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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两手插在兜里，原地转了两圈。 “这样，你先把人看好了，我去打个电话。别让人走了，好好照顾！” “是！”
第二十一章 教训 魏仲明到总院的时候，老爷子还没醒。她在电梯里接了秦立军的电话，出来正见魏季明在走廊的沙发上坐着，遗传自母亲的大眼睛哭得通红，夹着肩，手绞在一起，嗫喏着喊了一声二姐，就垂下头不敢看她了。 卢雪艳陪护了一晚上，此刻还要给他打圆场，是不难看出来的疲倦。 “他知错了，从贺芳摔了那天开始就没睡好，你奶奶罚他在书房跪着，他也老实的跪了，哭得眼睛都肿了，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 魏仲明在窗口站着，听卢雪艳说，脸上看不出来是不是生气，只是照旧有点严厉。 她的视线落在魏季明身上，卢雪艳就赶紧招手叫他来。魏季明浑身都僵了，哆嗦着跑过去，手脚冰凉。站定了也不敢抬头，手捏成两个拳头。 “送你出去也好，贺芳刚从鬼门关回来，你还在昌宁也不好见面，还不如出去待两年，好好反省反省，回来正经地给你姐夫道个歉，日后还得相处……” 魏季明不敢说话，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 他是长得最像秦蓁的孩子，五官很精巧，放在男孩儿脸上有点娃娃相，一哭起来很惹人可怜。 魏仲明看着他哭，并不说话，卢雪艳的圆场也打不下去了，三个人不尴不尬地站着，魏仲明点起一根烟。 她在等魏季明自己说，魏季明却一直到那根烟抽了一半才开口，烟雾缭绕里，他抽噎着道歉，说自己知道错了，也愿意出去，只想在走之前给贺芳道个歉，陪奶奶过个十五。 “他跟思远玩得好，我看着不舒服，我就想教训教训他，没想要他怎么样……” 窗台边有盆植物，魏仲明把烟灰抖在泥土里，摆摆手止住了他的絮言。 “蓝道下面没有防护，你带贺芳下去之前，知不知道？” 魏季明愣了，好像当头被雷劈了一记，浑身的血都冷了。 “我……我不知……” 卢雪艳两只手攥紧了，替魏季明紧张。 “季明，你二十四了，不是孩子了。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想清楚了再答。” 魏季明的头埋得更低了，直到魏仲明指尖的烟快烧完了，才嗫喏着发出模糊的细声。 “知……知道，可我没想要他死，真的，我真的只想教训他一下……” “妈走的时候你还小，魏平江去了外省，大哥也不在昌宁，我和叔明这几年忙着自己的事顾不上你，这一点，我们都要跟你说一声惭愧。” 魏仲明把烟头在泥里按灭了，伸手在弟弟的肩膀上拍了拍。 “这几年，我们很忽略了你，没把你教好。这次你犯错，责任不全在你身上，我和你大哥三哥，我们都跑不了。这次送你出去，你觉得是我罚你，实际上也是我在改错。把你送出去，才好把推给爷爷奶奶的责任接回来。来总院之前，大哥也是这个意思，让你回来了就跟他去婆海。无论是到婆海去，还是留在昌宁，都好吧，到时候你自己选。总归是要你换个地方待一待，看看人命是个什么东西，看看有多少人为了活着就把劲都使尽了。守着爷爷奶奶，就还老把自己当个孩子，总觉得犯什么错都不痛不痒，服个软就都过去了。这样不行，待在老宅，你总也长不大。” 魏季明没再说话了，卢雪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开，她揉了一把魏季明的头发往外走，吴阳抱着一堆资料等在电梯口。 电梯门开了又关，走廊里又响起男孩儿的呜咽。 魏仲明下到一楼，卢雪艳正等她。她和魏澄江之间的婚姻颇坎坷，魏仲明还在老宅时对这个小婶很关照，这几年两个人的关系也算不错。 见她下楼，卢雪艳匆匆跟旁边的人说了两句话裹紧了羽绒服迎上去，显然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惊讶地张大了眼。 “你这就要走？不跟你爷爷说两句话？” “爷爷不想跟我说话，知道我人来了就够了。” 魏仲明行程很赶，两句话的工夫，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楼底下。 “初一也闲不下来，哪有你这么当领导的？” 卢雪艳看她的脸色，有点担忧。 “少抽烟吧，咱们家得肺癌的还少吗？” 魏仲明笑了笑，算是应了。 吴阳拉开车门，她就上了车直奔南峰，一走半个月，再回来的时候十五都过了，眼看要出正月。 贺芳是十五当天出院回了小楼，大夫嘱咐居家静养，但他闲不住，前后来了两三波的人探望。 先是来拜年的李骏，然后是思远念远两个家中常客，再有是隔壁的孟小文孟小唯并他们的同学。 家里一下就热闹起来，阿姨拦了几次拦不住，也就随他，渐渐地也享受起家里这种久违的热闹。魏家的老宅总是阴沉沉的，有孩子也少欢笑。上一次这么毫不顾忌地热闹，还是秦蓁怀魏仲明的时候，她在玉阳的小楼陪产。 秦蓁喜欢小孩子，村子里的孩子也喜欢她，三五成群的都来找魏伯明玩。她在院里放两个大盆，里面是抓来的小鱼小蝌蚪，下雨了，孩子们就趴在窗户边等，等一道闪电把拖尾巴四不像的尾巴劈掉，天晴了变成青蛙；要么就结伴出去，打着伞穿拖鞋光脚丫到院子里的青石水渠上踩水，直到各家的奶奶姥姥操着玉阳当地的口音隔着岸喊自家孙子孙女的名字，才把伞一扔，风一样冲回家去了。 