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剪成啥样了? 储轻缘忍不住凑到池塘前,然后看到了一头仿佛被狗啃过的灰色短发。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怎么说呢,这个样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什么宠佞了,满满的粗糙质感。 储轻缘站起身,转过头看了看全甲兵。 全甲兵静静伫立在一旁一动不动,等储轻缘抬脚向屋内走时,他又静悄悄地跟在其身后,不远不近。储轻缘停他就停,储轻缘走他就走。 奇怪的是,储轻缘对这样的跟随并不觉得抵触,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之前被那些侍女们跟随时他极为恼怒,或许因为他清楚这个全甲兵只是个服从命令的机器。 想到这儿,储轻缘停下脚步,又瞅了瞅这个全甲兵。 ——服从命令……究竟是怎么个服从命令法? 使徒也没跟他细说如何下令,难不成这家伙竟能意会使用者需求? 储轻缘猛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想法真是荒唐,可事实又摆在面前。 他倏忽想起全甲兵的头部是人体组织,本来就该具有正常人的意识,只是不知被佣兵寮做了何种手脚,才变成了这副唯命是从的模样,心中觉得隐隐作痛。 ——与自己比起来,这些全甲兵更是身首异处、身不由己,可怜到了极致呢。 他不由得生出强烈的同情心,干脆放任这个全甲兵跟随自己。 走到堂屋门口时,发现汪汪居然蹲坐在台阶上,开心地冲他摇尾巴,还不时拿后爪子挠挠脑袋,很是悠然自得。 他微微眯起眼睛,回想刚刚与全甲兵打架的时候,好像也看到了门口有一大团黄黄的、毛茸茸的东西蹲在那里。 ——是啊,刚才那么大动静,天性警觉的犬类怎会察觉不到?这么说来,汪汪应该早就蹲坐在门口了。 储轻缘恍然明了。 ——敢情刚刚自己被外人制住,强烈反抗时,汪汪全程坐在一旁,淡定吃瓜?压根都不上前帮他一下、护他一下??说好的一往无前的爱呢??? 他脸上一时间好像被黑线布满。 汪汪十分不解地看着他,然后又死皮赖脸凑上来,狂摇尾巴、舔他手心。 他翻了个白眼,迈进屋内,身后跟着一个全甲兵一条狗,全甲兵进屋后还十分贴心地把门带上。 夜已经很深了,经过这一番折腾,储轻缘真是筋疲力尽,一头倒在床上。非常难得的,这一宿他睡得很沉,再没做什么噩梦,十分踏实。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晌午,外头知了的叫声无比聒噪,可就这样也叫不醒储轻缘,他窝在床上不想起。 汪汪跳到他床上尽情翻滚,全身细胞都在呐喊:“快起来遛我!遛我!”然后就被一条伸过来的机械手臂拎了出去。 又睡了好一会儿,储轻缘不得不起来了,因为他饿了。 刚掀开床账,立在旁边的全甲兵即刻转身,去后厨拿了一堆吃的喝的,在餐桌上铺开。 储轻缘洗漱完毕,坐到餐桌前。在外面疯玩了一圈的汪汪冲进屋子,那么大一块头扑进他怀里,撒娇似的“嘤嘤嘤”。 他觉得既好笑又无奈,挠了挠汪汪下巴,感叹道:“你是个男子汉呀~唉,看样子,是指望不到你保护我了,我护着你还差不多。” 说着就从桌上夹起一块肉骨头丢给它。 汪汪匍匐在他脚边,啃得十分带劲,喉咙里不时发出心满意足的哼哼声。 全甲兵站在储轻缘身边,储轻缘眼睛多瞅了哪道菜几眼,他立刻就把那道菜挪到储轻缘跟前。 ——还真是会察言观色呢…… 储轻缘心里暗暗想。 ——这家伙真的没有自我意识、只会服从命令吗? 他有些怀疑了。
第101章 上药 接下来的几日,储轻缘开始暗中试探这全甲兵的反应。 如果明明是个有正常思维的人,使徒却欺骗他说只会服从命令,把其派在他身边监视,是何用意?他就不得不警惕了。 这天夜里,储轻缘给汪汪洗了个澡,忙乎半宿,等给汪汪擦干净身子、梳好毛,自己已经全身被水打湿。 于是他将湿衣服脱了,自己也冲洗一遍,洗完披了块宽大的浴巾就出来了。 一开门,就看见全甲兵守候在门口,身子侧着,脸却朝向他,仿佛在盯着他看一般。 储轻缘立刻将浴巾拉了拉,遮住身上伤痕。 他的胸前、手臂、腰上,所有他自己够得着的地方,到处伤痕累累,全是自残的痕迹。 说来也奇怪,储轻缘拉拢浴巾下意识的目的是遮住伤痕,而并不是被盯着看的不快,他自己也挺意外。 ——万一这家伙是有思维的呢? 他一边用余光留神着全甲兵的一举一动,一边从床头摸出药膏给自己上药。 之前他一直懒得管身上伤痕,觉得烂就烂了,死就死了,真的伤口感染死了还省得自己费工夫。然而现在,他一心求死的念头淡了很多。 虽然好似一只金丝雀被囚禁于牢笼中,自身难保,但如今他却是另一个生命的依靠。 ——如果自己死了,汪汪会怎样? 这只傻狗什么都不懂,只有跟主人重逢的欣喜若狂,天天在他面前撒娇打滚。万一他死了,它还能去依靠谁?该怎么活下来? 储轻缘如今在教宗已经不是神明了,就是宗主的玩物。玩物养的一条狗,没人会把它的命放在眼里。 一个生无可恋的人,当他感受到了强烈的眷恋、依靠,甚至这份依靠来自于一条狗,他想离开这个世界的脚步就被牵绊住了。 所以储轻缘决定给自己治治伤。 