头。 获得她的同意，陆锦城坐上床，靠着床背，把她抱进自己怀里，一双温热的手掌安抚着她的背。 陆锦城低声问，“值得么？守在原地等了这么多年。” 宋清靠着他，语气平静，“有什么值不值得的。” “总是心里不甘，总觉得话没说尽，今天都说尽了，还放不下么？” 陆锦城问。 宋清呆呆地摇头，“在现实面前，他没选择我，我们终究不是一路。” 陆锦城低头看着她，“早点想明白该多好。” 宋清自嘲地笑，“不是说了么，但凡能聪明点，也不至于陷得这么深。” 陆锦城单手托着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目光清亮，“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从现在开始，认真考虑我们的感情，可以么？” 宋清没预料到陆锦城会说这个，以为上次过后他已经准备往前走了。她哭得有些累，无力地笑，“是不是多少有点趁火打劫了？” 陆锦城捏着她的下巴，手指摩挲她的下唇，“趁火打劫也好，雪中送炭也罢，不管你怎么想，我只是希望你走出来的那一天，第一个看到的是我。” 宋清见他表情如此认真，凑到他身上主动亲吻他的锁骨，声音沙哑地说，“想做么？” 陆锦城从来对她都是来者不拒，毕竟自己也很渴望她。可这回，他明明有了反应，也还是松开怀抱，看着怀里的人，盯着她的双眼，语气温柔，“现在做，就真成趁火打劫了。” 宋清眼里含着泪，看着他，轻轻解了解自己的衬衫扣，又伸手去够他的，却被他按住了手，语气严肃却依然温柔，“我说了，认真考虑我们的感情，别把我当工具。” 宋清不知怎么了，也没了以往媚眼如丝的勾魂儿劲儿，倒像个要糖不成功还不依不饶的孩子，豆大的泪珠往外涌，“做什么总是逼我？” 陆锦城的胸膛和臂膀把宋清紧紧困在怀里，“你就当我自私，就当我贪心，我要你，完完整整都是我的。” 宋清听到这话却只有不安、无助，内里的空虚想要被填满，渴望被撕碎皮囊捣碎重组，她撒泼似得咬着他的肩膀，也没吭声，流着泪，头埋在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抱怨说，“怎么偏偏就对我这么较真，把我当个炮友，睡了也就睡了，不好么？” 陆锦城眼神清亮，凑上去咬住她的下唇，“对你，我做不到了。” 宋清叹气，陆锦城要么就要全部的她，要么就索性不要了，他们回不到原来的状态。 陆锦城松开她，躺在她的身侧，问，“宋清，你曾经那么勇敢，敢不敢跟我再爱一次？” 宋清眼泪七零八散，“太痛了，我真的累了。”
第45章 47 所谓放下？ 宋清在外漂泊几周之后，募资的事情有了确定的眉目，上海形势逐渐稳定，便拖着行李箱回了家。已是好久不归家，家里又积了厚厚一层灰。可宋清实在来不及打扫，在手机里预约了一位保洁阿姨。等待期间，累得不行，在卧室里睡着了。 醒来天已黑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晚上九点。宋清觉得好奇，跟阿姨约得明明是下午，怎么也不见上门。看了一眼手机，原来阿姨来过了，只是被挡在了小区门口。特殊时期，小区物业要求非住客提供 24 小时核酸和疫苗证明，阿姨没有，就没让进。 阿姨给宋清打了好几个电话，还发了短信道歉，可她睡着了就是没听到。宋清赶紧电话回过去，阿姨在电话那头不断道歉，还求宋清不要给她打差评。宋清赶紧劝慰，“别担心，我不会给你打差评的，知道你不容易。” 宋清摇摇头，这年头，老百姓的日子要怎么过。 没办法只能自己起来打扫，怕沾湿裤脚，换上一条短裤。宋清擦完台面又清理地板，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他打开房门才发现是隔壁齐铭月父子，他们也回来了。 齐铭月看宋清穿着短裤凉拖，修长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脚趾被冻得通红，说，“这是在干嘛？不怕着凉？” 宋清笑着说，“想着赶紧打扫一下家里，动起来就不冷了。” 卢卡斯严肃地说，“快穿好衣服，生病齐医生会给你吃很苦的药。” 宋清笑，“好的卢卡斯，我这就去穿衣服。” 卢卡斯似乎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很兴奋地说，“宋清，今天是我和爸爸的生日，我跟爸爸一起烤了蛋糕，邀请你来吃。” 宋清这才反应过来，一阵浓郁的奶香飘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吃晚饭有点饥肠辘辘。 “谢谢你们邀请，我穿好衣服，马上过来。” 宋清回答。 隔壁家里与往常不一样，做了简单的装饰，挂上了彩灯，植物上还挂上了手工做的动物挂饰。家里放着悠扬的音乐，气氛很温馨。 宋清也不好空手来，从家中带来了一瓶起泡酒过来。 齐铭月教卢卡斯开酒瓶，“砰”的一下，起塞那一刻，少许泡沫冲了出来，卢卡斯十分开心，在旁边欢欣雀跃。齐铭月给宋清和自己都倒了酒，给卢卡斯准备了热巧克力。 宋清举杯，“卢卡斯，齐医生，祝你们生日快乐！” 卢卡斯很开心，端出自己做的蛋糕，准备要切，宋清提醒，“卢卡斯，你和爸爸先许个愿再切吧。” 卢卡斯学着齐铭月的样子，许愿。齐铭月说，“我的愿望是希望卢卡斯新的一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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