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和七哥不一样,他和三姐就差两岁,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大概就像我和念远这样吧。” 魏思远在雪场里,一面安排着琐事,一面抽出精神跟贺芳说话。 “他要是回来,我看会去小楼住。四哥是很少回大院的,他早年跟爷爷闹得很僵,被送到西北当兵去了,因为受了伤才退伍,现在就在外面飘着,跟家里人几乎不来往。” 魏叔明这个名字贺芳听到的次数不少,尤其是他出事之后,阿姨总愧疚自己当时没提醒他,埋怨魏季明任性妄为的时候,难免提到魏叔明这个名字。 年纪小,脾气暴,和魏仲明亲近,和大院老宅机关无涉。 一个很特立独行的人。 “总之你不用太担心,三姐喜欢的人,四哥一定喜欢。” 魏思远笃定的语气让贺芳有点安慰,但也不是完全放心。魏季明给的教训不可谓不大,他也是普通人,怕疼也怕死,即便为了留在魏仲明身边,他选择刻意遗忘曾经濒死的恐惧,但那片阴霾始终还在心里挥散不去。 黄昏时分,省厅大楼外,魏叔明坐在台阶上,装扮简直算得上落拓。 广场上有几只鸽子,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面包,掰碎了洒在地上喂,真有几只大胆的鸟儿落过来,警惕的用溜圆的眼防备他,小心翼翼地啄。 罗佳是跟在魏仲明身后出来的,远远的先看到一副有点熟悉的背影,宽肩阔背,穿个军绿的大背心,黑牛仔裤,头发鸡窝一样乱,皮肤黝黑,手臂上缠着各样的伤疤。 她的脚步一顿,落远了两步。 魏叔明喂完了鸽子,拍着手站起来,一扭头先看见魏仲明,喊了一声姐。 罗佳或许变化大一些,他看了看,笑了。 “好久不见啊佳姐。” 罗佳僵了一下,也笑起来,边往下走边跟他招呼。 “好久不见啊叔明,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魏叔明垂着两手,个子很高,罗佳站在一级台阶上踩着高跟鞋才勉强与他平视。 “回来了就好好歇一歇,我就不打扰你们姐弟聊天了。二姐,我先走。” 魏仲明点点头,罗佳就快步下去,上车走了。 “我听说佳姐调去南峰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上。” 魏叔明仰着脸笑,很没心没肺的样子,下巴上短短一层青茬,像是好久没打理。 “先回家再说吧。” 魏仲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台阶。
第三十三章 教导 车上只有三个人,魏仲明手上拿着陈总助刚递过来的几份文件,魏叔明顶着一张跟她有八分像的脸和开车的陈总助聊天。 “我以前见过你吧?陈家的晓辉?” “四哥。” 陈晓辉对着后视镜笑了笑,开车的时候带着一副黑框眼睛,倒是显得整个人有点学生气。 “还真是你。”魏叔明有点惊喜地看着他,“看来我还真是走了不少年,你都长这么大了。去西北的时候,我记得你才,初中吧?” 陈晓辉笑了笑,没说话,专心开车。魏仲明把看完的文件放在手边,眉心紧皱着,要摸烟。 “少抽点吧。”魏叔明拦她,“我看你总头疼就是抽烟抽的。” “胡说八道。” 魏仲明照样是紧皱着眉,但也真的没再伸手,只是往后一靠,闭目假寐。 “我这趟回来,你也知道是为什么。” 魏叔明学着她的姿势躺好,睁着眼,看着车顶。 “彭嘉高速,现在是河海在建,看爷爷这个意思,是要给姑姑在赵家撑腰。”他说到这,顿了顿,看陈晓辉目不斜视地开车,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似的,又接着说道,“这事儿你怎么想呢?” “昌宁的事儿,你少管。” 魏仲明不睁眼,声音是严厉的,但还不像是生气。 “听说了嘉琪的事儿,你把她圈在德国不让回来,姑姑想必在老宅大闹过了,借着这个由头,爷爷才插了手,也是想警告你,不顾着家里是不行的。” 魏叔明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说: “你这次用了河海,下次用不用东成?三哥手底下大把的建筑公司,一个嘉蚌一个彭南,加起来养得起吗?” 魏仲明睁开眼,沉着脸看向魏叔明。 这次是实打实的不悦了,魏叔明绷着脸,心里不可谓不怕,但却壮着胆子开了口: “你是公私分明,他们也是看准了你公私分明才敢这么干,八建、河海都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走流程来投标。谁不知道腾辉跃龙撤了,余下的几家公司资质都不足以承办彭嘉的项目?姓赵的摆明了是要把你架起来,让你别无选择,只能从周魏两家里选一个。” 他脸有点白,手紧握成拳,又是怕又是气,在魏仲明令人恐慌的沉默里,别无选择地说下去。 “你琢磨琢磨,这能是赵鹏海想出来的主意?腾辉是谁的产业,不是大院打招呼谁敢撤他的标?是爷爷要逼你低头,跟家里服软,你这样不温不火不作为,和当年的魏平江有什么区别?” “我让你少管昌宁的事儿,你听不懂我的话?” “姐!” 魏叔明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魏仲明忍了又忍,压着火吩咐陈晓辉路边停车。 “打车先回去吧,明早我自己去单位,告诉吴阳王浩晚上到小楼来一趟。” 陈晓辉应了,下车打出租。 魏仲明到底还是点了一根烟,沉默着抽了一会儿,魏叔明被烟雾刺激地咳嗽两声,她看弟弟一眼,伸手按开车窗。 “姐……” 魏叔明的声音软了,有点委屈。 过了年,他也三十了,在外面也早就独当一面。西北的风沙大,天然多磨砺,人在那样的黄沙里滚过,自觉皮肤和心肠都硬起来。 可回了家,见到魏仲明,他好像又回到小时候。在那座沉重到连喘气都坠得肺里生疼的宅子里,团在魏仲明的羽翼底下才能好好喘口气,才能无所顾忌地当秦蓁的儿子魏叔明。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眼圈泛红,嗓子也哑了,抬手抹了一把眼眶,瓮声瓮气地说话。 “当初你进机关,他是怎么打压你的,生怕你起来,要你给二叔、给三哥腾位置。现在又是干什么?魏平江我不管,大哥,还有你,都要牵着,一刻不松开。怎么,姓这个魏,就一辈子得为虎作伥?他们把季明养成了什么样子?非要你也烂在里面才算完?” 魏仲明皱着眉抽烟,没说话,眼睛看着窗外。 车停在森林公园附近,暮色四合,小山幽幽,即便是人造的风景,入夜时分看去也颇有些深邃。 她想起小时候,秦蓁刚走不久,魏叔明某一天晚上吃了饭,忽然背着个小书包出了门。 没人管他是干嘛去,也没人能想到人一走就没再回来——他装了自己偷偷摸摸打工挣来的二百块钱毛票,沿着老宅前面的车道,朝着玉阳方向一路走出了市。 人最终是魏澄江找着的,丢了大半个月,徒步走了快七百公里,几千块的篮球鞋磨得底都快破了,穿着不知道从哪儿捡的老头汗衫,手里是一条头杵烂了的棍子,黑瘦黑瘦,梗着脖子,咬着牙朝魏澄江瞪眼,是死也不回家的架势。 最终是她过去,什么也没说,牵着弟弟的胳膊往车上走。 魏叔明一见到她的面就哭了,很老实的被拉着上了车。他累极了,哭得缺氧脱水,就着魏仲明的手喝了两口水就昏昏睡过去。 那么远的路,魏澄江和司机两个人轮换着开了一宿才到家。老爷子气急败坏要揍他,魏伯明站在弟妹前面,一声不吭地跪下了。 全家人震得不敢说话,由着她背起抽抽嗒嗒的弟弟上楼去了。 她想起旧事,火气散了,烟抽到根上,被她捻灭了扔在烟灰缸里。 “你回来,就好好待着。我的事,大哥的事,你不要插手。” 魏仲明说得平静,急怒过去,她还是那个魏仲明,严肃的,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这几年,我们都顾不上季明,他长歪了,我要扳一扳。至于你,我一向很放心,不过你也要记着,公事和私事,不能混为一谈,用谁不用谁,我心里有数。” “姐……” 魏仲明抬起手来,止住了魏叔明尚未出口的絮言。 “叔明,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妈走的时候,咱们是相依为命,这么些年,我身边不少人,可信得过的只有你。” 魏仲明开了一天会,眉宇间稍有疲色,但眼神仍是凛然的,语调不急不缓,是恳切的教导: “老爷子跟腾辉跃龙打招呼,让他们从竞标里退出去,我没有拦。因为有人插手,即便他们中了标,事也办不好。河海既然能中标,说明他们的资质过关,方案也实际,我的人,我信得过,该查的都查明白了,不会出岔子。只要彭嘉高速建起来,别的都不重要。” 她看着弟弟,眼里有种沉重的柔情。 “我没你比大几岁,要说教过你什么是托大了。只有一件,也许是在妈身边待的时间比你长一些,年纪也长一些,她说的话,我记得比你清楚。她给我们讲吕氏春秋,说‘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这话你也许忘了,但我记着。我用陈晓辉,不是为他打小儿就跟你玩在一起,用河海,也不避讳他是赵鹏海的产业。彭嘉高速是重点工程,是大事,路建好了,才能招商,在这里,容不下一点私心。” 魏叔明有些愣了,怔怔地望着她,一时不知再如何开口。 魏仲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多人说身在其位,常是举步维艰进退两难,我看不然。世间唯有一条正路,站在上面,任凭水下多少鬼手拉扯,只要往前看,不左顾右盼,许多事一吹便破,何需殚精竭虑,费尽唇舌?”
第三十四章 撒谎 魏叔明进家门的时候,阿姨的惊喜是写在脸上的。 “怎么也不打声招呼?你二姐也是,不提前说一声,什么都没给你弄!” “阿姨做的饭我还有不爱吃的?” 魏叔明搂着阿姨的肩膀,在贺芳面前又能干又慈爱的黄阿姨被他一抱,成了个娇小的老太太。 “贺芳。”魏仲明在客厅里拨电话,手一指正下楼的贺芳,头也不抬,冲魏叔明扔下简短的一句介绍,“叫姐夫。” “姐夫!” 魏叔明喊得很痛快,和魏仲明那么像的一张脸,偏偏又黑又野,笑起来只有牙是雪白的,热情得令贺芳手足无措,只好红着脸,仓促的应一声。 魏仲明有事情忙,边打电话边上楼,叫他们先吃。贺芳的视线追随着她,很依赖的,有点像小狗。 魏叔明看着他这样,笑了。 “这事儿我在西北就听说了,当时给我姐打电话,说你是玉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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