他身上好几处伤口都已经溃烂发炎,刚才冲澡的时候没多注意,这会儿用镊子夹着棉球蘸药给自己擦拭,才觉得真是疼啊~ 龇牙咧嘴地倒抽了几口凉气后,余光里,那个全甲兵果然朝他走近了。 他停下来,盯着全甲兵,问:“你给我上药?” 全甲兵真就接过他手里的镊子、棉球,蘸上药,小心翼翼给他擦拭伤口。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储轻缘可以清晰听见全甲兵的呼吸声。此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全甲兵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知怎的,他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向后退了半步。 全甲兵以为他吃痛站不稳,伸出一条手臂圈住他的腰。 冰冷的金属机械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储轻缘瞬间蹦了起来,猛地一把推开全甲兵,心脏狂跳。 ——这是怎么了?这一瞬间的感觉……好像冯琛在他身边。 他顿时觉得钻心刺骨的痛楚。 冯琛现在就像是他的禁忌,旁人触碰不得,他自己也一个劲地逃避,决绝地不去回想往事。 可如今他早就丧失了忘记的能力,暂时的逃避根本无法治愈伤痛,此刻突然被触发念想,强烈的情绪如决堤一样汹涌而来,眼泪止不住地簌簌往下淌。 全甲兵似乎被吓到了,僵在原地手足无措,不一会儿又小心走近他,好像很担心。 储轻缘低声喝道:“滚出去!”见他没动,再次怒喝,“叫你滚出去!!听明白了吗!!” 全甲兵呆立了片刻,转身出门。 储轻缘觉得心更痛了,倒在床上,仿佛一刀一刀被捅在身上似的痛苦不堪,痛到发抖。 汪汪立刻蹿到他身边,不停用头拱他,用爪子扒拉他,呜呜地轻声呼唤。 储轻缘于是把头埋进汪汪脖子里,汪汪也把头搭在他脑袋上,相互依偎。 在软乎乎、毛茸茸的温暖安慰中,储轻缘终于慢慢昏睡过去。 半夜迷迷糊糊醒来时,透过床上挂下的幔帐,他看见不远处那个全甲兵的身影又伫立在一旁守候。 睡意很快再次袭来,他没力气去细看这个身影是真实还是梦境,闭上眼睛,意识昏沉时,嘴里喃喃喊了一句:“小远。” 帐外的全甲兵浑身猛一震颤,转过头,脸上密密实实覆盖着机械,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却仿佛在深深凝望着储轻缘,望了他一晚,守了他一晚。 之后的几天里,全甲兵突然与储轻缘疏远了距离,除了储轻缘明确命令他做什么,他好像再不去妄加揣测对方心意,只是远远跟在其身后。 储轻缘虽然愈发觉得怪异,但这样子他再也试探不出什么,这全甲兵仿佛真的就是一个毫无意识的机械物。 几天后,使徒再次来探望储轻缘,进门猛一见储轻缘的发型,瞳孔震颤。 “怎么了?”储轻缘问。 “哦,哦。”使徒有一搭没一搭,“我觉得你精神状态比上次好多了呢。” ——好多了? 储轻缘自己倒没什么察觉。 他寒暄几句后,想向使徒打听外面的情况,但使徒一概闭口不谈,东扯西拉的全是些没什么实质的内容。 储轻缘搞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来看自己?还真就仅仅是来探望的?? 使徒抿了一口全甲兵端上来的茶水,瞟了其一眼,问储轻缘:“这个全甲兵好用不?应该还挺好使唤的吧?” 她问得很是认真,储轻缘实在忍不住回问道:“这真是宗主派来监视我的?为什么像是你送来服侍我的保姆?” 使徒眼神闪避了一下,若无其事道:“是宗主吩咐的没错啊,哦,对了,我还给你带了几套衣服,就放在前院。” 她说完摆摆手,示意那个全甲兵去前院取。 看着全甲兵远去的背影,她眼里神情十分复杂,欲言又止。 储轻缘又追问道:“所有全甲兵都没自我意识吗?只会按命令做事?” “别的我不清楚,但这个嘛~”使徒嘴角浮现若有若无的一抹笑意,“既然给了你,就会为你去做一切,上刀山下油锅应该都没问题,你可以给他点难度挑战,端茶递水这种太简单。” ——这是什么回答…… 储轻缘愈发无语了,如果这全甲兵不是使徒送来的、不是佣兵寮制造的,储轻缘简直要怀疑想试探这全甲兵的是使徒,而不是自己了。 两人前言不搭后语地又聊了一阵子,使徒起身告辞,临走时,说自己还会再来探望储轻缘,而宗主目前受困于战事,一时半刻回不来。 这让近来心情郁结的储轻缘稍获宽慰。 自从上回遭宗主强迫触碰过后,虽然没真的怎样,但他对宗主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复杂。 宗主冒死救过他的命,从那以后一直无条件地支持他、给他依靠,而宗主对他压抑的欲念,他其实也能察觉到。 十几年来的信任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观念相悖就能抹去的,但信任之情跟能不能上床是两码事。 在肌肤相亲这件事上,他不能接受冯琛以外的任何人。宗主的强迫激发了他的强烈敌意,以及无法自保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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