这样的日子，黄阿姨原本过得提心吊胆，怕魏仲明回来要不高兴。可不知道怎么，看贺芳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也有了底气，一帮大小孩子成天陪着，她乐乐呵呵的，竟然不觉得每天从早收拾到晚有多么辛苦。 于是魏仲明回来的那个傍晚，温暖的客厅里，茶几旁正围着一大帮子人吃饭，魏念远照常是跟人小鬼大的小文拌嘴，贺芳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坐在轮椅上看电视，魏思远帮着阿姨端了汤碗上桌，小唯早早的吃饱了，缠着贺芳要打游戏。 谁也没料到刚还在电视上出现的人这会儿就到了家，阿姨放下汤碗迎过去接她的行李箱，其他人都不敢说笑了，房子的主人俨然成了不速之客。 只有贺芳眸光闪闪，说了一声回来了，就一眨不眨地盯着魏仲明看，半点也不掩饰眼里的依恋。 ---- 工作日按理说都是双更的，但前天开始急性咽炎，昨天发烧了，不存稿党只能断更，接下来一周估计都是单更或者不更，大家多担待。
第二十二章 归人 “嗯。”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魏仲眀没生气，她甚至好脾气的应了一声，而后就自己脱了外套，拎着行李箱往楼上去了。 魏念远被这突然归来的主人吓了一跳，竟然没喊人，正懊恼。小文小唯已经急慌慌地回家了，魏念远也给司机连发了几条信息，叫他不管在哪儿，赶紧来小楼接人。 这样一番兵荒马乱，像是家里来了什么不速之客，贺芳看得好笑，但是并不理会，只是看大家都没心情吃饭了，就请阿姨把所有菜都拿到蒸箱里温着。 回家会先洗澡，然后湿着头发下楼吃东西，最后刷牙上床看书，累了就睡。 魏仲眀只回家一次，他能总结的经验有限，但还是把所有的细节都尽量记住了，希望她能过得舒适。 贺芳回想着上楼之前魏仲眀穿的高领衫，好像和第一次回家的那件差不多，是凑巧还是喜欢这个款式？裤子也是类似的，黑色的毛料西裤，只是有点皱，是行程太忙了来不及更换，看来这一趟南峰之行比想象的更辛苦。 贺芳这样想着，没什么意识的，已经转着轮椅到了楼梯口，仰头朝上望。 “人已经回来了，干嘛还这么痴痴的。” 魏思远很少这样刻薄的说话，贺芳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见她们已经穿好了外套，颇诧异地扭回头。 “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不在这里碍你的事！”魏念远朝他吐舌头眨眼睛，“要是赖在这里不走，我怕你要烦死我们这群电灯泡啦！” 阿姨给衣服围巾掸了尘，从阳台回来，听到了她的话也笑了。 “那么，我今晚也回老宅去好了？” 阿姨笑眯眯的，抱着魏仲眀的灰色长围巾，“我也不好做电灯泡呀？” “阿姨！” 他们在楼下小声逗趣，冲澡出来的魏仲眀就在二楼走廊上，擦着头发看着。 贺芳又是没见过的样子，是跟朋友在一块的轻松，有点像小时候，不过她隐约记得那个黑瘦的小男孩儿比现在的贺芳霸道，是孩子王，有什么调皮捣蛋的事儿总是他扯头，闹得贺阿姨总是在院子里追着他揍。 想着这些，魏仲眀就下楼了。果然，一听到楼上有动静，一楼就安静了。四个人，一个坐着，余下的三个都站得笔直，魏思远先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二姐，魏念远也懦懦地跟着叫了，她点点头算应下。 门外有车灯一闪，两个人立马告辞，又怕她看出来是怕她才要走，小心翼翼地说了好几句已经到回家的时候了，她大哥往常也是这个时候派车来接云云，得了她一句路上小心点才松一口气，迫不及待地逃了。 她在餐桌旁坐下，阿姨就去厨房端菜盛汤，贺芳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靠近了餐桌，就站起来，挪到椅子上。 “能走？”她打量他。 “能，就是要小心，小婶儿让多养养。” 贺芳的圆眼睛笑得弯弯的，月牙一样，闪闪地看着她。 魏仲眀没来由的心头一动。 “养得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 “不疼了，你看，都好了。” 他伸胳膊出来，上面原本缠着纱布，现在只剩下一些未消的瘢痕，一道一道的泛着很浅的白。 汤和菜都上了，魏仲眀没再说什么，等黄阿姨有点惶然但还是在她的左侧坐下了，三个人就开始无言的吃饭。 一餐没吃太久，魏仲眀帮着黄阿姨把餐具挪到了厨房，挽起灰色家居服宽松的袖口拿了抹布回来擦桌子，然后洗净手，走回餐厅。 阿姨还在厨房忙活，贺芳独个坐在轮椅上，眼巴巴看她。 魏仲眀个子很高，肩宽腰窄，手长腿长，两手撑开了搭在轮椅的扶手上一俯身，影子把他整个儿都盖住了。 “看你的东西不在主卧，今天还能给我吹头发吗？” 她应该是累极了，声音比上一次见她更哑，贺芳浑身上下的血都涌到了耳朵里，能听到自己血管里汩汩的水流。有隐约的雪松味儿，是魏仲眀身上的沐浴露味道，贺芳自己也偷偷用，只是总不像她身上的这么干冽。 “能，能……” 他结结巴巴的，脸红得像要烧着了。柔软的针织衫领口宽大，荡在他面前，他一眼也不敢往里面看，死死闭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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